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韓老夫人吩咐,讓她出門逛街,馬三娘遲疑了一下,突然道:“孫媳想跟夫君一起去天聖寺拜拜,不知可否?”韓老夫人聞言,不由笑道:“可是想去求子?”馬三娘一下漲紅了臉,卻還是點了點頭。她嫁過來大半年了,腹內還沒動靜,哪有不心急的?韓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才多大,急個什麽。遐兒整日在太學讀書,等迴頭住家了,自然就好了。”這話說的體貼,馬三娘卻放不下心。如今韓府就她一個媳婦,大伯一看就不想娶妻,更是讓她頗有壓力。說不定將來還要多生一個,過繼給大伯家呢。若是總懷不上,豈不糟糕?見她神色,韓老夫人就知她心中所想,笑了起來:“邈兒那邊,你不必操心。去旁枝尋一個孩兒,也無甚關緊。”馬三娘愣住了,沒想到大伯如此看得開。也是,都娶了個男人,哪還在乎是過繼誰的孩兒呢?然而這想法,也讓她微微鬆了口氣。畢竟膝下連一個孩子都沒,過繼這想法,確實讓她倍感壓力。韓老夫人笑了:“再說了,求子還不如去拜瓊兒呢。他那個寶應觀,如今可是興旺著呢。備產的,都要過去買瓶酒精,求個平安呢。”都傳聞那助產術,是從寶應觀裏傳出來的。雖然寶應觀不受香火,但是酒精還是能買的嘛,誰不想求個平安呢?然而這是保佑平安生產的,怎連求子也管了?知道祖母是在調笑,馬三娘不由嗔了一聲:“太婆又戲弄我!”這難得的小女兒嬌態,逗得韓老夫人哈哈大笑。韓遐趁機拋下了甄瓊那個臭棋簍子,湊到祖母麵前彩衣娛親。韓邈則看了眼那邊,偷偷勾住了甄瓊的小指,低聲道:“瓊兒想養孩兒嗎?”“不想!徒弟多好!”甄瓊頭都沒抬,盯著一片殘局的棋盤,苦思冥想。韓邈聞言,也不由笑了出來:“那不忙,再等些時日吧。”他還不到三旬呢,何必著急?兩人的日子,他還沒過夠呢。第120章 冬至亦如年節, 都不禁關撲, 故而街市上人流如織, 各家店鋪、攤販都會掛出彩頭,擺些新奇貨品,招人撲戲, 是個遊玩的大好時候。然而賭錢的事情,甄瓊才沒興趣呢。飲宴送禮之類,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倒是米芾提議參觀新建的水利鍛錘坊, 讓他頗為意動。這可是蘇頌忙了大半年的工程呢, 邈哥肯定也沒見過,去開開眼界也好啊!故而一大早, 兩人就換了新衣,乘上馬車, 前往廣津門。此處乃是東京城外一處重要水門,汴水經此可入自盟河, 隨即入淮。故而河水湍急,是個利用水利的好去處。馬車徐徐出了外城,還沒到得鍛錘坊, 就聽到了震耳聲響。甄瓊不由扒著車窗, 向外看去。就見不遠處,一個大院立在河畔,院牆森嚴,占地很是廣闊,還有兩架巨大的, 不停轉動的水輪,緊緊挨著院落,隆隆聲響就是自那邊傳來。更遠處,則隱約能看見高聳的煉爐,正冒著滾滾濃煙。“這鍛錘坊竟然如此的大!”甄瓊都震驚了,恨不能立刻跳下車,瞧個清楚。韓邈倒是鎮定許多,把人拉住了,等停車之後,才攜著甄瓊的手,下了車。剛剛站定,就聽到了一聲叫喚:“甄兄甄兄!聽聞你沒去郊祭大典啊!”能這麽鬼叫的,還能是誰?甄瓊抖了抖新嶄嶄的衣袖,學著韓大官人的模樣,氣定神閑道:“祭天大典,我這種小道,哪有資格列席?不過官家說了,準我參加元日大朝……”米芾才不管什麽元日不元日呢:“誰說這個了,今年可是有馴象呢,不去豈不是錯過了?”哦,原來是說這事啊。甄瓊不由更得意了:“參加大典才看不全呢。前幾天,韓大官人就帶我去宣德門瞧過了。那象不但會轉圈,還會屈膝跪拜呢。”雖說現在說的特別風輕雲淡,但是甄瓊當日看到大象時,可是嚇了一跳。那麽高!耳朵那麽大!還有長鼻子!如此巨獸,竟然乖順的被人驅馳。讓轉圈就轉圈,讓拜就拜,還會齊聲唱喏,簡直稀罕極了!米芾聽到這話,隻覺肚裏酸水都快冒出來了。冬至之前,宣德門是有預演,但是哪那麽容易尋到觀看的地方。勳戚、宗室還能在私邸裏登樓瞧瞧,禦街旁簡直水泄不通,擠都擠不去。這小道也不知訂了何處的地方,能看的這麽全!但是再酸,也不能跌了份,米芾哼唧了一聲:“有甚了不起的。等到來年玉津園開了,我也能看到馴象!”玉津園乃是皇家園林,每年三四月,也會對百姓開放。裏麵淨是珍禽異獸,當然也有大象,掏些錢還能看到馴象的表演呢。甄瓊聽到這話,頓時來了精神:“那玉津園裏,可有長頸鹿?”米芾不由撓頭:“啥是長頸鹿?我隻知道有狻猊、騶虞、靈犀、麒麟……沒聽說過長頸鹿啊?”甄瓊也是發愣:“就是脖子特別長的鹿啊。你說的狻猊、騶虞又是啥玩意?”長頸鹿是師兄們跟他說的,大益朝的皇家動物園裏就能瞧見。倒是米芾說的這一堆,怎麽聽著跟神話裏的東西一樣,壓根想象不出樣貌呢?米芾跟他一樣困惑:“狻猊就是馱菩薩的瑞獸啊。之前重陽節時,開寶寺、仁王寺不都有騎著狻猊講經的僧人嗎?”“那不是獅子嗎?”甄瓊當然知道這事,主要還是怕野獸傷著人,他才打消了跑去瞧瞧的心思,跟著韓大官人去了山上泡湯。怎麽一轉眼,獅子就變成了狻猊?米芾哼了聲:“獅子哪有狻猊叫著好聽?”眼瞅著兩人的話題又不知要偏到哪兒去了,韓邈咳了一聲:“元章賢弟,這位可是你請來的客人?”米芾這才想起了自己還帶著個人,趕忙介紹道:“這位是李公麟李兄,在京備考,也是個善書畫的,跟我關係不差。聽聞鍛錘坊的消息,也跟著來瞧瞧。伯時兄,這就是淩霄子和韓大官人了。”李公麟認識米芾也有段時間了,倒也知曉他的脾性,被撂了半天也沒生氣,笑著對甄瓊拱了拱手:“早就聽聞雷霆真君大名,今日方知聞名不如見麵。”這話可是發自內心,絕無客套虛應。李公麟好博古、善詩文,但是最喜愛的,還是繪畫,尤其是人物、鞍馬畫。眼前這小道,容貌俊朗,神采飛揚,更難得一派天然無琢,眸中清清朗朗,猶若稚子,簡直一見就讓人勾起描摹的念頭。不過好歹,他跟米芾不同,知道什麽話當說,什麽話得徐徐圖之。然而忍住心中激蕩,再轉向那位韓大官人時,對方已經衝他笑道:“李賢弟既然跟元章相熟,自然也是吾等之友。兩位怕是久等了,不如先入內吧?”呃……這韓大官人笑起來,怎麽反倒讓人心頭發毛呢?李公麟還沒想明白,就見韓邈已經大大方方牽起了身邊人的手,向著院內走去。他今日穿得也是道衣,跟淩霄子那身道袍相映成輝,卻不似尋常師兄弟,別有一番親昵意味。李公麟呆了呆,這才想起兩人的關係,暗道一聲不妙。剛才不會是盯淩霄子盯的太入神,被人家夫婿嫌棄了吧?看來畫畫的事,還要從長計議。眼瞅著米芾都顛顛跟上去了,他也不敢怠慢,隨著眾人一同進了院落。蘇頌知道今日眾人是來參觀鍛錘坊的,親自迎了出來。見到韓邈和米芾身後跟著的李公麟,倒也不奇怪。這鍛錘坊,怎麽說也是軍器監下屬,尋常人哪能擅入?但是有甄瓊和米芾帶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能說得過去。互相見禮後,蘇頌便道:“這鍛錘坊,乃是兵事重地,瞧瞧倒也無妨。但不能離得太近,也不可把此間的構造泄露出去。”這話,顯然是對米芾說的。好在米芾早就心急火燎,哪有不肯的,連連點頭。蘇頌這才一笑,帶著幾人繞過了外院的圍牆,走到了內裏。就見寬大的院落中,十幾個小棚密密麻麻,挨在一處。臨水的七八間裏,每個棚內都安置了一柄鐵錘,跟水碓上那種石錘一般,也不知是怎麽連接的,竟然各個都能隨著水輪轉動,上下起伏不休。其中最大的一柄鍛錘,光是錘頭就比腦袋大上一圈,沉沉落下,隱約都能聽到唿嘯風聲。米芾眼都直了:“竟然這般宏偉!”李公麟也是驚歎不已:“奇哉!瞧著比盤車還要極盡工巧啊!”汴河上,可是有不少磨茶、磨麵的盤車,也是由水利帶動。但是兩層樓高的盤車,也不如麵前的鍛錘陣列讓人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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