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賭賽

    隻身走向後山,一路行來,唯見四周岩石如林,形態百異;水流萬道,細而不涸;花卉絕無,鬆樹零零散散分布,它們體型比他處的矮很多,庶可說近乎灌木一類;由於雪水初化及雨水之故,煙霧溟蒙,相隔一陣,才能看清眼前景象。

    身臨碧水潭數丈外,煙霧消去盡絕,亮眼望出,看見一座峭壁挺拔直立,下麵是一個水潭,近鄰屹立著一株千載古鬆,樹幹竟達幾樓粗壯,根深葉茂,勃然生機;該處硌石雖少,卻更尖銳,似刃縱插。

    又見水潭南麵十多步遠處,擺放兩隻同樣大小的水缸,一位身穿淡綠衣裳的少女站在兩缸中間,身段苗條,口中喊著“加油!加油!”正是六師妹顏誌愨。

    她亦算美女一個!發絲如漆,香臉桃腮,膚白有如羊脂,耳垂掛著一對水晶耳環,瑩瑩潤華,更能映襯她的神嬌麗顏。而這對水晶耳環,正乃其指腹為婚的情郎、五師兄虞誌諶所送。這虞誌諶皮肉白淨,唇若塗朱,也算長得清秀,配得起他師妹,天生佳偶的一對!他倆亦是其師收養迴來的。

    武誌彥自個兒想:“五師弟生性滑溜,都十六歲了,還喜好玩樂,練功總是吊兒郎當的,得過且過。偏生腦袋精靈,另開蹊徑,通研法器一道,且略有小成,連師父也對他大口讚揚。”

    順目遠眺,見到虞誌諶一身涅白服飾,越增他的倜儻豐姿。時下的他兩臂平展挺直,兩掌拇、食、中三指各拿一隻酒杯,雙腳正自一點一點地衝向擺放水缸處。

    眼光轉射峭壁下麵的碧水潭,一道噴泉噴注潭內,可是多少年來,潭水從未漲溢出外,想是其水另有疏泄之道。潭水碧綠如玉,清澈明亮,可以目視到底下的鵝卵石,有的像瑪瑙有的像鴿子蛋,百態千奇;水草茵茵,終年不枯,好像一層地毯。山峰拔聳,氣候隆寒,並無遊魚棲居。

    在潭濱,有一位少年彎低腰,用酒杯以舀水,他並非別人,正乃龔念庶四弟子姓熊雙名誌契是也。

    他打小由恩師抱迴來撫養訓誨,時光荏苒,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十七個春秋。一張方臉,五官端正,腰挺背直,也算人才一個!隻是長年難展歡顏,眉鎖鬱掛,在外人看來,就是個不苟言笑、滿腹悲苦的人物。

    此際他辮子盤頂,身穿淡青衣著。

    武誌彥揚聲問道:“你們在作什麽?”

    熊、虞、顏三人見是她蒞臨,一同喊了聲“師姐!”

    顏誌愨答道:“他師兄弟在較勁,比賽哪個先能用酒杯到碧潭提水裝滿水缸,那人便算勝出。”

    武誌彥斜瞟大水缸一眼,自掂每隻水缸要裝二十桶水,而這酒杯呢,五百杯也不一定裝得滿一桶,此等比賽當真費時費勁。多虧他倆練有太極玄勁,體力強、速度厲,相形平常人裝水舀水之速其快何止倍蓰!

    心想:“出此無聊遊戲的,舍卻五師弟外,再無他人。六師妹對他一貫依順,可說達至削足適履的程度,他出此主意,必將陪他玩的。四師弟這人……唉,欠缺主見,專愛與人方便,也不會予以拒絕。”問道:“目前是誰搶先頭了?”

    顏誌愨招手笑道:“你親身來瞧瞧,不是加倍明晰嗎?”

    武誌彥道:“好的。”幾步走了過去,湊眼一看,右手那缸剛有五師弟倒水下去,尚自起著漣漪,約略算來,隻短十來杯應可滿缸,而左首那缸兀自差水達三十來杯,道:“瞧這情勢,五師弟應已贏了九成九了。”

    顏誌愨粲然作笑,道:“可不是!”

    武誌彥逼視著她道:“五師弟平素習藝並不怎麽用心,喜愛玩耍貪逸,居然能夠趕先勝出,的確極不簡單。”

    顏誌愨杏眼遠射心中的他一下,欣容笑道:“本門的超元武藝,首重心悟通會、明領釋愜,大體上不太重於勤惰之別。就拿大師哥來講,練功最為勤快,卻未必藝冠儕輩。”

    武誌彥道:“那依師妹灼見,同門裏邊哪個最為出類,能夠獨占鼇頭?”

    顏誌愨道:“這很難妄下定論。本門創功伊始,至大宗旨莫過於融貫、激催人體的絕頂潛能量,遇強愈強,溯流截逡,因而不到惡戰最末及生死關頭,那便彰顯不出其終極威力來。同門之中誰最了得,非但我不知道,恐怕師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武誌彥道:“你的辯才最犀利,這總不假吧?我也懂得,四師弟和五師弟這番賭賽,勝負之數,相信你已大致早有定見。”

    顏誌愨甜甜笑道:“是啊,我對五師兄充滿信心,他一定會取勝的。”

    武誌彥怪怪笑道:“信心什麽的就免了吧,據我所猜,五師弟幸賴有你的鼎力暗助才是絕對因素。”

    顏誌愨氣道:“你胡說什麽?”

    武誌彥霍地手指她身後,喜唿道:“師父他老人家來了。”一俟她扭頭去看,旋即探手而前,一舉箍住她右腕。一者自己委實比她藝強,二者欺她神疏無備,伺準時機,把她右腕手探箍牢。

    顏誌愨光火道:“你幹嘛?快放開我!”連提三迴元能,強衝硬撞,可惜手腕脈門被製,元能又不及她精深,許久都掙脫無功。

    武誌彥聽由她動其肝火,運勁握牢她手腕,轉喚道:“二位師弟,趕快過來,看看這樁作弊事兒。”熊、虞兩人耳聞師姐相召,即時暫停決勝比長之事,帶著酒杯飛趨過來,齊詢端的。

    顏誌愨道:“我沒作弊,師姐,你勿要隨便中傷人。“

    武誌彥道:“我猜呀,你必是使了‘龍汲術’,裒減四師弟水缸的水,轉贈你未來夫婿的,對也不對?”

    顏誌愨道:“三師姐,請你休再亂說了好不好?”目光中滿閃著幾近哀求之意,差些沒有掉下淚來。

    隻聽得虞誌諶帶著不悅的口吻道:“那你右肘以下袖子麵料何以濡墨了多處?請你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我要你實話實說,不想聽些飾非掩闕的言辭。”

    內心曉悉,該龍汲術她獨獲師授,具有汲水唧水神效。正因此一奇用,身旁雖無器皿資使,亦可悄悄汲取熊誌契缸中水移注情郎的水缸裏,神鬼不察,確保情郎立定不敗之地。然則百密一疏,手掌浸水風吹可以快幹,隻是忽略了袖長沾水,淡綠質料多處轉變墨黑;她又不曾參賽,一直站著,立足之地相距左右兩缸應有五尺距離,何以綠袖會變黑色,這是說之不通的。結論相當明顯:她確實壞了規矩出了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影子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魏傑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魏傑煜並收藏影子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