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時,不知多少士子要參加開封府的府試。其中眼睛不好的,更是不知凡幾。此時拿他這個宰相來做宣傳,還怕打不響新店的名頭嗎?當真是好算計!韓邈則微微一笑:“利人利己,何樂不為?”這話引得韓琦大笑。收了眼鏡,又有閑談半晌,才命人送兄弟倆出門。直等到走出相府大門,韓遐才長出了口氣:“真是未曾想到……”隻是半年時間,兄長竟然能跟韓相公如此談笑風生,就算是親眼所見,也讓人難以置信。韓邈卻笑了笑:“這其中,也有甄道長不少功勞。譬如這眼鏡,若無他製出透明無暇的玻璃,又豈有宰相一聲稱讚?”這眼鏡,是必然能在士林中引起轟動的。對於韓家,也將大有助益。韓遐哪想到會一個玻璃,竟就能來如此多變故,不由連連點頭:“多虧兄長接甄道長迴家。他當真是我家恩人。”豈止是恩人。韓邈笑笑:“韓相公已經為你鋪墊至此了。今次秋試,定要考過解試才行。”韓遐立刻點頭:“定不讓阿兄失望!”第60章 距離秋闈越來越近, 東京城裏的讀書人也多了起來。好在明年不是大比的年份, 到不至於連寺院裏的浴房都被填滿。不過饒是如此, 那些閨閣女子,多多少少也要被家中禁足,以免鬧出什麽話本裏才會出現的故事。曾小娘子就是其中一員。這些日連遊園會都停了, 需等到秋闈過後,才能出門閑逛。若是平日也就罷了,一兩個月時間, 忍忍也就過去了。偏偏今日不同以往。那韓家鋪子, 竟然開了新店,還是賣玻璃鏡的!自韓家往宮裏送了尺高的銀鏡後, 他家的鏡子在東京城也成了稀罕物。畢竟香水雖貴,努力攢些錢, 總能買到。但是銀鏡不同,那可是幾十萬錢的香盒裏才附帶的, 而且每季隻有一百份,搶也搶不到。看著小姊妹們腕上掛著的小小圓鏡,說不嫉妒, 那是假的。然而別家都開始賣仿造的銀鏡了, 韓家鋪子硬是紋絲不動!這可讓曾小娘子咬碎了一嘴銀牙。買假貨來戴的,不是沒有,她卻不願被人暗地裏嘲笑。隻盼有朝一日,韓家鋪子能開售銀鏡,讓她也買上一個。如今左等右等, 終於等到了消息,如何還能按捺的住?“備車……不,坐轎去好了。早早買了銀鏡就迴來!”曾小娘子悄聲吩咐了丫鬟,隻帶著兩三人,飛快往韓家新店而去。這次的新店,並不開在原先的香水鋪附近,而是換成了賣襆頭、腰帶、書籍的相國寺東門大街。曾小娘子雖然有些疑惑,卻也不敢耽擱時間,直催促轎夫,讓快著些走。過不多久,就見到了那明晃晃、黑漆漆的“韓家玻璃鏡鋪”牌匾。店門口,照樣懸著個高挑的幌子,上書“韓家玻璃映人明”七字。“到了到了!”曾小娘子歡喜的讓轎夫停了轎,攙著丫鬟的手,就往裏去。哎呀,門口竟然已經停了馬車?怕不是好些人家都知曉這消息了吧?心急火燎的進了門,就有人上來迎客,帶著幾人前往大堂。待站定,曾小娘子才發現這屋裏沒什麽客人。不是有馬車停在門外嗎,人去哪裏了?難不成跟香水鋪一樣,迎入雅閣了?還沒等她想明白,一位麵帶微笑的藍衣女子就走上前來,柔聲問道:“小娘子可是要買銀鏡?”“正是!”見到這與香水鋪一般無二的熟悉裝扮,曾小娘子立刻把心中疑惑拋在了腦後,飛快道,“你家可有手鏡賣的?”那圓圓小小,可一手持握的鏡子,如今被稱作手鏡。都是從四季香盒裏拆下來的,還有人以金銀鑲嵌,係在腰上,別提有多顯眼了!那女郎笑道:“自然是有。不知小娘子想要手鏡,還是可放唇脂的添妝鏡呢?”“咦?還有這麽多說道?都取來看看!”曾小娘子頓時起了興致。那女郎聞言,笑著把人領到了櫃台前,取出了兩樣物事。一個是圓溜溜的小鏡,隻有巴掌大小,鑲在銅製的把手內,還有鏈子可以掛在腰上。偏偏鏡子上麵還有個鏤空的蓋子,花紋精致細密,能遮住大半鏡麵。合起蓋子,就跟個飾物似得,一看就讓人喜歡。“這手鏡怎麽賣的?”曾小娘子取鏡在手,看著鏡中纖毫畢現的臉蛋兒,簡直喜上眉梢。果真是韓家鋪子的真品,就是比那些假貨精細!“這鏡隻要五千錢,還有三種不同樣式的,可供小娘子挑選。”那藍衣女子笑著答道。這般貴啊!雖然心裏早有準備,曾小娘子也有些肉痛。五千錢都能買三四塊香皂了,就是新出的香粉和胭脂,也能買上幾盒。然而讓她放下,卻又著實不肯。對了,還有一種鏡呢!說不定會便宜些?曾小娘子趕忙問道:“那添妝鏡呢?”藍衣女郎取過手邊小小木匣,打了開來:“這便是添妝鏡了,才兩千錢。匣內可以放唇脂,隻要帶了,就能時時添補妝容。匣上還有暗扣,脂膏不會灑出,端是便利呢。”那小小的匣子內,果真也鑲了一麵鏡。約莫三指寬窄,小了些,隻能照見唇瓣或是眉眼。鏡子下麵還有個凹進去的淺槽,顯是放脂膏的。整個匣子玲瓏的很,女子也能一手握住,極為可人。不論是放在香囊內,還是縫在帕子上,都輕巧好看。壞了,都想要怎麽辦?可若都買了,這一季新上的花露和香粉,豈不是沒錢買了?見她神色遊移不定,那藍衣女子微微一笑:“女郎可是嫌這些鏡子太小?還有大些的妝匣可選呢。”說著,她又捧出了個足有三層的木匣。打開匣蓋,就見一麵銀盤似的圓鏡顯露出來。那鏡子可比手鏡大多了,能看清人臉不說,連頭上發髻簪釵,都映的一清二楚。還沒等曾小娘子迴過神,那女夥計就已利落的打開了其他幾層匣子:“這是香水鋪專門配的鏡匣,上層可以放香粉、胭脂和梳妝用的物事,中層則是放香水、香胰子、頭油等物,下層還能擱花露和香皂。一套擺進去,日日都能用到,豈不方便?”方不方便,曾小娘子是不知道,隻知道見到那大了許多的銀鏡,還有“配套”的匣子,心就似跟貓兒抓了一樣。“這匣子,八千錢就能買下。還有另一種裝首飾的,因用了珠貝等貴重物事,要貴上些……”“不,不用取了!”曾小娘子隻覺唿吸都困難了。再看下去,她怕是都走不出店門了!戀戀不舍的看了那妝匣一眼,她還是咬了咬牙:“手鏡和添妝鏡各取一個吧!圖案都拿來,我挑一挑。”那藍衣女郎立刻取了五六樣來,經過一陣艱難無比的挑揀,曾小娘子終於選中了兩個,親手付了錢。這下出遊就不愁了。舒了口氣,曾小娘子這才想起方才的疑問:“怎地店裏看不到旁人呢?莫不是都去了雅閣?”那藍衣女郎做成了生意,笑得愈發親切了:“小娘子怕是見到門外停著的馬車了。那些是來買眼鏡的男客,都在西廂呢。”“眼鏡是何物?”曾小娘子奇道,難不成是照眼睛的鏡子?“讀書讀的多了,兩眼昏花,或是上了年紀,不容易視物,都可戴眼鏡,能使人神清目明。這可是相公們都帶的好東西,也是鄙店獨有的新品。”那藍衣女郎頗為自豪的說道。曾小娘子兩眼一亮:“家祖母也有些眼暈,可否取個眼鏡瞧瞧?”那藍衣女郎笑道:“小娘子裏麵請。”這動作,立刻讓曾小娘子反應過來,眼鏡怕是不便宜,需要在屋內詳談。然而等到進了內間,看清楚布置,她嚇得睜大了雙眼:“這,這窗怎地鑲了玻璃?!”隻見這小屋的外窗上,鑲嵌了兩扇玻璃窗。木質的窗欞細細分出,每一小格都拚上了片玻璃,使得整個窗子晶瑩剔透,分外明亮。屋外天光映入,哪還有身處內室的幽暗?“配置眼鏡,須得先驗看視力,自然要明亮一些。”那藍衣女郎才不會說當初自己的驚訝呢,隻笑著把人請到了一旁的座位上。曾小娘子已被那巨大的玻璃窗震到了,連端來的茶水都沒喝,隻目不轉睛的看著。等人取來了個一盤形貌古怪的玻璃鏡兒,才勉強迴過神。“這就是眼鏡?”她看著那些鑲嵌玳瑁、金銀、珠玉的華貴鏡子,露出訝色。這東西跟首飾別無二致,當真是戴在眼上的?“此乃專為貴人配置的‘長壽鏡’,持在手中,最是方便。”那藍衣女郎笑著舉起一支眼鏡,放在了眼前。長長的把手是鎏金的,雕著仙桃虯枝,圓圓的玻璃架在眼前,似乎連雙眼都變大了些。就算塗了脂粉,帶了簪子,拿著這麽個物事,也不覺別扭,反倒顯出了貴氣。“此物當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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