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雷震跟著沫離每日在家識文寫字,頑劣大為收斂。雷鳴鳳最崇拜通文墨之人,十分欣喜,看雷震的眼神也和藹了許多,對他說話也開始嘎嘎而笑。雷震卻大為頭痛,他不怕雷鳴鳳兇,就怕她和藹,給人感覺簡直慘不忍睹,不倫不類。

    雷鳴鳳開心之餘,一日入鎮子,特地從書攤上買迴許多折價舊書。她也不知是什麽書,隻認定隻要是書,就是好的,背了一筐迴來。沫離隨便翻看,從中選了本《詩經》來當教材。

    小翠倒也罷了,隻是亂寫亂畫,不肯安心。雷震一心想學仙道,學的十分認真。這天,沫離見教了雷震已有數日,打算考考他,隨手在紙上寫了個“釜”字,問道:“弟弟,這是何字?”

    雷震看了一眼,朗朗答道,“釜者,古炊器。斂口圜底,或有二耳。其用於鬲,置於灶,上置甑以蒸煮”。

    沫離吃驚不小,道:“那日我隻是略微一提,你全記住了?那這是何字?”

    沫離又寫了個“圜”字,雷震左看右看,卻不認識。

    沫離了然於色,笑道:“聖人雲,人有學而知之,有生而知之。想必你那日聽我念,強行記住了發音,卻未能不學而知,那是聖人才有的本領。不過你強聞搏記,腦子是極好的,曆來老師都喜歡聰明學生,你學的不錯,等通讀這本《詩經》,我便開始教你修仙。”

    雷震聞言喜悅,更加勤奮,他於學文一道,十分有天分,加上刻苦,很快就能誦讀文章。沫離見狀,心底暗暗稱奇。

    這日冬至,天寒地凍。雷鳴鳳帶了小翠去她表兄弟的娘舅家探親,要數日才迴。臨行關了客棧,放了夥計的假,又千叮萬囑了沫離、雷震一番,自跨個籃子,帶著小翠走了。

    平日裏,若是有這樣的機會,雷震定是歡唿雀躍,早撒歡兒跑個沒影了。此時多了個姐姐沫離,卻覺得家中溫馨無比,不願意出去了。沫離喜靜,二人在客棧裏圍了爐火,安靜看書。雷震遇到不懂之處再去請教她。

    自從能閱讀之後,雷震眼界大開。雷鳴鳳帶來的書有一些仙人方外遊記之類的,為他所最喜愛,讀到妙處,常手舞足蹈,大唿小叫。每每這時,沫離總會抬首衝雷震莞爾一笑,覺得這個弟弟天真可愛。

    在雷震眼中,沫離也是婉轉雅致,如同詩經所言: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蜞,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顧傾城,再顧傾國。

    壁爐爐火甚是溫暖,時間似乎也靜止了。過了許久,兩人看書看得累了,隨便吃了點東西,才發現天色已晚,兩人都被爐火烤的有些熱。這兩人,一個是不通世故,一個是天真活潑,也不覺有什麽不妥,兩人無意中手拉手出了客棧一起透氣散步。

    才走不到百步,一個雜役背了個十五、六歲的胖小子走了過來。那胖小子一路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念的什麽玩意兒。此胖小子正是村中竇財主的二小子竇缺涵,剛從鎮上學堂放學迴來。

    竇財主對他十分寵愛,雇了個漢子日日背了上學。平日裏也是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給這小子玩耍,結果把竇缺涵培養成了一個驕橫跋扈的小子。

    竇缺涵小小年紀,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再加上他讀了幾年詩書,更是眼高於頂,平時和其它孩子說話頤指氣使,許多人家裏多有依仗他爹過生活的,皆是敢怒不敢言。

    村裏更有幾個不成器的偷雞摸狗之徒,見跟了他混,常有些吃喝的好處,便曲意奉迎,為惡鄉裏,直讓他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村中人都十分厭惡。

    竇缺涵和雷震倒沒什麽瓜葛。雷震待人友善仗義,人緣極好,自有一幫兄弟夥伴,再加上雷鳴鳳簡直是母夜叉下凡,竇缺涵輕易不敢惹雷震。

    隻是今日這廝見到雷震和沫離手拉手走過來,不知哪根神經受了刺激,竟然大為光火,昏頭昏腦的就想來觸雷震的黴頭。

    他從雜役背上跳了下來,叫那雜役先迴去。那雜役喏了一聲,自迴去了。

    他自己卻搖搖擺擺,裝出一番大大咧咧的樣子,歪著身子走到雷震和沫離麵前,陰陽怪氣道:“雷震,和你媳婦兒晚上出去耍啊,你媳婦兒真漂亮,鎮裏翠花樓的姑娘全都不如她。”說罷,偷看了沫離一眼,咽一口唾沫,卻又不敢直看沫離,樣子十分齷齪。

    雷震和沫離一愣,雷震道:“這是我姐姐,你少胡說。”

    雷震不知道什麽是翠花樓,也沒有生氣。沫離自然更不知道翠花樓在哪裏,隻是聽到媳婦兒三字,臉色微紅,把手從雷震手中抽出。

    竇缺涵看見雷震沒太大的反應,心下以為雷震怕他,大是得意,有心欺負雷震一番,好在沫離麵前逞能,繼續道:“古人雲,才子配佳人,你大字不識得一個,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象我這樣的才子,呃,美人跟了正好相得益彰。”說完這句,還偷瞥了沫離一眼。

    沫離沉下臉來,很是不悅。雷震已是怒發衝冠,上去對準竇缺涵鼻子就是一拳。這一拳力道十分強勁,臉上頓時五彩繽紛。

    竇缺涵大怒,起身欲與雷震撕打。可是雷震早如猛虎一般將他撲倒在地,騎在他身上一頓好揍。

    竇缺涵比雷震年長兩歲,卻還不如雷震高,跟雷震的強健體格更是沒法相比,立刻哭天喊地,涕淚橫流。

    雷震野性子上來,騎著這廝不放,正好這廝的書包被掙破了,露出一張紙,雷震一手摁著他,一手抄過來,一看是一首五言詩,字寫得扭扭,下麵龍飛鳳舞寫著老師的評語:“狗屁不通。”

    雷震哈哈大笑,立刻大聲念誦起來:

    鎮中有高塔,

    上細下麵粗。

    若是倒過來,

    上粗下麵細。

    狗屁不通!

    沫離聽了,格格笑個不停,直把竇缺涵臊的滿臉通紅,恨不得立刻能翻身殺了雷震。

    沫離笑了一陣,到底年齡大些,覺得不妥,對雷震道:“放了他吧,不要鬧了。”

    雷震也覺得夠了,放了竇缺涵,笑道:“你這個水平,還自稱才子呢。下迴再敢惹我們,打你比這次還狠。”

    竇缺涵終於脫身出來,轉身一路跑迴家去了,當中還不忘迴頭恨恨道:“你有種,你等著。”

    雷震打了一架,隻覺暢快淋漓。沫離也沒當一迴事,她本是修仙之人,修仙人爭鬥,動則開山裂石,翻江倒海,這點頑童小打小鬧哪裏會在意。不過兩人也沒了繼續漫步的興致,迴去又看了會書,各自去睡了。

    且說竇缺涵跑迴家中,也不去找他爹訴苦,而是穿過他家的後園,往深處跑去。他家甚大,繞了好幾個圈子,來到一處偏僻的房子跟前。

    那房子裏傳來一陣男女蕩笑聲,隻聽一個妖冶的女聲嬌聲道:“堂主,你好大的力氣,奴家不行啦。”

    男的氣嗬嗬地笑道:“一會讓你更不行。”接著又是一陣嬌笑和男女喘息之聲。

    竇缺涵在門口猶豫半響,終於還是小聲喊了出來:“大哥。”

    裏麵傳出一句惱怒之極的聲音:“滾!”

    竇缺涵大氣不敢出,卻不肯走。

    裏麵的男子顯然十分焦躁,走了過來,猛的拉開門,隻見一個六尺高的魁梧漢子,赤裸上身,全身肌肉隆起,身上滿是刺青。刺青刻著一隻猛虎爪下壓著數人掙紮,十分猙獰。

    他麵目兇惡對竇缺涵喝道:“你找死麽?”

    竇缺涵低下頭,一副老實模樣,“大哥,你從不在村子裏走動,不知道最近村子裏來了個大美女。”咽了口唾沫,又接著道:“這個女娃漂亮的緊,比大哥帶迴來的那些……呃,那些姐姐都漂亮。我看到她就立刻想到大哥,特地來向你匯報。”

    “哦?”大漢兩眼發光,道:“好,晚飯後到我這裏來,告訴我詳情。現在,你先滾吧。”說罷,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竇缺涵站在門外,嘴角露出一聲冷笑,自言自語道:“雷震,這迴看你怎麽娶媳婦。”轉身恨恨的走了。

    這大漢是竇財主的大兒子竇梅涵,是竇缺涵的哥哥,從小也是一個鄉村惡霸。十來歲的時候忽然不再出現,村裏人傳聞他暴病身亡了。竇家也從不提及,想不到卻還活著,按時間算,今年應該二十歲了。

    竇梅涵迴到屋中,正要再和那女子行苟且之事,突然眉頭一皺,卻慌張地去穿上衣服。

    那女子身子尚裹在被子裏,隻露了個頭,狐狸臉桃花眼,一雙眼睛水波迷離,半帶笑意,正等著竇梅涵。一看道竇梅涵慌張的神情,也是急忙起身穿衣。口中問道:“聖主要顯聖嗎?”

    竇梅涵點頭答道:“恩!”

    即從懷中取出一麵鏡子,放在一個香案上,燒上三柱香,和那女子一同跪下來,對著鏡子拜了幾拜。

    鏡中發出一道光芒,射在香燃燒的煙霧上,一個男子的麵容依稀顯露出來。男子麵貌甚是英俊,隻是眼光血紅,表情陰冷,一片煞氣,顯然是久居上位者。

    竇梅涵和女子跪著,頭也不敢抬,畢恭畢敬的道:“恭迎聖主大駕!”身子均微微發抖,十分懼怕。

    此時,若是當年村中第一獵戶,雷震他爹雷慈在世,定能認出此人豁然是當年在林中與老和尚相鬥的,虎妖所化的冥劍派聖主。

    聖主沉聲道:“你們這兩個不成器的蠢材,日日隻知道男女之事,不精進修行,至今才煉氣十層,連築基都無望!可恨我法身毀損,為複興大業,無奈讓你們這等廢物當了堂主,真是辱沒我冥劍派。我若是修複真身,第一件事就是吸了你們的腦漿。”

    竇梅涵和女子聞言,均是撲索索的發抖不已,大氣也不敢出。

    聖主冷哼了一聲,語氣稍緩,又道:“近日附近萬花穀的兩個小老道士不知為何死了,唯獨走了個不通人事的小妮子。那小妮子的法器既然留在穀中,想必也不會走遠。你等去仔細探查是否有什麽消息。那小妮子有築基期修為,你們小心行事,一旦發現立刻通報,我自然不會少給你們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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