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瓊被問的一怔:“非要說嗎?那將來若是分開,豈不麻煩?”韓邈滿肚子的話,頓時噎在了喉中,皺眉道:“瓊兒不想與我廝守終身?”他以為之前商契身契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怎麽甄瓊還是如此想的?甄瓊困惑的撓了撓頭:“你情我願的事情,誰能保證一輩子啊?”都在一個道觀的師兄,還會談著談著就分呢。他雖然現在跟韓大官人兩情相悅,但是十年二十年後的事兒,誰又能說得清楚呢?再說了,結了婚還能和離呢。那小道臉上一派坦蕩,絲毫沒有故作姿態的模樣。韓邈卻覺心中打翻了什麽,不是個滋味。明明暗自算計,有所保留的是他,如今反倒被將了一軍。他當然可以肆意妄為,但是甄瓊並非那些養在家中的寵物,若是受了傷,覺得委屈,自然也會轉身而去。情愛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誰又能保證愛不會消弭呢?然而越是如此,越讓他想要把這小道困在懷裏。也許他才是那個不願分離的……雜七雜八的思緒,被團成了一團,扔在了角落裏。韓邈挑起了嘴角,彎下腰,在那小道唇邊印下一吻:“瓊兒想試試偷情的滋味?”甄瓊的眼睛又亮了,飛快點了點頭。一把把人抱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探入了衣襟下擺,韓邈輕聲道:“那瓊兒可得小心些,不可叫喚出來……”剛剛把房間收拾出來,安平一轉身,就聽到了正屋裏傳來的聲響。麵色古怪的看向那緊閉的門扉半晌,他終於還是歎了口氣,老老實實的自偏門退了出去。第62章 玻璃鏡鋪, 乃至秋季香品和萬花筒引來的喧鬧, 也蓋不過秋闈。沒過幾日, 就到了解試之日。韓遐準備妥了筆墨衣食,提著考籃,在家人的護送下入了開封府衙。身為韓相公舉薦之人, 他當然能參加開封府試,與京中貴胄子弟們同場較量。與禮部試一樣,解試也是三場。就算開封府的考院麵積不小, 熬上這麽一遭, 也足令人精疲力竭。等全數考完,韓遐迴家就倒頭大睡, 直睡到了整整一天,才緩過勁來。不過比起那些為解試成績擔憂的士子, 他就自信多了。開封府試畢竟比相州的解試要簡單些,取個名額對他而言並不算難。果真, 幾日後放榜,韓遐榜上有名。雖然名次稍有些不盡人意,排在五十開外, 也算得上安穩過關了。韓老夫人歡喜的讓放了鞭炮, 還安排了宴席。過了解試,就有資格參加禮部試了,雖說還要等上些時日,但有韓相公照拂,韓遐自己又肯下苦功, 還怕考不過嗎?除了慶賀,婚事也提上了日程。為了孫兒,韓老夫人親自赴了幾次宴,仔仔細細觀瞧了兩家的女郎,最終選定了禮部馬郎中的千金。這家雖說清貧,但是女兒教得極好,知書達理、落落大方,是個可以主持中饋的佳婦。有了韓老夫人在後麵推動,事情就好辦多了。馬家這樣的身家,原本是斷不會挑個商賈出身的女婿。但是韓家的眼鏡鋪在士林中風評極好,求娶的韓遐又是個解士,還準備入太學讀書,也稱得上品學兼優的俊才。加之韓相公派來的媒人從中牽線,這樁婚事也順理成章定了下來。兩家算了算日子,準備來年開春就成婚,也不耽誤韓遐入學。怎麽說也是弟弟的終身大事,韓邈也跟著忙碌起來,連迴家的時候都少了。甄瓊卻不在乎這些俗事,比起來,當然還是自己的大道更重要些。“定是哪裏出了錯……”也不煉丹了,甄瓊蹲在院裏的池塘邊,傻愣愣盯著裏麵的魚兒,垂頭喪氣,滿心灰暗。煉製又失敗了。足足一年了啊,嚐試的次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依舊沒個頭緒。若是明礬裏真有金屬,不至於到此時也毫無結果吧?可是甄瓊又不甘心就此放棄,他隱隱覺得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就如摸象的盲人,明明知道摸到了東西,卻又不知道究竟是什麽,這滋味別提有多堵心了!獨自一人悶頭煉丹,還是太過艱難了。若是有個師兄弟在身邊,互相探討一下,說不定還能有些啟發。唉,實在不行,問問沈括也行啊……“沈兄這些日怎地都不來了?”在他身邊,米芾也同樣發出了哀歎。他的炭筆畫已經有模有樣了,光影較之墨筆,也大大有了不同。這技法吃透以後,他還要重新換迴墨筆,不知能有多大的進益。可是再怎麽新奇,身邊也隻有甄瓊這俗物,沒個能點評的人,著實讓人憋屈不已。兩人長籲短歎了半晌,米芾突然想起了什麽:“等等,今天似乎是休沐日啊。不如去尋沈兄好了!”甄瓊一聽,頓時振奮起來。對啊!再這麽憋下去,也是白搭。還不如出門散散心,找人聊聊呢。反正韓大官人這幾天也忙,他出門逛逛,也不打緊嘛。說定了,兩人立刻套車出門。雖然記不得路,但有安平帶路,還是順順利利抵達沈府。通傳過後,不多久,就見滿頭亂發,兩眼血絲的沈括匆匆趕來出來,一見來人就叫道:“甄小友居然到了!正好!我那望遠鏡終於製出了,剛想拿去尋你呢!”什麽?望遠鏡居然製好了!甄瓊頓時來了興趣:“快拿來瞧瞧!”雖然被沈括忘在了腦後,米芾也興致勃勃,隻想瞅瞅那比放大鏡還要厲害的鏡子。沈括立刻帶兩人入了內室,小心翼翼的從桌上拿起了一個銅質的圓筒,一扭一抽,拉了開來。“望遠鏡太長,不便攜帶,我讓人製成了三節嵌套,可以縮短拉長。小友快看看!”沈括這些天也是拚了老命了,一邊研製望遠鏡,一邊還要處理昭文館的正事。天子冬至日要至郊外祭天,花費太多,意欲縮減開支。這得罪人的事兒,被上司按在了沈括頭上。他整日還要翻書查閱典籍,確定禮儀流程,看哪裏可以縮減費用。不過也正因這個差事,促使他下了死力研製望遠鏡,想趁著遞交方略的時候,順道也把望遠鏡一起呈給天子。如此又有實幹,又有奇功,還能不得重用?現在兩樣居然先後搞定,他怎能不開懷?甄瓊自他手裏接過了望遠鏡,走到窗邊細細看了起來,邊看邊道:“果真不差,院門前的草木也能看清楚呢……”米芾也不嫌甄瓊髒了,急急道:“讓我也看看!”反正他戴著手套,也不會把鏡子扔了。甄瓊就把望遠鏡遞給了他,米芾如癡如醉看了起來,然而過了片刻,他突然問道:“沈兄,這望遠鏡能看多遠?”沈括得意撫須:“我估摸著看個五六裏不成問題……”米芾立刻叫道:“這院子太小,怎能測出距離?”甄瓊聞言,立刻想起了韓邈當初讓他遠眺過的東京鐵塔,建議道:“測量視距,須得登高望遠。我瞧那東京鐵塔就挺高的,去塔上看看如何?”沈括和米芾同時轉過臉,那眼神裏,明明白白寫著“別鬧”二字。米芾忍不住開口道:“開寶寺是皇家寺院,尋常人根本不得入內,哪能隨意攀爬鐵塔?若真想登高遠眺,應當去天清寺的繁塔。那裏地勢比鐵塔還高呢!”聽他一番絮叨,甄瓊才明白過來。原來鐵塔雖是一景,卻隻能遠觀,根本不是用來攀爬的。而東京城內,最適合登高的去處,還是城東南角的繁台。每年清明,都有數不勝數的百姓帶著酒水吃食,前往繁台一覽春色。而天清寺的天清塔,就建在繁台之上,俗稱“繁塔”。這座塔本就位於高地,又有九層。立在塔頂,當真有“會當淩絕頂”之感,東京內外都可一覽無遺。沈括也來了興致:“登高望遠還是其次,繁塔塔高是有定數的,站在塔頂,應當能輕鬆測出計算是否有誤。走走走,快去繁塔瞧瞧!”沈括家在南郊,往天清寺倒也不遠。結果一行人又坐車騎馬,飛奔去了天清寺。好在此時尚未到重陽,來繁塔的人不多,淘了些香火錢,幾人就順順利利到了大殿後的高塔前。繁塔按理說也是舍利塔,但是修得極為寬大,六角九層,高入雲霄。站在塔底,仰頭都看不到塔頂。塔身內外,更是鑲嵌滿了雕塑佛像的磚瓦,就如神明寄居之所,巍峨華美,讓人不可逼視。米芾到了塔前,就忍不住去看佛雕,沈括卻沒有耽擱的意思,急急催道:“先上去再說!”米芾戀戀不舍的轉頭,剛剛邁步,就發現少了一人,扭頭道:“甄兄怎地不走?”甄瓊沉默了半晌,磕磕巴巴道:“我覺得,繁台也挺高了,不如在下麵測……”“繁台雖高,卻沒個準數啊!”沈括怕甄瓊懶得爬塔,趕忙道,“這塔我可是用重差法量過的,尺寸爛熟於心。隻要站在頂層,向下望一望,就能測出望遠鏡的倍數,一定極準……”見甄瓊訥訥不答,米芾突然反應過來了,嘿嘿一笑:“甄兄難道不敢登高?”還說登高望遠呢,一個繁塔都不敢爬,還登什麽高!甄瓊臉都綠了:“誰說我不敢的?爬就爬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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