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還大開著,有夜風夾雜著窗外落花吹進屋來,帶的沈瀾洲一頭未束起的長發迎風飛舞。  葉呈看了沈瀾洲一會,伸出手來,將手中的百兩銀子放到桌上:“還你之前寶石的銀子。”  沈瀾洲楞了一下,隨即走到桌邊坐下,將銀子朝著葉呈的方向推了推,笑著道:“銀子不必,葉兄明日給我帶幾壇酒迴來便好。”  葉呈低頭看著沈瀾洲。  半晌葉呈點了點頭:“好。”  男人將銀子重新收迴懷裏,正當沈瀾洲想要起身迴床上去休息時,卻聽葉呈繼續道:“不過沈兄身上剩的其他暗器,麻煩都交出來。”  葉呈這話說的語氣不變,跟前麵答應沈瀾洲買酒完全是同一副語氣。  卻也完全不帶一點可商量的餘地。  沈瀾洲:“……”第65章 古代武俠1.4  葉呈果然言而有信, 第二日店小二端進屋裏的除了幾道小菜,果然還有一壇酒。  店小二手腳勤快, 幫著沈瀾洲拍開了壇口的封泥, 又幫著沈瀾洲倒上了一整杯:“這是本地最出名的青風釀, 最是甘甜, 客官嚐嚐?”  隨著澄清酒液的倒出, 酒香瞬間就飄了滿室。  確實是難得的好酒。  一直心心念念著要喝酒的沈瀾洲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接過酒杯後隻意思意思嚐了一口,便興致缺缺地不再接著喝。  店小二看出沈瀾洲此時心情不大好, 便也不再停留, 將酒壇放下便離開了。  葉呈難得的在沈瀾洲房裏。  白衣男人不管何時都一直是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 哪怕此時屋子裏隻有他與沈瀾洲兩人,亦是正襟危坐的。  不像沈瀾洲,整個人都像是沒有骨頭一般地歪在了窗沿上。  往常用飯,沈瀾洲都會想盡辦法地與葉呈搭話,哪怕葉呈不接他的話, 沈瀾洲也會一直語帶笑意地說下去。  今天卻是難得的安靜。  葉呈抬眼看了沈瀾洲一眼。  男人正靠坐在窗邊, 側著身坐著, 一隻腳架著,一隻手架在窗沿上, 手裏還拿著一杯酒,卻也不喝, 隻是側著頭看著窗外。  臉上竟是少見的沒有多少表情, 整個人看著懶洋洋的。  葉呈這才發現, 沈瀾洲不笑的時候,眉眼間竟是帶著幾分冷厲。  這個男人其實生得很是鋒利,隻是往常他都用麵上的風流掩蓋了這份淩厲。此時一旦斂了風流,眉眼間的鋒利便完全無法掩蓋。  整個人看著竟是疏離得很。  葉呈看了沈瀾洲許久,不知為何有些不太習慣他這樣安靜,竟是開口道:“昨日多謝沈兄出手相助。”  說著舉了舉手中的茶碗,一副以茶代酒道謝的樣子。  沈瀾洲側眼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將杯中的酒水飲盡:“葉兄這以茶代酒,看起來可不怎麽誠心。”  語氣雖如往常般帶著笑,但葉呈就是能聽出來沈瀾洲此時的興致不是很高。  其實葉呈也明白,沈瀾洲怕是因為昨夜自然讓他交出暗器而有些不高興了。  想來也是,沈瀾洲為了協助自己捉拿蝶衣客才會使用暗器,不然以沈瀾洲的小心,想來自己根本不可能能發現他藏了暗器。  沈瀾洲好心幫忙,自己卻讓他交了暗器,沈瀾洲想來也是不高興的。  葉呈明白,卻也沒有辦法。  昨夜沈瀾洲使那暗器時自己便發現了,那暗器薄如蟬翼,在夜空裏還發著些微的綠光,一看便是淬了劇毒的暗器。  沈瀾洲的這些暗器在江湖裏也是相當有名的。  這暗器無名,相傳是沈瀾洲自己設計、請人製作的,刀刃極薄卻又極其鋒利,能殺人於無形、讓人避無可避。  偏偏沈瀾洲還擔心它威力不夠大似的在上麵淬了劇毒,刀刃一見血瞬間就能令人腸穿肚爛而死,可謂是再陰狠不過的暗器了。  江湖中有不少知名高手都折在沈瀾洲這暗器下,昨夜若不是沈瀾洲知道對蝶衣客得留活口,換了另一麵刀背砸的蝶衣客,隻怕蝶衣客也早已當場暴斃。  此種暗器實在太過歹毒,葉呈作為正道一派自然不能讓沈瀾洲身上還留著這暗器。  沈瀾洲功力深厚,這一路他若使這暗器,自己也許能躲開,其他人呢?  葉呈必須為其他人考慮。  話是這麽說,可不知為何見到現在沈瀾洲這種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葉呈心裏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葉呈盯著沈瀾洲看了會。  此時陽光正好,沈瀾洲這般坐著,陽光正好全灑進了他的一雙眼睛裏。  色彩淺淡的血瞳沾了陽光,一下子竟變得明亮剔透了起來。  葉呈想到方才沈瀾洲側眸看自己的那一眼。  沈瀾洲眼尾狹長,微微上挑,睫毛纖長濃密,他那樣側眸看來,眼中一片光華流轉,眼眸中的那一點血色被陽光一照像是暈在了眼尾。  那眼尾簡直、簡直像是把染了胭脂色的小勾子,直勾得人……一時目眩神迷。  葉呈沉默了幾秒,下一秒竟是伸手取過了桌上的另一隻酒杯,將其滿斟了酒,一飲而盡。  葉呈飲完酒將酒杯往桌上一放,這才重新說了一遍:“多謝昨夜沈兄出手相助。”  葉呈久居天山,素來清靜度日,從不飲酒。  此時乍然喝下一杯,哪怕鄉野小酒並不算多少辛烈,於他而言卻也是有些過了。  葉呈被嗆得連咳了好幾聲,男人素來蒼白的臉都有些紅了,卻還是保持著那種清冷禁欲的樣子,正襟危坐地跟沈瀾洲道謝。  沈瀾洲這才轉過身來。  男人將葉呈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番,見他兩頰暈紅,眼睛卻是極清正地看著自己,竟是忍不住撫掌大笑:“葉兄可當真是有趣。”  沈瀾洲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那我就應了葉兄的這聲謝。”  在對葉呈而言辛辣難言的酒,在沈瀾洲那卻就像是水一樣,男人連飲了幾杯都仍舊是麵色分毫不改。  葉呈見沈瀾洲終於開始伸筷子夾菜吃,知曉沈瀾洲這是同意將昨夜的事情暫且翻過了。  葉呈這才垂下眼,道:“沈兄前幾日分明還為了能活命脫身對我百般示好,今日怎麽這般意氣用事?”  沈瀾洲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若是可以活,我自然是用盡手段也要掙那一線生機;可若是實在沒法,不過一死,又有什麽可怕的?”  沈瀾洲此人確實極有毅力,且能屈能伸。  哪怕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不到最後一秒他定是要用盡一切手段去試的。  可他同時又極為傲氣。  沈瀾洲年少成名,在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之一上坐了這麽久,讓他真的隻有了活命一條卑躬屈膝、搖尾乞憐、痛哭流涕地去求一個生的機會,他卻是也不屑的。  葉呈聽了他的話,抬眼看他一眼,不再言語,也不知在想什麽。  沈瀾洲笑了一聲,不再糾結於這一點上,開口道:“昨夜那采花賊已經送到官府了?”  葉呈點頭:“那采花大盜共奸|淫了六名女子,他被抓的消息一傳出來,那些女子的家屬想必很快就會聚集過來。”  葉呈說著頓了頓,又道:“之前全武林都在說那采花大盜是你魔教的,你為何不辯駁?”  采花大盜犯案最囂張的那段時候,江湖中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說采花大盜是魔教中人的謠言已經算好的了,更有甚者還有的說……  “連說采花大盜是我這魔教教主的人都有,他們也不想想,若真是我,我何需用這種手段?你們這些正道人士隻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我辯駁有什麽用?”沈瀾洲嗤笑了一聲,給自己倒了杯酒,“此前那麽多起案子,明擺著是其他人幹的,不也都硬生生地被你們栽贓到了我魔教身上?”  “左右你們正道就是需要一個像我魔教這樣的靶子。有正道人士做了壞事,好栽贓到我們頭上,就可以保全正道的名聲;有什麽斷不了的案子也栽贓到我們頭上,好像就能顯示的他們沒有那樣無能一樣。”  葉呈聞言竟是沒有反駁。  男人抬頭看了沈瀾洲一眼,沉默半晌後道:“你之前的那些事,若都是被人栽贓,我可以……”  “不過那些事確實大部分都是我做的。”沈瀾洲話語不停,一邊倒酒喝一邊道,“尋州那一家七十三。還有些其他的一些什麽,我倒是不能都一一記得了。”  “我沈瀾洲一生確實是作惡無數,於你而言,確實是死有餘辜。你可別把我看作什麽可憐無辜的好人。”  沈瀾洲說著抬眼看向葉呈,笑著用手撐著下顎道:“若真隨葉兄迴了天山,沈某怕是隻有死路一條了。  “不若葉兄告訴我,要我如何做葉兄才能留我一命?葉兄如此軟硬不吃,沈某實在也是束手無策、頭疼得很。  “葉兄說出來,隻要我能做到的,不論葉兄要求什麽,沈某一定照做,絕不食言。”  沈瀾洲說完之後正笑著撐著頭等葉呈冷冷地反駁幾句、或者仍如之前般無視他。  未曾想沈瀾洲這話一說完,葉呈的眼神竟是瞬間閃了閃。  沈瀾洲親眼看到葉呈的眼裏在那一刻分明閃過了什麽,下一秒男人卻是突然將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坐在椅子上踟躇了一會,竟是一句話也未說,就轉身朝門外走去了。  客棧的房門被帶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沈瀾洲楞了楞,隨即卻是繼續拿起酒杯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握著酒杯的手指在陽光下白皙透亮有如凝脂白玉。  *****  葉呈迴到了自己房中,關上門窗,走到了床邊。  竟是盤腿坐在床上,凝神打坐了起來。  打坐幾乎是每個武林人士都會坐的事情。  打坐可凝神靜心,最是有利於心情的平複。  葉呈武力深厚,其實平時是很少打坐的。  他已經不需要通過這一手段來修煉內力。  偶爾為之,也是為了感悟心法。  葉呈向來凝神速度極快,一打坐就能很快進入狀態。  這次卻是不知怎麽了,竟是遲遲進不了狀態。  葉呈坐在床上,不知怎的竟覺得四周喧鬧得很,像是有無數的人在說話,又像是有無數刀劍在交戰,聲音嘈雜又紛然,直讓他腦中一片混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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