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苦是苦了些, 但有錢拿,比種地得的多, 又不是農忙, 家裏的活婆娘就能照顧好。” “就是,要我我就不去掙五十個大錢的,我至少得掙一百個大錢往上的, 說不定幹完活迴來,能把屋子給重修咯。” 一堆人腦袋湊在一起商量。 村正又說了:“也不是人人都能去,要四肢健全,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 誰先報名我先把誰報上去,你們迴去跟自家人商量商量。” “都散了吧,要去的天黑前來找我,報名時間就三天,三天過了就沒戲了。” 下頭有人喊:“村正,你家去不去?” 村正灌完一碗水:“去,我三個兒子,三個都去!掙了錢把屋子修修,再娶兒媳婦迴來!” “村正家的都去,那我也去!” “我也去!” “村正!女娃要不要?” 問話的是個孤女,也沒田地,在村裏靠編些藤筐掙錢,有時候還去鎮上的洗衣房做工,要是村裏哪家農忙的時候要人幫忙她也去,隻要給些粟米或是豆子之類的就行,生活得很是窘迫。 她住著一個茅草屋,前些日子還收養了個孤兒,孤兒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爹娘在逃難的時候死了,靠東一家西一家的救濟活到了現在。 孤女看他可憐,就讓他在家裏住下了。 雖然村裏人都笑她是給自己找了個童養夫,可也都清楚她不容易。 旁邊有人說她:“你個小娘,還跟男人搶飯吃?” 孤女看著他:“男人要吃飯,女人也要吃飯,大夥兒都在天老爺手底下搶飯吃呢。” 有人笑:“二柱子,你說不過她。” 村正咳嗽了一聲:“女娃也行,但女娃工錢沒男的多,除非上工以後工頭裁定幹得多才能提月錢。” 孤女:“那我去,村正,你把我名字記上。” 村正歎氣:“你家的娃娃你不看著?” 孤女搖頭:“餓不死,以前沒我他也過來了,我多掙些錢,送他去鎮上念書。” 周圍的人說:“對親弟弟也沒這樣的,你就不怕他長大了不管你?” 孤女堅定地說:“我爹娘沒了,他爹娘也沒了,都是獨個兒囫圇活著,我把他當親人,不圖他以後咋迴報我。” “那我也去!我一個大老爺們,還沒小姑娘的膽子大?說出去讓人笑話!” “去,我也去!” 村正挨個記著名字,卻也還是說:“迴去再跟自家人商量商量,免得婆娘不同意。” “我婆娘就聽我的,我說一她不敢說二!” “趙三,你可真能說,上個月是誰半夜被婆娘趕出屋子,自個兒去田坎上坐了一晚?” 趙三臉都紅了:“別胡說!我那時嫌屋裏熱!” 眾人哄笑起來。 趙三挨個瞪過去,瞪不過來。 他好不容易娶個媳婦,臉圓圓的,臉蛋紅紅的,聲音又甜又軟,也不嬌氣,幹活也是老把式。 他哪裏舍得跟她說一句重話? 就想天天抱在懷裏。 以前他根本不敢想自己能娶上媳婦。 那時候村裏多窮啊,每家每戶生了女孩要麽扔了,要麽溺死。 十裏八鄉全是男丁,誰家要是有個女兒,還在吃奶呢,就有人想定下了。 就是村正家的兒子,三個,最大的三十多,最小的二十,那也是三條光棍。 還是他趙三運氣好,去鎮上趕集碰到了擺攤的媳婦,兩人雖沒有說明,幾次交道打下來都有了點意思,趙三怕自己窮,女方不答應,便拚死拚活的做工,掙了點錢,買了幾畝地,備了禮,才叫媒人去提親。 他是村裏這個年紀第一個成親的。 那孤女剛來村裏的時候,媒人把她那茅草屋的門都快踏破了,要不是她自己沒那個心,整個村的男人都隨她選。 還有一對兄弟願意共妻,反正是兄弟,生的還是也是他們家的骨血。 就這,孤女也沒幹。 幸好現在村裏管得嚴,否則誰知道那群老光棍能幹出什麽事來。 趙三想起這個,又開始擔心了,他要是走了,留下他媳婦和老父老母在家,要是有人心存惡念,家裏每個壯勞力,出了事怎麽辦? 他迴家把這是跟媳婦一說。 媳婦就問:“村正說沒說要幹多久?” 趙三想了想:“說了,要是在家附近幹,錢就少,但每隔七天有一天假,能迴家看看。” “要是去遠點的地方,那就得幹滿半年,但錢多。” 媳婦說:“咱家有地,花銷不大,你就在家附近幹,穩當。” 趙三咧嘴笑:“成,我聽你的。” 媳婦也朝他笑:“我也學著變了藤筐,趕集的時候拿到鎮上去賣,咱們勁往一處使,家裏的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趙三一直點頭,頭就沒停下來:“那你趕集的時候可得跟著村裏的人一起走。” 媳婦笑他:“我又不是幾歲的娃娃,現在鎮上開集市的時候都有當兵的看著呢,還帶刀,沒人敢作亂。” 趙三把頭埋在媳婦懷裏:“不行,我擔心。” 媳婦踹了他一腳:“快去收拾收拾吃飯了,今天吃你最喜歡的紅薯飯。” 有紅薯有白米,又飽肚子又不像單純的白米飯那麽貴。 趙三一聽口水就下來了:“有啥菜?” “蕨菜,煮好了涼拌。”媳婦說,“還有魚,好大一尾,正好煮魚湯給爹娘補補,前些年虧了身子,爹娘這些日子腿總疼。” 趙三眼睛紅了,抱住媳婦狠狠親了一口,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為著爹娘和這麽好的媳婦,他也要拚命掙錢。 過了半個月,就有人來領人走了,村正家的三個兒子果然在其中,不過他們不去村子附近,而是去遠處,說是去修橋,修橋得錢更多,但也危險。 大兒子說:“聽說修橋的,一個月能有五百文。” “還包兩套衣裳。” “去半年就能蓋個屋子,買兩畝地了。” “是危險,但我們哥三一起去,相互間也有個照應,都是身強體壯的漢子,出不了事。” 孤女則是就在附近修路。 每隔七天還能迴村裏看看弟弟,她就想蓋個磚瓦房,小點沒事,隔出兩間屋子就成。 茅草房住人總不舒服。 一行人跟家裏人告過別,就提著包袱走了。 走在路上還唱起了歌謠。 林淵看著奏本,他治下的各地都已經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基礎建設。 他劃分的重中之重就是修路,想要富先修路,現代人都知道的道理。 橋和水利也在其中,橋也算路,水利是農業之本。 至於錢,都是各地的府庫出,都要統一報上來。 各地府庫有多少錢林淵心裏也有數,窮的地方他會補貼,富的地上則是當地官員把錢送過來。 比如泰州,就是薑桂在管,薑桂年初就把貢銀送過來了。 汝寧也是。 富裕的地方,官員心裏也有數,瞞不住的,賬本在那,市場還有商人規定,商人那邊還有一套賬本,對一對就知道有沒有貓膩。 更何況現在戶籍也重加了,一城有多少人,每個人收入如何都有個大致的方向。 官員也有能貪的地方,上頭也沒管得太緊。 但大家都知道上頭的意思。 沒人想用脖子上的腦袋去試試是不是還能貪更多。 宋石昭就跟林淵說:“倒沒有膽子特別大,您前些年砍得腦袋多了,他們膽子也變小了。” 林淵把奏本放到一邊:“上迴砍的那批腦袋能管十年就是天幸了。” 現代網絡那麽發達,那麽多貪官落馬最後靠的竟然是情婦翻臉後的舉證。 可想而知在信息交通不發達的古代,貪官隻會更多,不會更少。 林淵笑道:“先生也別苦著一張臉,朕心裏清楚,水清則無魚,朕給了他們空間,他們再不知好歹,那也怪不得朕。” 宋石昭:“陛下一片苦心,就看他們是個什麽章程了。” 林淵喝了口茶。 宋石昭又說:“您上迴說開科舉,正好秋天開,天氣不冷不熱,最是合適。” 林淵點頭:“那這事就先交給你去辦。” 宋石昭鬆了口氣,第一次開科舉,要是不給他辦,他才要哭。 林淵:“就怕累著你。” 宋石昭瞪大眼睛:“不累不累!臣還硬朗著呢!” 誰要是想搶這個活,他能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第158章 158 攻打安豐是首件要事, 安豐現在亂成了一鍋粥,不管是百姓還是朝廷都沒了主心骨, 百姓出逃, 官員還在大肆撈錢, 雖然韓林兒砍了一批腦袋, 但他積威不夠, 哪怕如今劉福通也站在了他身邊, 官員們消停了一段時間,很快舊態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