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輝離開前好心為舒楝這個單身人士指明了解決飯轍的好去處,他不無得意地說,那地方叫幸福食堂,特別適合沒著沒落的光棍們,強烈建議她去體會一番家庭的溫暖,因為那裏的飯菜有家的味道。


    幸福食堂在光福裏13號,往前走個百十來米就是,再往前是一些藝術中心,她吃完了飯還可以順路蹓躂著觀賞藝術作品,現代雕塑、先鋒藝術畫,還有私人膠片電影院,專門放老電影,挺懷舊的。


    舒楝四處逛了逛,她也沒什麽著急事要辦,幹脆拐進了幸福食堂吃午飯。


    幸福食堂走的是憶苦思甜路線,充滿著大鍋飯時代公共食堂的特色,塑料桌子長條板凳搪瓷缸子鋁飯盒,可以點菜也可以吃現成的。


    取餐窗口掛著小黑板,白色粉筆字寫著周三菜譜:蒸花卷饅、燒豆腐、豆芽炒麵筋、紅薯、醋溜白菜、土豆燉牛肉、熗鍋麵、大米湯。


    舒楝葷素搭配點了兩樣菜,主食要了花卷和紅薯。窗口後的廚房大師傅掂著勺滿滿當當地給了她一飯盒菜,實惠地叫人流淚,換個地方你看十一二塊能吃飽飯嗎,難怪叫幸福食堂了,省錢還能吃好簡直是商家中的良心代表!


    總之這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都好了不就幸福了嗎?


    找一人少的桌子放下飯盒,舒楝又去打了半缸大米湯,她坐下慢條斯理地開吃,嗯,味道不錯,油鹽醬料都放得適當,鹹淡相宜,紅薯又甜又麵。


    舒楝正吃著眼睛瞄到了桌角上的小鐵牌,上麵刻著標語:食堂之紅賽杜鵑,我們住在天堂中;育秧好比育嬰兒,要奪增產第一功!


    這是要將懷舊進行到底了,想到那個年代連結婚都要喊口號,舒楝不覺笑了,方女士說她跟舒昱鳴領證時還和辦事員對了幾句毛*主*席語錄,結婚證上語重心長地印著團結友愛,互愛互助的良言警句。可惜攜手共創美好未來的偉大征程還沒起步兩人就分道揚鑣了。


    舒楝端著搪瓷缸喝完米湯,摸了摸凸出來的胃,半天不願意動彈,見手機震動,這才起身背上包邊往外走邊接電話。


    “哦,錢進呐,怎麽了?”


    “我一早就給你打電話了,不過你正在通話中,跟誰熱聊呢,別偷偷摸摸談上了吧?”


    “要談也光明正大的,偷偷摸摸幹嗎!路璐金去紐約公幹,有點活交代給我”


    “我也收到某品牌的邀請卡了,我沒空去,給你吧,你不是很久沒度假了嗎,反正你一待業的,時間多的是,附贈機票去不去?”


    “十二萬分地想去,眼下事有點多,哪兒都去不了”


    “什麽事?不會還是車禍理賠那事吧?我有一哥們開了個高檔車修理廠,我幫你問過了,你撞那一勞斯給他五十萬保管給你修好,你跟那勞斯車主商量下,看他同意嗎?”


    “五十萬?那勞斯車主高老板說修他這車得請外國原廠的技工,他給我算了筆帳差不多兩百萬!”


    “那他的車應該是特別定製版,張口要兩百萬倒也沒瞎白話,我說你身段放軟點,求他通融通融”


    “別擔心,賠錢那事我搞定了”


    “搞定了?”,錢進尖叫,然後神秘兮兮地問,“難道你肉償了?我去,不會吧!”


    “錢總,拜托你把腦子裏的黃色廢料清一清——再說了,我的*昂貴到價值兩百萬嗎?”


    “你的*要是價值兩百萬,那在業內的價碼絕對可以笑傲江湖了,你知道明星們的飯局價格排行榜吧,光是陪吃陪喝就小幾十萬,我告訴你那是他們自抬身價,據我所知,根本沒多少錢,所以說你這個兩百萬算得上頂級身價了!”,錢進興奮不已地說。


    “我說姐姐咱能不異想天開麽,最近撞豪車的新聞那麽多,有倆勞斯車主根本不讓肇事者賠錢,反觀我,兩百萬是不用賠了,但我得去給他打工,我那倒黴雜誌就是被這個挨我撞的車主買走了,事就這麽寸,雜誌接著做,所有權卻易主了,我現在跟亡了國的皇帝一樣賠了夫人又折兵,你算算損失是我多還是他多!”


    錢進想不到其中的彎彎繞繞這麽多,“那肯定你賠他賺啊,你的雜誌當初我也想買來著,連同線上交易平台,打包價三千萬,迴頭我找人包裝下再轉手至少能賺兩千萬的差價,我記得你說過你那不開眼的領導報了一個超低價就出手了”


    “台子我搭的,事也是我做的,他不了解價值,隨便賣了,真是氣得我吐血”


    錢進歎氣,“咱姐們倆是苦到一處了!”


    “你苦?快拉倒吧,總裁換我當,好叫我也嚐嚐你的苦滋味!”


    “你以為我這個總裁的位置坐得安穩?董事會的幾個大股東都是元老,見了他們我也要尊一聲叔伯,各個部門都有他們安插的人手,我的人水潑不進,有幾項賺錢的項目他們把持著,我在公司打不開局麵,有的是人等著看我笑話!”


    舒楝替她發愁,“那就任由他們打壓你?”


    “現在我還沒幹出成績,不能跟他們硬碰硬,等時機成熟了看我不把他們連根拔起!”


    錢進玩票似的開了一個小文化公司,跟風投過幾部電視劇,沒賺到大錢可也不虧,日子過得輕鬆自在。現如今接了她爸的班,上千人的生計壓在肩上,她收起了肆意而為的性情,如履薄冰地應對公司內部的權力傾軋。舒楝想提點她幾句,但又一想自己也才堪堪躲過了城投集團領導層的換屆紛爭,確實也沒什麽鬥爭經驗好傳授,隻好精神上給予支持了。


    “那你有什麽打算?”


    “走地方包圍中央路線唄,我留在總部也就隻有在文件上簽名的份兒,處處受掣肘,倒不如到外地拉幾個好項目,成立分公司順便培養幾個我的人,等這邊有了眉目我看董事會那些老頑固還有什麽話說”


    “這麽說你跑外地去了?”


    “對,山西,昔日的煤炭大省如今經濟下滑,對於我們做買賣的來說不見得就是危機,官場重建後招商引資規模搞得挺大,我來山西後跑了五場政府組織的專題對接會,有些新興項目很不錯,我的團隊正在調研,時機成熟了就簽合作協議”


    知道錢進並非毫無對策,舒楝也有閑心打趣了,“你每迴賣我個好後邊跟著一串事讓我幫忙,這迴送我去紐約的機票又是為了什麽?”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勢力小人?”


    “哎喲,那你屏住了不要說,我可掛電話了”,舒楝故意逗她。


    “誒,別!我還真有點事托付給你辦”


    “地主家也沒有閑工夫呀”,舒楝裝模作樣地拉長音。


    年底等我空了,請你豪華海島遊怎麽樣?”


    “跟你開玩笑的,說吧,什麽事?”


    錢進少見地扭捏了會兒才低聲說:“你幫我去財大看看蘇懷秋”


    “看蘇懷秋?他怎麽了?不用我捎話?”


    “我來山西的前一晚和他大吵了一架,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他車也不開冒著雨走了,前兩天錢老頭給我打電話時無意中說了句蘇懷秋病了,他身體底子一向很好,也不知道病的嚴不嚴重?”


    “既然你掛念他,直接打電話問他不就知道了嗎”,錢進久久不語,舒楝心想可別被我猜中了,“你是不是說了傷感情的話?”


    “我對他說不要再糾纏我了,除非他不認蘇錦蓉”


    舒楝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找迴聲音,“你讓他和親媽斷絕關係,是想逼他走,還是真的準備利用他的感情報複你父親和蘇錦蓉?”


    “我媽都不在乎那倆賤人了,我何必為他們浪費心力,蘇懷秋說要跟我在一起,我答應的話,外人會怎麽看我們家,爹劈腿娶了老小三,閨女又和老小三的兒子攪在一起,這像話嗎,我媽的臉麵還要不要了,丈夫給了她一耳光,我做女兒的也要甩她一巴掌嗎?我們沒有未來,還不如幹脆了斷!”


    “其實撇開法律關係不說,你倆又沒有血緣關係,真要在一起頂多也就閑言碎語傳一陣子,伯母那兒你探探口氣,看她什麽意思,她要是不反對,那你和蘇懷秋之間就沒障礙了,再者,你又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別人愛說說去唄,你就裝耳背!”


    “我腦子亂得很,不管了,總之你代我去看看他,他身體無恙了,我也就放心了,不然老感覺欺負了他似的,以後獨木橋陽關道各走各的!”


    “說得你好像對蘇懷秋多客氣似的,上大學那會兒你提起蘇懷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兒不是眼兒的,我就不明白了,他喜歡你哪一點了,溫柔和氣一樣也不占,估計常年被你精神虐待出斯德歌爾摩綜合症了!”


    “去你的,就這一樁事,你記著就行”


    “放心吧,我會去看他的”


    舒楝掛了電話搖搖頭,這煩惱簡直是人間的主旋律啊,沒錢的為生計發愁,有錢的為情想不開,反正就沒有稱心如意的。


    兩相對比,舒楝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正經不賴,雖也有波折,好在有驚無險地闖過來了。


    知足常樂吧。


    開車往迴走,歡脫的舞曲也不放了,聽電台的音樂節目流金歲月播放歌曲。


    節目主持人放了李健的中學時代,清麗的吉他聲,懵懂的暗戀情懷。舒楝也像歌中唱的,有同樣的疑惑,愛是什麽,她不知道。


    快下高架時,手機鈴聲大作,把舒楝從莫名的傷感情緒中驚醒,她按了按耳機。


    “我在婦幼保健醫院,你快過來”


    “喂,胡琳,喂?”


    胡琳說了一句話手機就斷線了,舒楝皺皺眉,猛打方向盤,車子換了方向。


    也不清楚胡琳出了什麽事,舒楝提心吊膽地趕到婦幼保健醫院,進了大廳邊打電話邊四處張望。


    “小舒,我在這邊!”,胡琳拚命朝舒楝揮手。


    舒楝循聲望去,在大廳的休息區看到了胡琳,她走過去一屁股歪倒在胡琳旁邊的座椅上,“出什麽事了你?”


    “剛想給你說完,手機沒電了,是出事了,不過是喜事”,胡琳說著摸摸肚子。


    舒楝反應過來了,立刻挺直脊背,往胡琳腹部瞄了瞄,“普陀山太靈驗了,知道嗎,同去燒香的那個老外,他老婆也有了!”


    “我拿到檢查結果了,有45天了,是在去普陀山之前懷上的,我沒什麽妊娠反應,就是胃口變大了,也沒太在意,這不是例假沒來嗎,我就往懷孕的方麵想,從藥房買了兩支驗孕棒試了試,兩條線,我想八成是有了,但又想了想還是來醫院做檢查了,比較保險嘛!”


    胡琳一直想再要個孩子,舒楝很替她高興,“恭喜你呀胡姐,還有別的檢查要做嗎,超聲波檢查什麽的!”


    “你陳哥過兩天迴來了陪我一道過來檢查,現在我腦袋暈陶陶的,就想找個人分享我的快樂,孟源正忙婚宴的事抽不出空來,如燕嘛也有事忙,對不起啊妹,姐隻能找你出來了!”


    “你不找我找誰,還有比我更閑的人嗎?說吧,怎麽慶祝,大吃一頓,給你補補?”


    “不,我現在就想逛街,想瘋狂購物”


    “姐,不大好吧,咱這才剛懷上,不能累著!”


    “我的身體我有數,結實著呢,走吧”


    舒楝載上胡琳開車去商場,乘電梯直奔母嬰店匯聚的那一層,挨個一家一家地逛。


    胡琳拿起一雙軟底的學步鞋,小巧玲瓏的鞋子不及半個手掌大,煞是可愛。


    舒楝還是第一次逛母嬰店,看什麽都新奇,像來到了小人國,她取下一條秀著黃色橡皮鴨的小圍嘴擱脖子比劃了比劃。


    “哎呀,太q了!”


    “是吧,你沒事經常來逛逛,看看小嬰兒的衣服呀鞋子呀,母性自然而然就激發出來了,那時候你就有動力找對象結婚了!”


    舒楝哈哈大笑,“行,等會兒我買一件嬰兒衣服掛到床頭激勵我自己!”


    “誒,你看那件粉色娃娃裙好漂亮啊”,胡琳愛不釋手地來迴撫摸。


    “不對啊姐,你怎麽光看女寶寶的衣服?”


    “我這一胎肯定是女孩,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有這種感覺,俗話說想什麽來什麽,我就想要女兒,沒準就是呢”


    “祝你兒女成雙”


    “借你吉言”


    兩人相視一笑,胡琳又去看嬰兒的小枕頭,不知想到了什麽,她歎了口氣,“每迴看社會新聞有親娘拋棄嬰兒的,我都罵她們作孽,你當孩子好生養的?我今天去婦幼驗血,就看到好幾個生不了孩子的,其中一個女孩看樣子挺年輕的,頭一胎,家裏人拿著也當心,誰知道胎停育了,你是沒見那女孩哭的淚人似的!”


    “優勝劣汰嘛,胎停育說明胚胎不健康,自動停止妊娠,身體調理好了還是能懷孕的”


    “我說的是心理上的,肚子裏有這麽一塊肉,陡然沒了,那滋味換誰都受不住。孟源的婚房剛裝修完,按說得通風個一年半載住進去才安全,可她這不是急著結婚嗎,迴頭我得提醒她頭一年得避孕,不然滿屋子的甲醛對胎兒不好,很容易胎停育的!”


    “孟源要結婚了,王如燕估計也快了,她這迴處的男朋友不是挺好的嗎”


    胡琳搖頭,“我看未必”


    “你見過她男朋友了?”


    “前一陣我和我兒子班上相熟的幾位家長到小南國吃飯,碰見了小王和她男朋友,我暗暗打量了下,身高長相都蠻出挑,本來我對他印象挺好,可他還沒等小王給我們介紹,自己擰身走了,把小王尷尬的,臉上紅不紅白不白的”


    “真的?那也太過分了”


    “所以事後我問小王,這男的帶她見過自己朋友了嗎?小王說他男朋友正是拚事業的時候,不想把他們的事張揚開,說是等升職了再公開也不遲”


    舒楝大感奇怪,“明星們玩秘密戀愛那一套也就算了,畢竟娛樂圈嗎,要照顧自己的粉絲情緒,瞞著也說的過去,他一普通人談個戀愛還見不了光了?”


    “我給小王提了個醒兒,這種男人不牢靠的,誰知道他是不是打著騎驢找馬的主意騙人的,當然話也不能說太透,畢竟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外人插嘴不太好”


    舒楝默然無語,當時隻道是尋常,卻不知命運已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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