沈瀾洲這話說得語聲含笑。  那帶笑低啞的聲音直像是這滿室的酒氣,不容拒絕地鋪麵而來,直讓人霎時像是飲盡了數壇酒,再不複清明。  葉呈猛得站起身來,袖子一掃,桌上酒壺瞬間被掃到地麵,應聲而碎。  室內酒氣更濃。  葉呈似是實在受不了室內的這荒誕,沉著臉拿了桌上的沉水刀便朝外走去。  白衣男人走到門口,伸手打開房門,卻又突然手裏的動作一頓,莫名地冷聲開口道:“沈瀾洲,不許再和別人聯係。”  沈瀾洲一愣,隨著笑著一挑眉,並未迴話。  葉呈卻轉過身,一對眼睛裹挾著寒氣直直地朝沈瀾洲看來,冷冷地看著沈瀾洲。  沈瀾洲被他這眼神看了半晌,終於敗下陣來。  玄衣男子抬了抬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勢,懶洋洋地勾著唇道:“我知道了。”  葉呈這才垂下眼,沉著臉轉身離去。  屋裏便隻剩下了沈瀾洲一個人。  沈瀾洲獨自坐在屋內。  小院安靜異常,屋裏縈繞著層層酒香,直攝人魂魄。  沈瀾洲在屋裏坐了會,突然一笑。  玄衣男人從懷裏拿出那株方才蘇少眠塞進他懷裏的草藥。  蘇少眠之前給他把脈時就提過,說沈瀾洲如今這內傷,若要治療還需要一味草藥。  這草藥倒不是有多貴重,隻是此地不易得。  蘇少眠找到這株草藥,想來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這才一尋到就急急忙忙地來找他。  蘇少眠神醫穀傳人,他說這藥吃下去藥到病除、就一定能藥到病除。  按理來說,沈瀾洲如今身陷囹圄,好不容易得了這藥,應該及時服下、治療內傷才對。  可沈瀾洲坐在桌邊,看了這草藥許久。  半晌後卻是一笑。  玄衣男人將草藥抓在手裏,一用力,好不容易尋到的草藥立刻變為了粉末。  沈瀾洲卻像是一點不心疼似的。  反而是笑了笑,又慢悠悠地飲起了酒。  *****  此時。  魔教總部。  穿著一身紫衣的貌美女子在大廳裏不停地急得團團轉。  她不斷地看向大門的方向,像是在等著誰。  不多時,一位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的老者終於出現在了門口。  紫衣女子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去抓著白發老者的胳膊,急切地問道:“怎麽樣?!有教主的消息了嗎?!”  “別急、別急。”白發老者走到大廳的桌邊,一連灌下了好幾杯茶水才開口道,“打聽到數日前教主曾在青風客棧出現過,教中兄弟還接到了教主的密令。這兩日消息卻是又斷了。”  老者說得倒是優哉遊哉,仿佛一點也不著急。  “消息又斷了?!”紫衣女子急得團團轉,“怎麽會這樣?!那教主現在到底身在何處?!可有危險?!”  她說著瞪了白發老者一眼:“你怎的一點也不著急?!”  “著急也無用,我們如今一點消息都沒有,胡亂調查隻會自亂了陣腳。等教主有法子了,自會想方設法給我們傳遞消息。”白發老者道,“我聽說是有正道之人趁教主受傷抓住了教主,正要開武林大會商量對策。我們如今隻能靜觀其變。正道之人迂腐,在武林大會前定不會傷害教主,我們到時候打聽到了大會的地點,再前去營救不遲”  “再說,以教主的心機手腕,其實也不需太過擔心。”白發老者繼續道,“由來隻有教主設計別人的,哪有別人能傷害教主的?你跟在教主身邊這麽久,這點不還了解嗎?”  “這我知道,可我們現在……”紫衣女子皺著眉。  “教主他生性多疑,除了自己誰都不信。按傳來的消息,他應是受了些傷,若無必勝把握,教主他怕是連我們都不會相信。”白發老者撫了撫自己的胡子,“當務之急,還是整頓教務、靜觀其變。”  “教主一心意在收服武林、鏟除正道,這次也許是個絕好的機會也說不定。我們還是別自亂陣腳,免得壞了教主的好事。”  紫衣女子聽了歎了口氣,終於被說服。  “我自然知道教主心機深厚,又從不會相信別人,若無意外,根本無人能傷害他。”紫衣女子歎氣道,“可我擔心就擔心在教主他實在是對自己太有信心了,他隻相信自己,做事決絕得很,根本不留餘地。如今他孤身在敵營,若有意外……”  若有意外,教主這學不會依靠他人的性子,要如何渡過?  紫衣女子皺著眉,終究沒說下去,而是轉身匆忙離開。  想來是去忙別的了。第69章 古代武俠1.8  葉呈從沈瀾洲房裏出來, 下意識地抬腳朝外走去。  等他迴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是已經走到了神拳門外的大街上。  蘇陽縣比起青風小鎮顯然要富裕上不少。  今日似乎是蘇陽縣的一個什麽傳統節日, 街道上張燈結彩、人來人往的, 很是熱鬧。  此時天色已有些暗了,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已經收工迴家。  街邊的叫賣聲卻是開始響了起來。  有衙役拿著火折子、踩在凳子裏挨個地將懸掛在街道兩邊的花燈點燃。  花燈被做成各式花卉的模樣,塗著喜慶的顏色,看著有趣得很。  衙役的身邊圍著一群孩子, 孩子們穿著新衣、手裏舉著糖人或糖葫蘆,一個個仰著小腦袋緊緊地盯著衙役的動作。  火折子接觸花燈的燈芯, 花燈瞬間被點亮, 發出暖紅的光。  花燈一點亮, 孩子們便拍著小手歡唿起來,圍著衙役不住鼓掌叫好, 直把長相粗獷的衙役燥得紅了臉。  街邊有老人坐著乘涼, 見狀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  歡聲笑語一起, 節日的氣氛瞬間就起來了。  葉呈本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被身邊陣陣歡笑聲一帶,才總算從思緒中脫離了出來。  蘇陽縣中人口繁多, 今日是節日,街上人滿為患。  在一群穿著粗布麻衣、或者錦繡綢緞、成群結隊、三三兩兩的人中間, 葉呈一身白衣、手提銀刀、孤身一人、氣質疏離, 實在是惹眼得不行。  他生得俊俏, 一路上不少少女都在偷瞧他, 一個個都紅了臉頰。  蘇陽縣民風開放, 對男女大防並不看重。單身女子有了合心意的男子,當場上去攀談也是常有的。  少女們你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對從彼此眼裏看出了意動,不由都低頭羞澀一笑。  隻是俱於葉呈氣質冰冷,都不敢上前去搭話,隻好一個個都走得一步三迴頭、不住地攪著衣角迴望,希望葉呈能注意到自己。  一旁有提著籃子叫賣的老嫗看到,不由失笑。  老嫗思索了一番,笑著上前搭話:“這位公子可也是來看芸娘今晚的閉幕戲的?”  葉呈功力深厚,自然早就感受到老嫗的接近,但因其年歲已大、又沒有武功,便沒有在意。  此時聽得老嫗的話,卻是一愣。  老嫗看葉呈這表情,便知道他是不知情的,不由地笑起來:“看來公子是不知道、誤打誤撞來的?那公子今日可有眼福了,芸娘乃是本地有名的花旦,往日裏多少名門公子哥兒一擲千金想要求觀她一戲,都沒有機會。今日芸娘最後一場戲,免費唱給所有人聽,公子可真是有福氣。”  老嫗的聲音裏滿是笑意。  其實按葉呈的打扮,不難看出其習武之人的身份,一般這樣的人是不會被稱作“公子”的。  但葉呈的一身白衣看著雖簡單,細看之下卻能看出其精美異常,想來是價值不菲的。  這種節日上,為討喜氣,喚一聲“公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葉呈聽了老嫗的話,一愣,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聽前方突然傳來了陣陣歡唿聲。  抬眼一看才見街邊的河道裏,不知何時竟已停泊了一艘兩層的大船。二層的船艙被打通做成了戲台的模樣。  一個盛裝打扮的紅衣女子甩著袖子、踏著蓮花步子緩緩登上了台。  一時間歡唿聲更是此起彼伏。  葉呈聽到身邊的老嫗笑著道了一句:“這不,就開始了。”  老嫗話音剛落,紅衣女子悠揚的吟唱聲便響了起來。  歌聲悠揚動聽,唱念做打字字翩躚。  女子身材窈窕、模樣美豔,一身紅衣更是稱得她姿容絕色,不似世間人。  葉呈聽到周邊不少人都在不停地喝彩。  出乎他意料的是,喝彩的人群中除了男子,竟還有不少女子。  老嫗似是看出了葉呈的疑惑,笑著道:“今兒是芸娘的最後一場戲,從明天起她便要退出戲台,嫁作人婦。芸娘是我們蘇陽縣裏最出名的一個花旦,模樣身段唱腔無一不是頂尖,多少有錢有勢的人千金相求,想納了她入府,芸娘都一一拒絕了。芸娘苦苦守著自己等到了這個年歲,隻賣藝不賣身,終於等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這才自贖其身。縣中女子慕其鍾情,都拿她當榜樣,自然都很喜歡她。”  “千金重寶易得,心上知己卻難求。今兒也是本地的弄花節,是專給相互愛慕的單身男女彼此表白情意而設的。”老嫗說著笑著看向葉呈,“公子人生苦短,若有意中人,可莫辜負了好姻緣。”  葉呈被老嫗的話說得一愣,相似的話他似乎不久前才剛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聽過。  葉呈看了老嫗一眼:“……為什麽這麽說?”  老嫗從葉呈這一句話裏似乎聽出了緊張拘謹的意味。  老嫗不由得在心裏笑了笑,這位公子模樣生得俊俏,看著眉眼卻冷淡,想來是個正經的這些正經的正道俠士,都是不習慣被人當麵提這種話題的。  “公子別想太多,老身說這話並沒有別的意思。”老嫗笑著一提自己挎著的竹籃,掀開上麵的蓋布,“老身是賣姻緣簽的,本地習俗,在弄花節這一日送姻緣簽給心上之人,若對方收了,這段姻緣便算是成了。公子可要買一枚?”  葉呈聽了,一愣之下這才反應過來。  難怪從剛才起老嫗便一直與自己搭話,原來是想賣這姻緣簽給自己。  葉呈抬眼朝四周看了看,果然見不少人手裏的拿著這姻緣簽。  少男少女們臉紅紅地攥著簽,腳步匆忙地走到不遠處等待的另一人身邊,在對方含笑的眼神裏輕咳著攥著簽的那隻手遞到對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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