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足球?怎地不設球門?”甄瓊連杯子都來不及放了,嘴巴大張,看的出神。大益朝也是有足球的,但是這等耍把戲的模式,他還真沒見過!“這是暖場的‘白打’,隻看身姿,不計分數。兩方對壘,踢‘風流眼’的,還要等馬球之後。”韓邈含笑問道,“瓊兒可曾踢過蹴鞠?”甄瓊傻傻的搖了搖頭。他哪裏會踢球?跳跳健身操就不錯了。整個道觀,也就一位師兄能踢兩腳,總被臨縣格物觀借去,師父還老大不高興呢。“我倒是會兩腳,沒他們這般精彩就是了。比起蹴鞠,當年我更善馬球。”韓邈笑著答道。“馬球是騎馬打的嗎?”甄瓊愈發好奇。“自然。這群人下場,就該是馬球賽了……”韓邈話說完不久,場中幾個踢球的果真下去了。一陣清脆馬蹄聲“踏踏”響起,就見一隊改作男裝的妙齡女子,騎馬躍到了場中。一群女郎年紀都不大,一個個頭戴短巾,身著窄袍,花鞍紅靴,束帶飄飄。繞場一周後,便分作兩隊,揮舞長杆,爭搶起地上的小球。“這支隊可是東京城大大有名的。除了元宵節會在禦街上演練外,就隻有乞巧前後能看到了。”韓邈笑著解釋道。駿馬奔馳,纖腰婀娜,明明是尺餘木杆,握在掌中,卻輕似柳條。小小彩球傳來傳去,馬匹險險都要撞在一處。這等精彩的場麵,引得叫彩聲一浪高過一浪。有人看颯爽美人兒,有人看球技精彩,甄瓊卻目瞪口呆,轉頭道:“這麽危險的東西,你還玩過?”韓邈哈哈大笑:“馬球、撞丸皆是時興的玩意,我怎能不會?年少時打起馬球,安陽城中都稱一絕呢。”甄瓊簡直被那彎彎的笑眼勾了魂兒,也顧不得這運動是不是危險了:“那我怎麽從沒見你玩過?”這話,讓韓邈麵上的笑容淡了些,過了片刻,他才道:“自我棄學從商,就不再碰這些了。”他幼時也是韓氏商行之主的兒子,連韓相公都高看一眼。結交官宦子弟,少不得隨他們一起玩樂。而當他放棄了科舉,轉而從商後,這些貴人玩樂,就跟自己沒多大關係了。察覺韓邈神色不對,甄瓊趕忙道:“不打也好,太危險了!若是落馬,肯定要摔斷骨頭!”知道這小道是在安慰自己,韓邈還是輕笑著搖了搖頭:“其實我對這些,也不是真心喜歡。隻是樂見人吹捧,想出個風頭罷了。放棄了科舉,不再想著當官,也就無足重輕了。”若是換個人,肯定會問問他,為何要放棄當官?可甄瓊畢竟不同於常人,聽到這話,反而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當官有什麽好的,還是經商賺錢更好些。”看沈括都窮成什麽樣子了,哪有韓大官人開店賺錢來得安穩?韓邈失笑:“瓊兒說的不差。”當官有什麽好的?自他知曉了茶法反複的根由,知曉了數不清的達官巨賈,才是讓範文正公變法失敗,讓國庫日漸空虛的元兇後。他就斷了為官的心思。當一個好官,又能如何?得罪權貴,就是發配邊疆;卷入黨爭,流放沙門島也是尋常;就算一心為國,遇上真宗那樣的道君皇帝,寇萊公不也得客死雷州?當朝英傑如過江之鯽,卻沒一個能改一改國運,救一救萬民。他一個詩文都不出彩的庸人,又有什麽用處?當日放棄宦途時,韓邈就知道,自己的才能並不在為官上。當個名動天下的巨賈,說不定還能造福一方,有些作為。誰料陰差陽錯,這些年走南闖北得來的見識,竟然還有上達天聽的一日。這世間還能改變嗎?也許是能的。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目光轉迴,韓邈看向了身邊人,心底忍不住生出了好奇:“瓊兒可有什麽心願?”當日自信滿滿的決心,此刻被人問起,到叫人有效害羞了。甄瓊抿了抿嘴:“自然是煉出新物,做一個能開宗立派,讓人敬仰的真人!”韓邈訝然挑眉,他原本還以為甄瓊的目標隻是大道,沒想到連“開宗立派”都惦記上了。隻是甄瓊到底是從哪裏聽來的,煉個新物就能有這般榮耀?每到這種時候,就會讓他覺得,這小道的心思跟凡俗相去甚遠,簡直像是來自另一個國度。然而自他嘴中說出的話,是如此堅定迫切,不容置疑。韓邈心頭一動,隻是揚名,似乎他能幫上一把。譬如那治療胸痹的“靈藥”,操作得當的話,名噪天下又有何難?可若甄瓊成了“有道高人”,還會留在自己身邊嗎?遲疑了片刻,韓邈還是開了口:“若是求名,我興許能幫上些……”話沒說完,甄瓊就斷然搖頭:“出名自然要靠本事了!旁人又能幫上什麽?”開玩笑,東西都還沒煉出來,他憑什麽出名啊?有了成果,一鳴驚人才是他們學造化大道的正途!那雙眼亮的驚人,也毫無雜質,猶若稚子般澄澈動人。讓人忍不住想要湊上去,親上一親,攬在懷中。似被光刺到,韓邈閉了閉眼,才露出了笑容:“瓊兒好誌氣。”那語氣中的寵溺,讓甄瓊漲紅了臉。韓大官人果真不嫌棄他“好高騖遠”,韓大官人真是好……外麵,似乎有人進了一球,歡聲愈發高漲,像是要頂破天棚。兩人卻誰也沒向場中,絞纏的視線碰了一碰,又悄悄縮迴。韓邈笑了,伸手取了個果子,遞在了甄瓊手中。“嚐嚐這梨兒。”柔軟的指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手背輕輕一擦,似乎摩挲過了心尖。甄瓊隻覺嘴裏又幹又渴,趕忙捧起梨子“哢嚓哢嚓”啃了起來。看著那泛紅的耳尖,韓邈微微勾起了唇角。既然並不討厭,他可就要得寸進尺了……第56章 “你這院子是怎麽迴事?!”看著眼前景象, 米芾隻覺兩眼發黑。才幾天沒來, 好好的庭院怎麽變成這鬼樣子了!雅致清幽的池塘邊, 挖出了一條長長水渠,還裝了個粗笨無比的轆轤。白牆青瓦的房頂,莫名其妙立了個大桶, 長長竹排就跟尾巴一樣,直直垂到湖中。院裏還多了好幾個半人高的大水缸,裏麵也不養魚養荷, 反倒填滿了沙土。這還不算完, 幾個泥瓦匠還在屋裏忙碌,不知要搗鼓些什麽。“你這院子不會是遭劫了吧?”米芾痛心疾首的叫道。躺在一旁的矮榻上, 甄瓊懶洋洋道:“這叫實用。比那塊破石頭有用多了。”“這麽糟蹋院子,韓大官人知道嗎?”就知道是這“俗物”的主意, 米芾更悲憤了,總不能將來連太湖石都保不住了吧?“就是韓大官人專門為我修的!”甄瓊一聽這話, 就喜滋滋的炫耀起來。韓大官人還擺了椅子,專門讓他在外麵監工。有啥不妥當的地方,當場就能改呢。沒救了!米芾捂住了胸口, 隻覺自己心愛的牡丹讓牛給嚼了。甄瓊倒是瞪了他一眼:“嫌不好看, 就別整天往這邊跑啊。”能少個煩人精,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太湖石他還沒畫完呢,不能半途而廢!米芾定了定神,又看了老半天湖麵,歎了一聲:“也罷, 至少奇石沒動地方。”趕緊讓仆從擺上桌子,擦幹淨座椅,米芾穩穩坐了下來,掏出根被白麻布裹得嚴嚴實實的碳條,畫了起來。身邊沒人聒噪了,甄瓊又開始對著丹房發呆。韓大官人怎麽如此細心呢?專門讓人打了櫃子,能放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還說要多開個窗,以免毒氣不能外泄。對了,那書桌改的也不錯,支架都固定了,特別方便!這麽多專為煉丹打造的器具,就算是州郡的大道觀也沒啊!還是韓大官人最好了……想著想著,思緒莫名其妙拐了彎兒。甄瓊又想到了那雙手,修長筆直,不肥不瘦,掌心有點薄繭,應該是握韁繩磨出來的。抓著自己的時候,暖暖的,穩穩當當,從不輕易放開。還有那雙眼,睫毛特別的長,笑彎了的時候,眼睫微垂,似蘊著光。偶爾看向自己,心裏就撲通撲通的,似要飛上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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