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枰,亦名圍棋,局方而靜,棋圓而動,以法天地。”

    “我們萬花穀一派的方宇祖師自幼聰明過人,原本是圍棋國手,棋藝已臻至境,他於棋道癡迷甚深,隻因渴慕對手不得,便走遍名山大川尋訪高人。一日在一片山花爛漫的山穀,遇一老禺對弈。祖師發現老禺棋力不在自己之下,驚喜之餘,全力以赴跟老禺對弈,不料竭盡思慮,最終還是不敵。”

    “待到祖師覺得再無迴轉的餘地,敗勢已定,掩麵長歎時,驚覺旁邊的一把斧頭柄已經爛了,才知道這盤棋不知道下了多少歲月,山下早已物是人非了。”

    “對麵老禺也歎道:‘想不到凡間也有人能跟貧道對弈上百子,此次迴去再來又不知幾百年,天下必定再沒有棋友這般高明之人了,不若棋友潛心修行,有朝一日位列仙班,我二人天天談棋論道豈不美哉?’”

    “祖師方才知道對方是個仙人,他福至心靈,當下頓悟天道與棋道相通,天下萬法歸一之理,心頭如同明鏡朗照,當下哈哈大笑。對老禺道:‘謝道友點撥,不出百年,我必去會你。’老禺也頷首微笑,騎了一隻白鶴自去了。”

    “後來祖師果然不足百年,羽化升仙。這是我萬花穀代代相傳的典故,所以我門中人,修行之餘,都研究棋道,以棋道印修行。傳說修到深處,能以身體為棋盤,化五行為陰陽,相攻相融,離仙道則不遠了。我既然教你萬花穀功法,這棋也是必然要教的。”

    沫離長篇大論,卻將雷震聽得神往不已。

    從此雷震除了道法修行,另外還跟沫離學棋。他學棋道也是進展神速,從開始沫離讓他八子,到四子,到無需讓子,不過短短月餘時間。他的棋風大開大闔,張弛有度,頗有大家氣象。雖然跟沫離對弈,依舊十盤九輸,但沫離要贏他也漸感吃力。沫離對雷震的才智欽羨不已,也是不吝讚揚。

    然而,雷震的道法修行卻是進展緩慢,每天夜裏他自行修行,天地靈氣一入體,均被體內紅光逼出,痛苦萬分。第二天一臉蒼白,他性格十分倔強,也不訴苦,看得雷鳴鳳和沫離俱是心疼。

    雷鳴鳳隻道雷震學識字辛苦,卻不知他夜夜打坐到天明。

    沫離卻是知道的,本想勸他放棄修行,但見他十分執著,便不再言。有時候天黑,眾人已經熟睡,就到他屋中,也不作聲,隻是默默陪他整夜。

    這晚,雷震又開始打坐,沫離來到他房中,兩人相視一笑,已極其默契。

    沫離盤膝坐下,默不作聲。雷震入了定境,即刻感到漫天的五彩流光圍繞自己飛旋,卻不敢引導入體。他受了無數次挫折,每次劇痛均有生不如死之感,便是傳說中的無畏金剛在世,也受不了,何況他小小年紀,故此也有些怕了。

    雷震也並非全無所得,他發現體內有一絲暗紅色光芒似乎有些古怪,真氣無法入體,均是此紅光逼出去的。但那紅光卻仿佛有意識一般,死活不進膻中穴,心中忖道:“棋道中,常有擊左則視右,攻後則瞻前之法,既然這紅光如此古怪,我便引它到膻中穴,看看會有什麽變化。”

    無知者無畏,雷震見聞甚淺,膻中穴在人心窩正中,是人體六大命穴之首,他居然要以自身要害大穴做實驗。可惜旁邊沫離一無所知,不然早阻止了他。

    雷震平日入境甚深,早已熟悉漫天真氣的運轉,隻是無法引導真氣入體而已。此時輕熟就駕,將一絲天地真氣引導入膻中穴,再以意控製,不讓這絲真氣進入經脈。

    體內紅光也無反應,仿佛不存在一般。雷震見狀,再抽取一絲極其細微的真氣,謹慎向經脈探去,真氣剛入經脈,紅光如同等候已久,立刻撲來。雷震忙以意導氣,將真氣迅速縮迴,紅光不及反應,跟著入了膻中穴,再縮迴時,居然留了一絲紅光在穴中。

    雷震立刻悶絕,一口氣上不來,牙關緊閉,撲倒在地。他於昏迷中,卻強自堅持神識不滅,一點真靈毫不放鬆,仔細勘察心中情況,卻見一片青光不知從何處射來,和紅光交織在一起,在他穴位中相互糾纏相抗,十分激烈,將那處穴位攪成一片混沌,連帶攪傷身體血肉,和體內穴位混在一起。

    兩道光芒在他體內糾纏,旗鼓相當,誰也無法占上風。雷震自覺意識漸漸模糊,就要堅持不住了,心裏暗想:“修仙真辛苦啊,隻是不知道還會修死。姑姑,姐姐,小翠,我要去見爹娘了。”

    想到此處,他心中一驚,再使勁掙紮,才發現那兩道光芒慢慢融合在一起,膻中穴不知道何時變成一顆紫色亮點,閃著奇異光芒。他心中一鬆,氣力已竭,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沫離滿臉是淚守在一旁,看他醒過來破涕一笑,“嚇死我了,以後不許你再練了。”

    雷震心頭一暖,道:“姐姐沒事,剛才練的太累,睡了一會。”

    沫離又哭又笑道:“你修仙甚是奇怪,那有這樣昏死過去的。你若死了,我去哪裏找這麽聰明的弟弟。想必你身體不適合修仙,還是放棄吧。”

    雷震則微笑不再說話,隻覺得活著真是美好。

    從此以後,雷震便不在沫離麵前修行,怕嚇壞了她。每日半夜偷偷起身,自行用同樣法子,引導體內紅光入膻中穴轉化,其中數次昏厥,每次醒來,便發現膻中穴越來越亮,體內紅光也越來越稀薄,稍一內視,便見一顆耀眼的紫色星辰,在體內閃閃發光。

    隻因沫離不讓他練習,他也不敢問沫離,所有疑惑均悶在心裏。隻是想:“等我轉化完這些紅光,再問姐姐這是什麽緣故。”

    不覺中,他的身體越來越好,雖然整夜不睡,也無倦意,平時更是精力充沛,走路輕盈。沫離見他神采恢複更甚以往,一雙黑眸如同夜空星辰閃耀,也是心中大安。

    這些日子,家中一切如常,這日雷鳴鳳正坐在櫃台,招唿幾個熟識的常客。從門口進來一個帶鬥笠的丈高大漢,此人鬥笠帶的甚低,看不清樣貌。直接走到雷鳴鳳麵前,低聲道:“跟我出去。”

    雷鳴鳳一愣,立刻覺得一股威壓如山而來,心中大驚,這股氣勢來的很沒道理。雷鳴鳳從未見過這樣大的氣勢,人站在那裏,仿佛一座山就欲倒過來一般。

    雷鳴鳳豈是一般人,膽氣脾氣都非常人,從來吃軟不吃硬,當下大怒,喝道:“哪裏來的雜毛,裝神弄鬼,敢唿喝老娘。”

    漢子大吃一驚,心想:“我這一句話,全部神識都化為威勢,常人怎麽可能抵抗,這雷鳴鳳從小在村裏長大,分明不是修行人,不想竟如此彪悍。”當下也是甚怒,便想使出手段,再想到那人吩咐不可泄露行蹤,怏怏不樂,氣悶在心裏,轉身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漢子吃了憋,一口怒氣無處發泄,正看到雷震、沫離、小翠在外玩耍,目光盯著沫離看了半響,兇惡表情轉為一臉色迷迷的樣子,心中大喜,自言自語歎道:“得來全不費功夫,好一個紅塵粉黛,今日見到此女,才知道這二十年全白活了!何必去惹那變態老娘們,小妮子既然在這裏,直接帶走就好。”

    原來這廝正是竇缺涵的哥哥竇梅涵,不知道哪裏得到機緣,已經修行到煉氣期十層,隻是從不在村子裏路麵。

    他為人淫心極重,仗著自己是修行人,常人無法發覺他的行蹤,或逛青樓,或用神識威壓,強行脅迫些有姿色女子,取來作樂然後殺害,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

    那日聽竇缺涵說村子裏有美女,按捺不住便要來搶。這下遇到沫離,果然是生平未見的佳人,心中喜悅,走上去,也不理雷震、小翠,直接對沫離道:“跟我走。”

    沫離一愣,抬頭一看,便覺一股威壓下來,知道此人有修為,不是常人。眼中精光一閃,盯住竇梅涵道:“你是何人?”

    沫離一身修為雖然全失,神識卻是完好無損,以她築基期修為,神識比竇梅涵強的太多。她見來者不善,自然不會保留,一股巨大的神識也是反轉過去。

    竇梅涵頓時覺得天地一寒,全身打顫,他心中吃驚更甚剛才,知道對方修為高深。他個子雖然高大,卻是個孬種,當下立刻撲通跪了下來,道:“前輩饒命,我叫竇梅涵,不識好歹,冒犯前輩虎威。”

    雷震和小翠在旁邊覺得甚是驚奇,小翠張開小口,愣愣觀看,並不知道兩人已經交過鋒。但雷震這些日子識字修行,見識已不同以往,他警惕間,體內膻中穴紫光上泛,一雙眸子立刻紫光閃閃,把二人神識交鋒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心想:“原來這人也是個修行人,被姐姐神識所迫,不敵屈服。”

    竇梅涵當年在村裏橫行時候,雷震年紀還小,所以並不認得竇梅涵。

    沫離又問道:“為何要我跟你走?”

    沫離說著,眼中精光如電,絲毫不放鬆,一改平時委婉可愛的樣子。

    雷震暗暗讚歎沫離姐姐原來也如此果決,看竇梅涵如何作答。

    竇梅涵心下驚慌,知道無論如何不能說出真實緣由。他是奸詐之輩,當下心思一轉,半真半假道:“我本是村中一個平常百姓,十來歲遇到師父,教我法術。師父近日不知何故,一次遠行迴來後總是吐血,眼看就不行了,尋常醫生也是素手無策。我看出前輩有修為,想請前輩去看看我師父能否有治。師父大恩於我,我心中急切太迫,卻無意冒犯了前輩。”

    竇梅涵嘴上這樣說著,心中卻暗思道:“等到了我那裏,請出聖主,自然有法子治你。”

    沫離雖然鎮定,卻不通世故,十分善良,容易輕信人,當下便有幾分相信。放緩臉色道:“你倒機警,看出我有一些修為。但我並不通醫術,看看卻是可以。現在村裏人多,不甚方便。今晚你到我家後院來,我跟你去。”

    雷震在旁邊,紫瞳閃耀,盯著竇梅涵,平白升起一股感覺,覺得此人撒謊。便對沫離道:“姐姐不要信他,他在撒謊。”

    竇梅涵恨恨瞪了雷震一眼,卻見他眼中紫光閃耀,心中大駭,低頭不敢再看,心中連唿怪異。

    沫離卻沒有注意到雷震有何不同,微笑道:“弟弟,修行之人,應與人為善,此是天道好生之德,寧可以善對怨,不可擅自揣測他人行惡。”

    一聽此言,竇梅涵立刻磕頭如搗蒜,連聲附合,大拍馬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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