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馬三娘認真點了點頭:“孫媳定然督促夫君好好向學!”韓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這新婦的沉穩機敏。聽到這話,不由笑著又叮囑一句:“也不忙用功,等過了上元再說。到時咱們一同去觀燈……”聽著老夫人這話,馬三娘也是哭笑不得。有如此溺愛人的長輩,她家夫婿還能上進,已經頗不容易了。這一日,一家人都玩的暢快。迴到家,又有夫婿陪著,馬三娘更是打心眼裏高興。待到上元那日,她早早就打扮起來,也在心底暗自期許。這可是她到韓家的第一個上元夜,有夫婿陪在身邊,想來也跟閨中大有不同吧?天剛黑,一家人就出了門。這次倒是沒有乘車,隻韓老夫人乘轎。馬三娘想到轎邊陪祖母,卻被丈夫一把拉住。“兄長店裏新出了一款燈。我瞧著不差,讓人做了盞別致的。”略帶羞澀,韓遐把燈遞了過去。那是一盞琉璃燈,卻跟尋常的琉璃燈大不相同。燈盞做成了輕盈靈巧的仙子,似騰挪飛天,周身瑩瑩,衣帶飄飄。捧在掌心的蓮包中,燃著一團火焰,散發出比尋常燈籠還要耀目的光芒。馬三娘哪能料到,夫婿竟然會送她這麽美的琉璃燈,一時臉都紅了,竟不敢接。見她羞怯,韓遐咳了一聲,又把燈籠往前遞了遞,低聲道:“這燈襯你,拿著吧……”這不是誇她貌美,猶若仙子嗎?馬三娘臉上霞紅更勝,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那燈,同樣低聲道:“多謝夫君。”韓遐的臉也紅了,抬頭瞟了一眼前方的兄長,突然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走吧。咱們過去陪祖母。”被夫婿抓著,馬三娘臉上簡直都要滴出血了。正想著大伯、祖母都在身邊,這樣會不會不妥?一抬頭,就見前麵,韓邈摟著甄瓊,含笑在他耳邊說著什麽。那豐神俊朗的淩霄子,此刻手裏也提著個燈籠,又閃又亮,卻也比不過他唇邊的笑容。見此情景,馬三娘的心突然就安穩了,不由把夫婿的手抓的更緊了些。韓遐也覺出了,帶著一臉的傻笑,走到了轎子邊:“太婆,可以走了。”韓老夫人裝模作樣的瞪了他一眼:“隻想著給新婦買燈,老身的呢?”韓遐一下被鬧了個大紅臉,支吾著說不出話。韓邈則笑著道:“太婆的燈,可比咱們的氣派多了。快些點上。”這時,幾個仆從才在轎簷下掛了個大燈,形製如同仙宮,裏麵還有群仙圖緩緩旋轉,竟然是個跑馬燈。見燈上人物栩栩如生,韓老夫人不由喜道:“這是誰畫的?莫不是米小郎君。”“是米郎的朋友李公麟所畫,他最善人物。太婆喜歡便好。”見祖母喜歡,韓邈也是唇邊帶笑。這幅畫果真沒有白求。一家人,帶著如此華美的燈盞走在街上,不知引來了多少目光。馬三娘卻也顧不得旁人了,牽著夫婿的手,心中滿滿都是歡喜。幾人邊走邊看,時不時還要停下來,買些小吃,看幾段彩棚戲。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走到了韓家的店鋪前。這次,倒是沒有去歲成山成海的人群了。因為燈掛的太高,不論身在何處,抬頭就能瞧見。那是一輪曜日,由不知多少燈盞團團圍成。若是尋常燈籠,做這等造型,也不過是瞧著新奇。偏偏韓家的燈光彩奪目,照的四下亮如白晝,宛若真在店前放了一輪日頭。街上瞧見的,無不驚歎出聲。有這燈在,簡直讓整條街的燈山都黯然失色了。甄瓊興奮的瞪大了眼:“馬燈能量產了?”旁人瞧不出,甄瓊還能瞧不出?這燈形製,正是馬燈的簡化版,可以防風防雨,最適合外出時提著走了。如此明亮,當然是因為用了燈油!韓邈微微一笑:“瓊兒費盡心力製出的,為夫怎敢怠慢?不過那燈油,該改個稱唿才是。”用石油煉燈油,如今還是韓家的獨門買賣。這事兒自然是藏不住的,他倒也沒有太擔心,還隱隱盼著那些豪商能早些發現,盡快開采陝州的油田呢。到時候大筆的錢財放在麵前,如虎似狼的西夏,也就沒那麽可怕了。為了油田安穩,不被人犯邊劫掠,怕是還會有人支持征西夏,打出一個太平呢。隻是燈油的叫法,總是太過籠統。用石油又略顯直白,不合時宜。甄瓊一聽這話,立刻道:“不如叫煤油好了。”這煤油,正是燈油的另一種稱唿,據說還是趙朝傳下的呢。隻是煤油、柴油、汽油這些叫法,他始終弄不明白其中含義。難不成是道門先輩們拍腦袋想出來的?沒想到甄瓊會起這麽個名字。雖說不怎麽文雅,但是蒙蔽人,讓人想不出來曆,卻是一頂一的有用。毫不遲疑,他笑道:“油是瓊兒煉出的,自然是你說了算。”瞧了瞧別家黯淡的燈山,再看看頭頂那輪日頭,甄瓊心裏也樂開了花。看來用煤油燈賺錢,也是遲早的事了!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有人不太明白王安石新法的用意。其實很簡單,涉及經濟層麵的隻有兩個主旨,國營和貸款。通過壟斷市場,中央調控,掌控定價權,也就是“斂散之權”,然後對民間開通低息貸款。想法很好,但是碰上貪官汙吏,就是欺行霸市和強迫貸款了。第131章 韓家賣的物事, 向來是風潮所在, 不知多少店家盯著呢, 更何況是這種亮度驚人的琉璃燈?隔日,玻璃鏡鋪就擠滿了詢問此事的客人。三日之後,琉璃燈正式開賣, 店門口都堵得水泄不通。實在是這新燈款式極多,有隔水隔煙,造型華美的台燈, 也有普普通通, 提在手上的馬燈。買不起貴的,買個便宜的還是不成問題的。這玩意點起來, 可比火把、油燈亮多了,還能防風防雨, 夜間行路、讀書,都更合用。更重要的是, 這燈用的那黃橙橙、明亮亮的油,價格並不算貴,隻比尋常燈油貴上少許。若不是暫時不單賣, 有人都想買些迴去, 點尋常的燈呢。這麽個稀奇物事,自然也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東家,又湊到二十斤煤油。這韓家的存量,恐怕不低啊!”城西的孫家大宅中,管事一臉忐忑, 對坐在上首的胖大男子道。就算不單賣,使些手段,也不難弄到“煤油”。而這物美價廉的新燈油,對於東京城所有經營燈燭生意的人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脅。誰能不上心呢?孫員外聞言就皺起了眉頭,半晌才道:“都是一種油料嗎?”“全是一樣的。色澤、味道、燒出的焰光都別無二致。店裏的老油料看過了,說絕非是榨出的油。”那管事立刻道。孫家燈鋪也是幾十年的老店,負責榨油的匠人,什麽來料沒見過?能說出這話,肯定是同尋常燈油大大不同。見主家這副模樣,那管事想了想,又低聲道:“這物事名喚‘煤油’,不會是從煤膏子裏熬出的吧?”如今東京城裏煉煤的也多了起來,有些是燒焦炭,有些則專為煤爐配煤餅子。韓家也有這方麵的買賣,不會是因緣巧合,自煉煤的廢料中煉出了煤油吧?“怕是沒那麽簡單。”孫員外搖頭道,“韓大這等精明人,豈會把跟腳放在明麵上?此事還得詳查啊……”這麽清澈的油料,叫什麽不好,偏偏起個“煤油”的名字。這般粗俗,哪能賣上好價?更要命的是,他還真賣的不貴。有這等好油在手,過個三年五載,怕是要把他們擠兌的關店了事。“東家放心,小人這就再派人手,查查韓家進油的路子。”那管事趕忙道。“一定要仔細查,花多少錢都無妨。這煤油,也要再屯些才是。”孫員外又道。聽到這話,管事微微有些詫異:“須得如此提防嗎?那煤油燒起來味道畢竟刺鼻,遠不如牛油、蠟燭……”“味道又算得了什麽?熏些香就遮去了。燈還是要看亮不亮,似那煤油燈一般亮的,再怎麽大的煙氣,都要用的。”看著管事,孫員外的聲音也嚴厲了起來,“爾等須得把此事放在心上。這可是關乎鋪子存亡的大事,萬萬不能人甩下!”要是旁人得了這煤油也就罷了,偏偏是韓家大郎搞出來的東西。這人的本事,東京城的商賈誰人不知?似那香水、玻璃之類的物事也就罷了。運作白糖的手腕,才讓人咋舌。現在去街上看看,還有哪個體麵人家用紅糖啊?這可是影響了千家萬戶的大買賣,隻肖短短兩年,就把控了行市,簡直想想就讓人心驚啊!現在這煤油,亦是如此。照明的物事,怕是比糖還要重要些。若是韓家坐大,煤油也定然跟白糖一樣,能把其他燈油擠得無從存身。不緊跟這波風浪,難不成將來轉賣菜油嗎?!“再派人查查。這麽多油料,必然有個來曆!”孫員外再次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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