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頌不由眯起了眼,心中驚歎。這堿銀白日就有如此亮度,若是換了暗處或是夜裏,定然能讓人短暫目盲。他原先似乎有些料錯了,這東西說不定更適合夜戰。若是向敵營拋投大些的堿銀彈,當有奇效!“嘿嘿,見到實物,就知我所言不虛了吧?”甄瓊笑道,“你那信號彈裏,也可以添些堿銀,夜裏定能白的發亮,數裏可見!”“淩霄子果然不同凡俗!”蘇頌感歎一句,“正好攻城作也製出了你要的殼子和新的煙球,可要去看看?”甄瓊忙於煉丹時,他也沒閑著,安排攻城作的人調製火藥,研究如何能讓藥料的威力減小,聲音增大。市麵上有不少特別響的爆仗,也是在藥料上下了功夫。這種民間都有的東西,火藥作的大匠下苦功琢磨一番,就有了眉目。至於煙球,更是火藥作的拿手好戲。不過甄瓊要求的不是藥性配伍,或者有多毒,而是讓人被嗆的涕淚橫流,喘不上氣來,倒是簡單了不少。現在有了堿銀,甄瓊這個首倡者,自然也要跟他去攻城作,繼續研製掌心雷才行。甄瓊卻沒應聲,先問道:“韓府最近如何?可有賊子現身?”“有禁軍守著,哪個宵小敢胡作非為?”蘇頌撫須笑道,“淩霄子隻管放心,沒人敢動韓府上下的。”兩人定下了研製掌心雷的事宜後,蘇頌就上報了天子,力陳此物對戰陣的益處。當然,少不了要提一提這事的根源所在:淩霄子因救了個被拐走的女童,心有所感,想要懲治東京城下水溝渠中的賊匪,還世間一個清平。蘇頌一個進士出身,擅長詩文,能修起居注、知製誥的大才子,把這事寫的入情入理,感人至深,還不是隨手的事情。天子看了奏章,也是感慨於淩霄處士的胸懷,又著實擔心他煉丹時被人陰害,就派了禁軍守住了寶應觀,順便還派人照看他的家眷——也就是韓府上下了。這可不是幾個開封府衙役的事情了,就算殺人越貨的悍匪,見了禁軍,也要掂量一二吧?更別說,韓邈背後站著的,可是韓相公,那些精明狡詐的鼠輩,哪會這麽輕易來觸虎須。“沒事就好!”甄瓊立刻又燃起了鬥誌,“這群賊子!害得我婚假都沒過好,給我等著!”他可是剛成親,朝廷都該給九天的婚假呢!這些天本來該跟韓大官人甜甜蜜蜜膩在一處才是,現在窩在丹房裏小半個月都沒迴家,當真讓他惱火的不行。若不是為了韓大官人的安危,他豈會這麽拚命?那群賊子真當他們是好欺負的嗎?蘇頌:“……”你跟個男子成親,還想要婚假?!不是……差點沒讓甄瓊給帶歪了,蘇頌也是一陣嘴角抽搐。虧得沒讓這小道去麵見天子,要不自己寫的奏章,怕是要被彈劾不實了。咳了一聲,蘇頌控製住了表情,肅然頷首:“淩霄子說的是。馬車就在外麵,咱們趕緊過去吧。”※“瓊兒還沒迴來嗎?”一大早,韓老夫人就把韓邈叫道了跟前。祖母老是擔心甄瓊,這些天每日都要問上三遍,韓邈也不嫌煩,耐心解釋道:“瓊兒已經讓人傳訊迴來了,再過幾日就能出關。”新製的火器,是要對付下水渠裏的賊匪的,自然不能提前外泄消息。韓邈對祖母也沒細說,隻是講了元宵節時他們的遭遇,和甄瓊想要清剿匪患,須得閉門煉丹。雖然不知煉什麽丹,能夠清剿匪患。但是對甄瓊的選擇,韓老夫人還是頗為認同的。畢竟她幼時就聽說過“鬼樊樓”裏的故事,甚至當年的閨中好友,家裏就有被拐的孩兒。若是能鏟除這些歹人,自然最好不過。然而剛剛成親,就要分居別住,總是讓人心有芥蒂。韓老夫人拍了拍孫兒的手臂,輕歎道:“隻是委屈你了。”韓邈笑著扶住了祖母的手:“這有什麽委屈的?當年大父和父親不也要出門行商,數月不歸?男兒誌在四方,瓊兒有心救人,清剿賊匪,也是幫孫兒積攢福報。”這話韓老夫人愛聽,連連點頭:“神仙般的人物,還不是被邈兒娶迴來了。如此最好!”笑著又安慰了祖母幾句,韓邈這才出門,準備前往商鋪。馬車前後,照例跟著數名禁軍,簡直鬼神辟易。如今寶應觀和韓府幾間宅邸外,都有這樣的禁軍看護,想來也是瓊兒的心意。他是不怕那些小賊,但是被如此小心的嗬護,還是讓他忍不住露出笑意。隻望神物能快些製出,也好讓那些盼歸的人,早日歸家。※“掌心雷當真製出來了?”聽到內侍稟報,趙頊頓時興奮了起來。期盼已久的火炮,遲遲沒有動靜,著實讓他有些心焦。誰料剛過了上元,蘇頌就上了奏章,說是要製新的火器。原本聽說隻是用於下水渠清剿賊匪時,趙頊還略略有些失望。雖說他也希望京中沒有什麽“安樂洞”、“鬼樊樓”,百姓能安居樂業。但是比起收複燕雲十六州的宏願,還是相差太遠。好在蘇頌也提了句,此物可以用於陣戰,才讓他振奮起來。將來收複城池,少不得也要同遼夏悍將搏殺,若是能在巷戰中得些便宜,也是好的嘛。也正因此,趙頊痛快的給寶應觀和攻城作撥了款,又派了禁軍守著韓府,讓甄瓊沒有後顧之憂。結果這位淩霄處士果真不負所望,製出了新式火器!“命兩人速速前往校場,我要一看究竟!”趙頊連“朕”都不說了,興奮的站起身,朝殿外走去。於是皇家校場裏,再次布上了高台,天子帶著兩府重臣,前來校閱新火器。“這才幾月時間,又製出了新火器,淩霄子當真是個奇才!”身為當世火器大家,曾公亮手撫長須,笑容滿麵。他可是知道火器的厲害,能這麽別出心裁,屢獻奇物,當真不容易。況且這畢竟是火器,現在誇一誇,將來就算有人重新編纂《武經》,也得提起他的名字。倒是剛剛上任樞密副使的陳升之,麵色有些凝重:“如今西夏李諒祚新喪,女子當政,說不定邊疆能安穩些時日,淩霄子何必如此心急?”去歲還在犯邊的西夏王李諒祚,臘月時突然病故了。這消息可讓朝中上下過了個好年。如今幼帝繼位,梁太後把持朝政,還不知要折騰多久呢。西夏邊關也能安穩下來了,可不是興兵的時候。一旁韓琦卻淡淡道:“聽聞淩霄子製此物,是為了清剿下水渠中的賊匪。東京畢竟是首善之地,讓百姓安居,才是朝廷諸公的本分。”這帽子扣得可太大了,陳升之一時不好說什麽。趙頊也鬆了口氣,心底難免有些七上八下的。雖然蘇頌說此物可以用於陣戰,但是真是假,他也猜不透。連下水溝渠都傷不到的火器,殺傷想來也有限。這能用在戰場上嗎?正想著,甄瓊和蘇頌聯袂來到了禦前。蘇頌先行禮道:“啟稟官家,下麵已經布置好了。這掌心雷炸聲雖大,但並不傷人,在此處校閱即可。”這次高台還真距離試射的場子不遠。趙頊探頭看了看下麵圍在圈裏“咩咩”叫的山羊,忍不住道:“那掌心雷,當真連羊都傷不到?”“到也未必。說不定會被嚇死。”蘇頌難得在禦前開了個玩笑。趙頊笑了出來,頷首道:“試試吧。”一旁站著的甄瓊,趕忙從袖裏一摸,掏出了一副黑黢黢的眼鏡,遞了上去:“那掌心雷太亮,官家不妨帶上這個。”用墨色的玻璃製鏡片,能看出什麽?趙頊剛想拒絕,蘇頌卻也讚同的點了點頭:“亮光刺目,官家還是帶上看,瞧得更清楚。”將信將疑的接過了那眼鏡,趙頊仔細瞧了瞧。這眼鏡還是個帶腿的,能別在耳後,看起來更難看了。真要帶上嗎?然而想了想前幾次的經曆,趙頊義無反顧,把墨鏡架在了鼻梁上:“開始吧。”所有人心頭都是一凜,不少老臣也乖覺的眯起了眼。淩霄子說刺目,肯定就是刺目的,還是別硬抗更好。下麵兵卒得了命令,立刻有人持著一枚圓滾滾的物事,走到了羊圈前,距離還有三五十步的時候,駐足停了下來。“還不到一箭之地啊。”不知是誰說了一聲。這麽近的距離,若是不能製敵,可就要被人反製了。遼夏兵都善射,這麽拋投似乎不占優勢啊。這玩意難道真是對付溝渠裏的小賊的?話剛說完,那兵卒就已引燃了手中藥撚,把那圓球拋了出去。一陣炫目的白光,立時出現在眾人麵前,緊接而來的則是轟然巨響,似乎能把一座山都炸塌的響動。就算眯了眼,不少人也忍不住兩眼刺痛,冒出淚來。趙頊倒是沒被光閃道,反倒能看清爆炸時的動靜。這聲音,當著驚人,不比護心丹爆炸時小。然而羊圈裏的山羊,各個都瘋了一樣衝來衝去,還有兩隻嚇軟了蹄子的,似乎真沒受傷?訝然摘掉了墨鏡,趙頊急急道:“快去查查,難不成當真沒有傷到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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