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是有錢人家,範家兩老對邱玉蟾的好感倍增,範母笑容可掬:“我家文程對邱姑娘的才貌可是讚不絕口。”範文程聽到這裏羞澀地低下頭。


    邱玉蟾神態自若:“範夫人,範少爺過獎了。”


    範母接著言談溫和地介紹自己的兒子:“文程這孩子,從誌向高遠,一心想著踏入仕途,平步青雲,過上富足的生活。可在這邊境,戰火紛飛,哪有安寧日子過哦。”


    邱玉蟾勉強附和:“富足安寧乃常人所向,無可厚非。”


    範文程開始抑揚頓挫地暢想自己的夢想:“娘,古語雲,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攘攘,皆為利往,誰能逃出這句話?況且男兒若不能創就一番事業,怎能與意中人長相守?”完他還偷偷看了邱玉蟾一眼。


    可是邱玉蟾對範文程的話不以為然:“容女子冒犯,範公子方才所言很是不妥。男兒誌在四方,胸懷天下,範氏先祖範仲淹名句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範公子的獨善其身理念豈不遠離了先祖的誌向?且看當今大明天下,內有災荒頻發,民變不斷,外有金人偷襲,虎視眈眈。作為大明子孫,生於大明,長於大明,學於大明,怎可棄國於危難,獨覓桃園?敢問範公子,若國將不保,家之何存?更莫提那虛無的意中人。好男兒當效力於國家社稷,百姓福祉。”


    邱玉蟾停頓了一下,依舊侃侃而談:“範公子,玉蟾不才,從信念:國之太平,家之安寧,己之一生,息息相關。為此,勇士為保國而披掛上陣,文人為治國而案牘勞形,方乃君子之舉。玉蟾觀範公子,有出將入相之才,切莫安於一己之名利。”


    邱玉蟾一番話既鞭策又讚賞,得範家二老心花怒發。但其實這句“出將入相”,邱玉蟾覺得高看範文程了。


    範文程滿臉喜色:“不曾想妙人姑娘談論人生哲理也口若懸河,博學而有才辯。”


    邱玉蟾不喜“妙人”二字,便更正:“範公子,女子姓邱,名玉蟾。”


    範父也指責範文程:“文程,你怎麽總是誤稱邱姑娘為妙人?不得無禮。”


    範文程雖挨批,卻仍麵露喜色:“爹得是。”


    送邱玉蟾離開客廳後,範文程迴來迫不及待地問父母:“爹、娘,孩兒為您二老選的準媳婦,不知可否如您二老所願?”


    範母已然笑得皺紋全開,走過來拍著範文程的肩膀:“兒啊,眼光不錯,邱姑娘額線適中,與你相配一臉福相,夫妻相。對了,得問她生辰八字。”


    “娘,你又不是戶部郎中,別老是查戶籍似地問人家妙人,不,邱姑娘,這樣多不好啊。”範文程對母親的盤問不樂。


    同樣,範父讚許了範文程的選擇,慢條斯理地:“這個邱玉蟾,秀外慧中,才思敏捷,知書達理,賢內助的模樣。不過,文程,還是等邱姑娘找到家人,再按規矩上門提親去吧。”


    “爹,孩兒知道了!”範文程喜上眉梢,從到大未曾如此開心。


    丫頭煙兒來到邱玉蟾住的客房。邱玉蟾見煙兒身材巧,口音也不像當地人,打趣地問她:“煙兒,看你這麽機靈聰慧,也不知是哪裏人?我覺得我們倆好像挺有緣分,一起話也合得來,將來肯定還會有再見之緣。”


    煙兒起了卑憫的話:“邱姑娘這話讓煙兒怎麽好意思,煙兒隻是一丫頭,怎可與邱姑娘緣分二字呢?”


    “事有高低,人無貴賤,煙兒別自卑自憐。你是個聰明能幹的姑娘,將來必定會有福的。”邱玉蟾:“煙兒,你急匆匆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煙兒對邱玉蟾的話很感激,但她想先把喜事告訴邱玉蟾。耳聞了範家三口那番話的丫頭煙兒將這一切告訴了邱玉蟾,尋思著討賞賜,不料邱玉蟾卻愁眉苦臉:“是嗎?煙兒,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也去歇著吧。”煙兒沒討到賞錢,不快地走了。


    邱玉蟾的風寒沒有全消,還是無力地躺在床上,尋思著將來:難道要與範秀才拜堂成親?雖然此人與我有恩,可巧言令色,唯利是圖的本性已初見端倪,實在不宜為夫婿。唉,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袁崇煥呢?


    想著想著,邱玉蟾睡著了。


    而範文程在夜晚來到邱玉蟾所居的客房。他這樣**奪魄地癡看著熟睡的邱玉蟾,已是第三個夜晚了。這麽折騰著,已使範文程疲憊不堪。可他卻累並快樂著,一邊看著邱玉蟾,一邊在心中訴對她的愛慕:邱姑娘,那日你路過我的畫攤邊,我以為你是從畫中走出的妙人兒,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鶯鶯含細語,嗬氣有如蘭。若將你留在文程的畫中,日夜相見,豈不解除近在隻咫的相思之苦?


    話間,範文程不自覺地輕撫著邱玉蟾那不施粉黛自然美的的臉頰,驚醒了睡不安穩的邱玉蟾。邱玉蟾雖完全明白範文程的心意,但還是被他半夜出現在床前而驚嚇到:“範公子,深夜前來,不知有何事?”


    範文程覺得邱玉蟾肯定生氣了,馬上:“沒事,驚擾邱姑娘休息了,我這就出去。”完,範文程一邊後退著,一邊笑看著邱玉蟾,走出房間。


    邱玉蟾坐立不安了:再呆在此處,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袁崇煥。不行,必須馬上離開,但也不能就此對範文程的施救視而不見、、、、、、


    次日,範文程剛起床,就被煙兒的話驚得萬念俱灰:“二少爺,邱姑娘不見了。”


    範文程立刻跑到客房,房內整潔一片,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邱玉蟾留下了幾幅字畫和一封信:


    範公子搭救之恩,玉蟾無以為謝,且作數幅字畫相贈,聊表謝意。望範公子牢記憂君憂民的先祖偉誌。珍重。


    範文程手顫抖著放下信,問煙兒:“妙人為什麽就這樣離開?”


    煙兒嚇得驚慌失措:“二少爺,奴婢隻是把你和老爺夫人想娶她作少奶奶的喜事告訴了妙人姐姐,不知為什麽,她就這樣走了。”


    範文程一腳踢倒煙兒“多嘴的丫頭”,然後發瘋似地跑出去,騎馬找尋邱玉蟾、、、、、、


    邱玉蟾昨晚作完字畫後,便換上男裝,從範家後門逃出。可她對東北地理也不太熟,隻好往南走。接下來的幾天,又是馬車,又是步行,邱玉蟾累得夠嗆,身上的銀子也快用完了。


    快傍晚了,忽然聽到有人在喊:“看,袁大人來了。”


    風塵仆仆的邱玉蟾邊喘氣邊問:“請問袁大人是誰?”


    有人迴答:“這個你都不知道?袁大人就是袁崇煥啊!新上任的兵部僉事。他駐守關內後不久,哈刺慎諸部歸順了大明,不知多久沒有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了。”


    邱玉蟾喜不自禁:終於找到袁崇煥了。可袁崇煥騎著馬,似有急事,邱玉蟾喊了一句“袁大人”也沒見他停。邱玉蟾急了,跟著馬跑了起來。袁崇煥隱約聽到有人喊“袁大人”,可是公務緊急,沒時間停下。邱玉蟾足足跟著馬兒跑了一刻鍾,直到一片荊棘叢林,被樹根絆了一腳。眼看著袁崇煥已騎馬走遠,邱玉蟾也跑不動了。“袁大人,等等我。”邱玉蟾:“天已經暗了,袁大人你肯定還會返迴,我就在此等你。”


    好在邱玉蟾已經記住了袁崇煥的服飾:官帽,深藍緋袍官服,虎豹繡紋,素花腰帶,正四品官服,還披著一件大衣,沒錯。沒看清麵目,就按這個官服等吧。


    這一等就是三個時辰,遼東的夜晚冰冷冰冷,邱玉蟾裹緊了衣服,快要凍睡了。終於遠處傳來隱隱的馬蹄聲,邱玉蟾立刻打起了精神。近了,近了,借著微弱的月光,邱玉蟾看清楚了,那是袁大人。於是上前喊:“袁大人,袁大人!”


    雖然袁崇煥聽到喊聲,可是馬來不及停。邱玉蟾以為袁崇煥沒聽到她喊,又大喊一聲:“袁大人!”然後使盡全身氣力,跑到馬前,擋住馬,可是沒站穩,一下子斜坐在了地上。


    袁崇煥緊急簕住馬,讓它停下。看見個夥坐在地上,袁崇煥拔劍指向他:“你是何人,為何深夜不歸,在此虎木叢檔我去路?”


    邱玉蟾不知是被馬嚇到還是看到袁崇煥而心潮澎湃,激動不已,連話也不出來,隻是坐在地上,仰慕地展顏看著他,而兩頰已是兩行清澈的淚珠。


    袁崇煥見此人隻字不,隻是一味盯著自己傻笑,流淚,心想可能是被馬嚇著或是凍壞腦子了。於是,袁崇煥收起劍,不再厲聲:“兄弟是關外來的難民嗎?”


    邱玉蟾目不轉睛地看著袁崇煥,措詞幽婉緩慢:“能見到你,是誰已無所謂。”


    袁崇煥感覺此人話也令人費解,認為眼前的難民肯定是神誌不清了,不能都下他不管:“兄弟,你如果迷路了就跟我一起走吧。我迴總兵府匯報後,再給你找個安身之地。”


    “好。”邱玉蟾緩緩輕柔地。


    袁崇煥將邱玉蟾拉上馬後,:“看你上個馬踉蹌得很,肯定不會騎馬吧,那就抱緊我。我得趕緊迴去。”


    “好。”邱玉蟾緊緊抱著袁崇煥,臉貼在他背上。不知為何,邱玉蟾覺得剛才的冷、餓、累、乏,心酸、孤獨、恐懼全無影無蹤了。邱玉蟾的臉更緊地貼著袁崇煥的背,可能是太累了,這樣會覺得輕鬆,也可能是這樣才不會覺得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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