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報應來了。 光棍一天比一天多,女人一天比一天少。 更何況自從有了製衣廠以後,女人寧願去上工也不願嫁人了。 女人不愁嫁,就是年過四十的寡婦都有人求娶。 她們寧願趁自己年輕力壯時多掙些錢。 老張頭錘了錘自己的腿:“路也要通了,等通了路,就能趕車去鎮上了,十裏八鄉連在一起,走親戚也方便。” “那路又寬又平,好著呢!” 鄭六笑道:“到時候到了趕集的日子,我就去鎮上賣些小玩意,也補貼補貼家用。” 老張頭笑他:“你家還缺錢?” 鄭六正色道:“我有三個小子呢,以後成家總不能還擠在如今的屋子裏,我那閨女出嫁,我也得給她置辦嫁妝,這筆開銷省不了,總要省點過日子。” 老張頭:“這倒是,你運氣好,養活了四個孩子。” 老張頭隻有一個獨子。 前頭的兩個丫頭扔在了城牆根下頭,後頭的四個小子,一個夭折了,兩個被賣去有錢人家當奴才,兜兜轉轉的隻剩下一個了。 世道亂的時候,人命也不值錢。 賣了兩個小子,得到的糧食就是再省也沒吃到半個月。 “你多存點錢,給你家小子娶個媳婦,隻要能生,生得越多越好。”鄭六對他說。 老張頭也笑:“正是呢,我這把老骨頭還不到休息的時候,我得看我孫子孫女生出來了,我才能閉眼。” 世道好了,這幾年各村生的姑娘都活了下來。 現在有的小子掙得還沒有姑娘多。 姑娘哪怕不招贅嫁出去了,心裏都還念著娘家。 現在村裏不少人都靠自家姑娘去製衣廠上工活命呢,他們也從不催姑娘嫁人。 反正是不愁嫁的,不如多掙幾年錢。 女孩們也翹了起來,非要嫁自己喜歡的。 “就說小河村趙三嬸家的閨女,就偷偷跟她男人去官府登記了。”老張頭說起這事還是一臉不可思議,“她爹娘嫌男人家裏窮,想讓她嫁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去當繼室,她是個有主意的,自個兒拿了牌子去跟男人登了記,她爹娘也沒了法子。” “前些日子才辦了婚事。” 鄭六:“她爹娘也是拎不清的,就是不想女兒嫁窮漢子,也好生勸嘛,非要女兒嫁五十多的老頭,這不是要把女兒毀了嗎?如今隻要願意下力氣就能掙錢,這樣好的日子,還指著賣女求榮,他家閨女幹得好。” “再說了,以後送閨女去進學,說不定也能當官呢!” 說起這個,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陛下封了個女官,還是都察院院使,具體是幹什麽的老百姓不知道,但都知道肯定不是小官,朝議的時候是能上朝麵聖的! 雖說就這獨一個,但百姓也不免想著,要是把兒子女兒都送去讀書,家裏出個當官的概率更大。 畢竟就算如今有了免費的府學,百姓還是更願意讓兒子去讀書,女兒在家裏幹活。 聽說有了女官以後,百姓一邊覺得這事荒唐,一邊忙不迭送地把女兒也送去了學堂。 說不定自己閨女日後也能光宗耀祖呢? 女官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林淵的案幾上也擺著不少“忠言直諫”的奏折,各個都在勸誡他,希望他能收迴成命。 聽說還有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出了宮門就哭暈在宮門口了。 還有要撞牆自殺的——被守宮門的侍衛給攔下了。 侍衛是這麽說的:“您死了容易,您那一家子人還在呢。” 那人就哭哭啼啼的走了。 但林淵是不可能收迴成命的。 第一是他確實也準備提高女性地位,這樣才能保證新生女嬰的存活率,現在的男女人口比例依舊很不樂觀,不少地區還有溺死女嬰的習慣,他必須要給百姓們一顆定心丸,就是女嬰活下來隻有好處,沒有壞事。 第二就是他是皇帝,如果他因為臣子的施壓就收迴成命,那他的話就會逐漸失去威信,所有人都會覺得這個皇帝軟弱可欺,隨時準備著蹬鼻子上臉。 有多少臣子是真的覺得他任命一個女人當官是錯的呢? 他們甚至還不清楚都察院是幹嘛的,擁有什麽樣的職權。 但是他們會因為這件事不符合傳統觀念而對他施壓。 因為他們能站住道理。 勸誡就顯得名正言順,他們的名聲無礙,錯的是皇帝。 如果皇帝不聽,他們也能落得個忠義良臣的名聲。 皇帝聽了,那他們能獲得的好處更多。 皇帝落敗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林淵對陳柏鬆說:“正好你迴來了,替我去送幾道聖旨。” 陳柏鬆正大快朵頤,聞言停下手上的動作,放下筷子:“我去?” 林淵笑著說:“你如今手握三十萬大軍的軍權,站出去誰都要抖一抖,我給你一塊暢行無阻的令牌,準你先斬後奏,哪個不肯接旨,你就砍哪個的頭。” 陳柏鬆沒有拒絕,擦了嘴就要走。 還是林淵歎氣道:“你別這麽急,休息一夜明早再去,人又跑不了。” 陳柏鬆這才重新坐迴去,把飯菜吃完,他胃口比林淵好,吃得也比林淵多。 林淵如今吃飯跟吃藥差不多,龍肝鳳膽也吃不出滋味,每天都是草草幾口打發肚子,倒是餓出了好身材,每天早上打打拳當養生,竟然也有了肌肉。 陳柏鬆其實也不太理解林淵為什麽會封一個女人當官,這時就問了出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外麵都這麽說。 林淵拉住他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把原因解釋給他聽。 “我是怕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礎就這麽浪費了。”林淵歎氣道,“我不奢望處處都是高郵,隻想給女子們創造更多的生機,北京城不缺女人,別的地方呢?” 陳柏鬆明白了:“我帳下的就沒幾個娶妻的。” 他說的不是親兵和副手,都是普通士兵。 林淵拍了拍他的手背:“慢慢學吧。” 陳柏鬆忽然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蠢了?” 他隻會打仗,看不出朝堂上那些彎彎繞繞。 “你是皇帝,他們都要聽你的。” 林淵搖頭:“你不蠢,你隻是心思沒用到這些地方,你也不必懂這些,我就想你去幹自己想幹的事。” “至於他們……”林淵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臣子也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私心,就想爭取更大的利益,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但這些人不是無用的,有些在自己的職位上也盡忠職守,我就是能把他們都殺了,提拔的新人能獨當一麵嗎?” 陳柏鬆忽然憤怒起來:“他們的權力都是你給的,他們還敢不聽你的?我明日就去,把不聽話的都殺了。” 林淵被他逗笑了:“殺人簡單,不簡單的是治人,這是門學問,你明日去先問他們可還記得自己是誰的臣子,要是這樣他們都敢抗旨,你再動刀。” 陳柏鬆點頭,眉頭緊皺,一身煞氣。 外麵的太監問守在門口的二兩:“哥哥,這銀耳湯還送進去嗎?” 二兩板著一張臉:“給我吧,你退下。” 太監把銀耳湯給二兩就退下了,臉上獻媚的笑等到走遠了才收斂。 他翻了個白眼,心想著:“都是奴才,你得意什麽?不過是運氣好,跟著陛下的時間久罷了。” “我就不信,陛下隻用你一個奴才,日後還不知道誰叫誰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二兩:“老子是人生贏家!你們這些小妖精滾開!(ノ`Д)ノ”第164章 164 林老爺如今不能再叫林老爺了, 成了太上皇,日常什麽都不用做, 隻需在屋裏養肉。 他自己都沒迴過味來, 似乎一眨眼, 兒子的莊子就變大了, 再一眨眼, 兒子就打仗占了城, 再再一眨眼,兒子就成了皇帝, 他一個土地主也就成了太上皇。 當太上皇多輕省啊, 他沒當過太上皇, 祖宗也沒人當過,不知道這個位子怎麽坐。 但兒子說讓他想吃就吃, 想喝就喝, 去哪個園子玩都行。 唯獨有兩樣,不能隨意出宮, 要出宮去哪兒也得給兒子打報告。 不能玩女人, 除了以前的幾個丫頭以外,宮裏的宮女一個都不能碰。 林老爺開始還挺不自在的,他覺得自己像兒子, 兒子像老子。 還是楊氏對他說:“別人是兒子仰仗著父親才有了高位,你是仰仗著兒子,你若分不清主次,我好現在就勒死你, 免得日後讓兒子難做。” 楊氏說這話的時候就坐在榻上打絡子,清清冷冷的一個人,連一眼餘光都沒有瞥向他。 林老爺的心卻突然涼了。 老妻說的沒錯,他是窮人乍富,一時忘形。 楊氏又對他說:“管好自己,宮裏的宮女都是有名有姓的女兒,你若叫她們生出孩子,那就是皇室血脈。” 林老爺又打了一個冷顫。 他如今連孩子都不能生了……但他這個年紀,說不定也生不出來了。 否則自小女兒之後,為何一直沒有孩子。 那些曾經和他同房過的丫頭們都是夫人了,但最年輕的也已經是半老,還不是徐娘,沒有那等姿色,久而久之,他也更願意和楊氏待在一起。 好在楊氏也不會趕他走,二人各做各的,到夜裏林老爺就迴自己的寢宮休息。 “公主!”外麵有宮女驚慌的聲音。 果兒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二十出頭,正是青春美貌的年紀,雖說女子成婚早,但早年打仗戰亂,林淵也不想亂點鴛鴦譜,如今天下大定,果兒反倒不願意嫁人了。 年幼時果兒膽子小,但大約是大哥當了南王,又當了皇帝,且寵她非常,她的膽子就漸漸大了。 “娘!”果兒一進屋就撲到楊氏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