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瓊哪能想到,在開封府還能見到個客戶,有點開心,卻也不忘解釋一句:“救人的可不是我,是我家韓大官人。虧得他機敏,才識破了那賊子。”“我家韓大官人”這形容,聽得呂溱差點沒噎住。他可是開封府尹,消息最是靈通,哪會不知這位淩霄子跟男人相好的事。更別說,此子還是韓相公的族親。隻是這等關係,不用大庭觀眾說給旁人吧?咳了一聲,呂溱轉頭對韓邈道:“敢問韓郎是如何查知此事的?”被一聲“我家官人”叫的欣喜,聽府尹詢問,韓邈便落落大方道:“那賊子背著女童,衣衫體態卻不像富貴人家的仆役,我讓親隨追上去看看,那賊子就扔下人逃了。可惜未能抓到人,被他逃進了下水渠裏。”一聽下水渠,呂溱就皺起了眉頭:“看來是個慣犯。”若非經常擄人,又豈會這麽熟悉京中各個下水渠口?這可就有些麻煩了。“你可曾見到那賊子的模樣?”呂溱又問。“擦肩而過,沒看清楚。倒是這位王翁,見到了那賊人模樣。”韓邈對身邊老者道,“敢問老丈可還記得賊子長相?”王老大夫此刻也是懵的。他會些醫術,在一家藥鋪給人坐診,雖然無甚名氣,卻也聽說過“護心丹”的大名。誰曾想救一個小囡,竟然還能碰上大名鼎鼎的“雷霆真君”!此刻麵對韓邈的發問,他倒是比見到府尊老爺還要緊張些,趕忙道:“小老兒最善認人,看清楚了那賊人長相。他約莫三旬出頭,身長六尺,留了個鼠須,細眼塌鼻,鼻梁上還有個青色的痣,並不很大。”有特征就好說了,呂溱立刻讓師爺尋來了畫師,準備把那賊人的樣貌先給畫出來。安排好後,他又對韓邈道:“二位怕是要在府裏少待片刻了,看這女童的家人會否尋來。不過若是緝拿這賊子,說不定會引來些麻煩,可要本府派些衙役,在貴府周遭走動一二?”他問的含蓄,卻是一片好心。韓邈剛想婉拒,甄瓊已經疑惑開口:“不是搜查賊子嗎,怎麽反倒要在自家附近走動了?”見他還不明白,呂溱解釋道:“本朝略賣人口,按律當判絞刑。這人既然敢拐賣孩童,定然是個亡命之徒。若是沒有通緝還好,一旦張貼告示,說不準就要恨上舉告之人。有衙役在貴府附近走動,多少也能震懾賊人。”呂溱的話不可謂不詳盡,也是盼兩人應下。畢竟是救人的好事,豈能讓人因此事受累?然而這一片好心,卻讓對麵的淩霄子露出了震驚神色。“這群人還敢上門找事?”甄瓊怒了。拐賣人口不說,還想報複邈哥?開什麽玩笑,當他是個死人嗎?!韓邈見他又驚又怒的模樣,趕忙安慰道,“不妨事的,家裏有護院,這群賊子傷不到人……”“不是傷不傷人的事情。這種雜碎,還敢上門尋釁,真是狗膽包天!那鬼樊樓,得連根拔起才行!”甄瓊這才徹底明白,之前為何眾人都對此事都避之不及了。看來這群人當真是無法無天,囂張的很。現在都要找上門了,豈能放過?!呂溱聞言苦笑:“本府也想掃除汙垢,奈何京中水道蜿蜒,又漆黑兇險。若是冒然派衙役闖入,說不定反倒會被賊人所害。”甄瓊雖然氣,理智還是在的,立刻追問:“那下水渠有多寬?”“入口不算窄,能過馬車,但是內裏就未必了。有些管道狹小,隻能容兩人並肩行走。”呂溱解釋道。這也是最難辦的事情。開封府的衙役可沒有那些賊人熟悉水道,一旦入內,容易迷失不說,還難以結成陣勢,無法防備賊人襲擊。也正因此,這鬼樊樓才會氣焰囂張,難以鏟除。甄瓊皺起了眉頭:“既然是下水溝渠,應該處處都有水吧?怎麽住人藏人?”“也未必。”呂溱對這鬼樊樓還是有些了解的,“這群人住在溝渠裏,會尋些木板、磚石墊腳,有些大點的洞窟,更是鋪了石板,可以住人。除非京城內澇,否則這群人十天半月也未必會冒頭。”東京城地勢不怎麽好,黃河高懸其上,一旦發水,周遭幾條河流都會上漲,倒灌入城中。那時候下水溝渠都滿了,自然也就藏不住人了。“沒水就好辦了。”甄瓊嘿了一聲,“不就是黑了點,窄了點嗎?我倒知道樣物事,又閃又毒,最適合這種地方用了!”不是叫他雷霆真君嗎?嗬嗬,不給點厲害讓他們看看,還真以為他不會放雷啊?呂溱一時語塞,“又閃又毒”是個啥形容?怎麽聽起來比歹人還兇狠幾分?這淩霄處士不會是氣的口不擇言了吧?韓邈見甄瓊這副兩眼冒火的模樣,卻略略放下了心來,胸中也生出了些許興味。瓊兒可是能獻炸藥的人,說不定還真能想出對策。若是能除此一害,倒是造福蒼生了。兩人都不吭氣,一旁站著的王老大夫,卻瞪圓了眼睛。雷霆真君當真要對鬼樊樓下手了?難道是施法不成?不愧是天子親封的有道高人啊!若當真能成,他也要在家擺個長生牌位才行!作者有話要說:  鬼樊樓出自陸遊的《老學庵筆記》,卷六:“京師溝渠深廣,亡命多匿其中,自名為‘無憂洞’。甚者,盜匿婦人,又謂之‘鬼樊樓’。第86章 自己都說出口了, 開封府尹卻是皺眉不語, 甄瓊不由道:“府尊可是不信我?”若是換個人來, 呂溱是當真不信。但是麵前這人是天子親封的淩霄處士,就算將信將疑,他也不會明言, 隻道:“大堂人多口雜,怕是不便詳談……”呂溱的意思是,大堂人多, 可以等會去二堂再說。誰料甄瓊聽了, 卻恍然點頭:“府尊此言有理。還是等我問過了官家的意思,再看能不能說吧。”呂溱:“……”你要製的到底什麽玩意, 怎麽還要去問天子?等等,難不成又是什麽禁外傳的秘法?他可是聽說, 軍器監裏似乎在悄悄製些新東西,難不成也跟這道人有些關係?怎麽說也是龍圖閣直學士, 開封府令尹,呂溱反應也不算慢,點頭道:“既然處士有心, 本府也盼能早日肅清賊匪。若有需要本府之處, 隻管言明即可。”這話立刻讓甄瓊開心起來:“府尊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了!”如此大包大攬,頗有些惹人發笑,呂溱卻也不敢小瞧甄瓊了,客氣的請二位在偏廳坐了, 又道:“隻看衣著打扮,那女娃在家定是如珠如寶。若是察覺人走失了,多半會來府衙報案。兩位可以先在此間喝茶賞燈,再等上些時候便好。”這偏廳位置不錯,能看遙望外麵街景,倒是個歇腳的好去處。韓邈謝過了府尊,也不讓人伺候,隻讓幾個親隨守在外麵,見沒了外人,才對甄瓊道:“瓊兒方才說的物事,當真有毒?”“自然是真的。”韓大官人發問,甄瓊可不會敷衍,立刻道,“邈哥可聽說過墳頭上飄蕩的鬼火?這火也叫磷火,就是自人骨中析出的磷氣所化。我可以用煉丹的法子提煉出白磷,天氣稍熱就能自燃,還能放出毒煙,吸多了藥石無醫。這物事,加點能發光的配料,製成拋投的火器,扔在下水渠裏,想來那群賊匪也無處可逃。”說起來,白磷還是草本派發現的呢。當初也不知哪個煉師腦袋抽風,蒸幹尿液,焚燒屍骨,才發現了此物。怎麽說也算一種新的金石,金石派就順道研究了一下,弄出了白磷紅磷相互轉化的規律。因此甄瓊對這個,倒是極其熟悉。隻是製取的時候危險了點,又不耐儲存,不過冬天還不至於太危險,應當能用。誰料韓邈卻皺起了眉頭:“若真是藥石無醫的大毒,反而不堪用了。”“啊?”甄瓊一愣。怎麽威力大還不好嗎?“水渠裏藏匿的,並非隻有賊子,還有被裹挾擄掠的婦孺。況且也不是人人都罪該萬死,還是要由官府審了才好。”韓邈正色道。這東西,聽起來太傷天合,況且煙氣有毒,製取時危險怕也不小。韓邈也不願甄瓊為了那些賊匪,擔上風險。“那就要用沒毒的了。”甄瓊露出一副苦惱神色,“聲音大些,亮光閃些的能行嗎?或者讓人嗆咳,喘不上氣的煙霧?”這人肚裏究竟都裝了些什麽?韓邈也是啞然,搖頭失笑:“這我就不知了。不過你可以去問問蘇頌,他說不定能指點一二。”對啊!蘇頌不就是軍器監的人嘛,問他就好了!甄瓊立刻下定了決心:“邈哥放心,我明日就去找蘇兄。那些鼠輩,定然傷不到你的!”就算沒有這出,那些鼠輩也傷不到他。韓邈笑了起來:“瓊兒厚愛,為夫自然心安。”“為夫”兩字,聽得甄瓊耳根一麻,立刻想起了些有的沒的。之前太緊張,還沒覺得什麽,現在放鬆下來,竟然有點心癢癢了。這可是在開封府衙呢!見四下沒人,他忍不住伸腳,在對方小腿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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