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妖擅長奔跑,戰鬥力又接近於無,兩個截然相反的特點,讓馬妖占據了驛站的全部江山。


    “原來是國公府的寶二爺,”


    看見寶玉,馬不平啐口唾沫,罵了聲‘麻煩來了’,


    這才站起身,對寶玉作了個大喏。


    寶玉也懶得廢話,直接掏出了國公府的牌子,按照該有的價碼,一分不少。


    可是馬不平雖然垂涎的看著銀子,卻不伸手去接。


    “對不起啊寶二爺,這規矩就是規矩,但是既然有咱守規矩的,自然也有那不守規矩的在呢。”


    寶玉皺眉道:“我壞了規矩?”


    “當然不是,”


    馬不平調整了神色,用該有的態度道:“是咱們青廬山文院的夫子,數夫子您應該知道吧?他吩咐過小的:


    如果您有東西要用驛站,是信件的話,小的必須謄抄,是物品的話,小的要扣留一半。


    您別跟小的置氣,實在是文院的數夫子,小的得罪不起。”


    數夫子莫寰,寶玉當然知道,今天還要上他的課。


    可是馬不平說的話,寶玉一個字都沒有相信。


    數夫子莫寰,寶玉見過,整個人雖然形象邋遢,但是氣度不凡。


    更重要的是,羅嬋娟和他介紹過所有的夫子、院士,其中數夫子莫寰,是個隻沉醉於數算星象,不管凡塵俗事的風雅人物。


    寶玉冷聲道:“說真話!”


    身後,十幾個秀才同時發怒,頗有種圍毆老妖的氣勢。


    馬不平諂笑不已,瞅著這些個秀才,心裏真的發怵。


    馬妖擅長奔跑,要是在平地上,這些人加起來都追不上他,可是在屋裏,兩個秀才用紙上談兵,就能把他虐得魂飛天外。


    別看他是跟舉人一樣級別的老妖,但是馬妖,最可憐的就是戰鬥力了。


    馬不平連忙拱手,態度更低了一層,訕笑道:“寶二爺您誤會了,要說數夫子莫寰,肯定不會這樣做啊,小人說的是新來的替夫子,替代莫先生上課一個月的。


    莫先生最近鑽研星象,請了一個好友幫著上課。”


    “哪個好友?”


    馬不平苦笑迴道:“北天軍長弓進士的愛徒,七膽舉人,錢謀國。”


    聞言,襲人就擔心的看著寶玉。


    而寶玉此時,也忍不住露出苦笑。


    錢謀國,他聽說過,或者說,錢謀國的親哥哥錢謀學,在他手裏麵吃過虧。


    這樣的人,跑來做青廬山文院的數夫子,還要做一個月?


    那麽,這個月,要讓他怎麽活?


    跟錢謀學的那一次不一樣,那次是道理之爭,是文名之爭,是他賈寶玉小心謀算,早就打算好坑人呢。


    可是這一次,真的是天大的意外。


    錢謀國當了他的數夫子,雖然是個暫代的,那也是個暫代的師長,隻有錢謀國玩他的份,他都沒的反抗。


    就像現在,隻是對驛站的一句吩咐,就讓他左右為難。


    寶玉氣道:“迴去,不用驛站了。”


    “等等,”


    周雲突然上前,挨著寶玉。


    寶玉覺得手裏多了一樣東西,偷眼瞟了下,頓時眉開眼笑。


    手掌往桌子上一拍,就不再說話。


    馬不平被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桌子上的東西,更是嚇得瘋狂大叫。


    “來人,用最好的套子,把寶二爺給的東西封上,老子要親自出馬!”


    兩個驛站的驛士連忙進來,手裏麵是封裝用的皮套,看見桌子上麵的東西,嚇得動作快了好幾倍。


    “分兩份。”


    寶玉淡淡的道:“一份送去國公府,給賈政老爺;一份送去金陵城尚寶卿的府邸,給三皇子水溶。”


    “聽見沒?分兩份!”


    馬不平大聲重複,幫著封裝好了,抓起一個袋子就跑。


    “寶二爺您擎好吧,小人親自去國公府,這比較近的金陵城,馬三兒你趕緊來,就你的腳力在驛士裏是最快的!”


    寶玉看見一個年輕的馬妖跑進來,抓了東西就走,這才滿意點頭。


    他收起桌子上的牌子,要還給周雲。


    “幸好,錢謀國隻是用了夫子的吩咐,沒用北天軍的牌子。”


    周雲的手伸到半路,突然轉接變推,笑道:“寶二爺,這中都軍的牌子您就收好,省得被這些不開眼的叨擾。”


    寶玉愣了一下,還是收起了牌子,笑道:“放心吧,不會亂用,我知道要是胡亂使用的話,你會賠命。”


    “寶二爺說笑了,我一個人的性命,怎麽抵得上這種好藥?”


    周雲含笑道:“這是先父的烈將牌,還請寶二爺好生收著,其中功用,可不隻是能嚇退不開眼的小人物呢。”


    寶玉還待詢問,就見周雲滿是笑意的搖了搖頭,也就不再多問。


    反而是周雲對寶玉仔細叮囑。


    “寶二爺,錢謀國畢竟是代夫子,不能直接對您出手,但是他的課上,還要注意第一峰的其他秀才才是。”


    寶玉隻是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袖口。


    …


    學堂在小鎮的中央,一座黃梨花木堆砌而成的三廂屋舍。


    屋舍不大,裏麵供奉著上古先賢,並不是授課的地方,真正授課的地方,是在屋舍對麵的庭院,隻有幾排長案。


    不論刮風下雨,或者電閃雷鳴,授課都隻是位於屋外,至於萬一下雨時會濕透紙張的這種小事……


    如果沒本事用正氣護住紙張,自然是要被請出去的。


    很不巧的,寶玉第一次來,天色就開始陰暗,黑沉沉的烏雲從天邊席卷而來,很快刮起了刺骨的春寒。


    濕潤的空氣,也預示著一場山間暴雨,即將到來。


    寶玉來到學堂,發現已經有十幾個白衣秀才盤膝坐在長案之前,他們這些後到的,隻能圍在更後方,盤膝而坐。


    “這是最後麵的,不會有人來了。”


    “哼,排在第二峰第三峰的,也沒本事用正氣護住紙張,半道都要迴轉,我在乎的,是這剛來的十幾人。”


    “一個周雲,一個刀郎,都是中立的文人也就罷了,那個有婢女跟隨的小子,難道就是賈寶玉?”


    “哈哈,王道儒家,豬狗一群!”


    寶玉剛來,就收到一連片不善的眼神。


    對此,寶玉攔住王星德想要上前的身子,搖搖頭,讓眾人在後麵坐了。


    “哈哈,沒種的貨色!”


    “還以為妖族出身的能有點血性,看來也不過如此。”


    肆意的笑聲從前麵傳來,寶玉帶著微笑,特別把那些迴頭嘲笑的臉一個個的看清楚了,這才掏出筆墨紙硯。


    而此時,突然一道深沉的聲音傳來。


    “噤聲,夫子馬上到來,哪個有膽子不尊重的,出山即死!”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好威風,


    好煞氣!


    寶玉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見是坐在首位的一個男子。


    和別的秀才不同,這個男子身穿碎花藍色錦袍,而不是素白的秀才長袍。


    周雲湊過來到:“寶二爺,他是第一峰最強的一個,法道文人慕容馳,你看他穿的衣服就知道了,這家夥到底有多麽高傲。”


    “還有說頭?”寶玉笑著問道。


    周雲點了點頭,冷笑道:“這家夥已經凝練了文膽,就等舉人大考晉升舉人了,所以不屑穿秀才的素袍。還有,您別看他還是秀才,但是以他的五十丈文山,已經能用出口成章,甚至越階殺人!”


    “對了,開山五十丈是他自己說的,一點不把別人看在眼裏。他還訂立了一個殺人名單,隻要上了名單的,出了青廬山文院的範圍,哪怕追殺幾百裏,都一定要把人殺死。”


    “挺心狠手辣的,”


    寶玉撇嘴問道:“我在不在他的殺人名單裏?”


    “想在,但是沒敢在。”


    周雲哈哈大笑,“別說是您了,我和刀郎他都想殺,就是沒膽子往裏麵放呢。


    出山即死?他要敢把咱們放進名單,簡單啊,調幾個老妖、舉人,咱們就在外麵等他!”


    “噓,不要仗勢欺人。”


    寶玉聽見周雲的聲音越來越大,出來做好人。


    隻不過,貌似他的聲音,也不見多麽低一點了。


    聽到兩人的談話,前麵的秀才不約而同的迴了頭,各種犀利的眼神,好像比落下的雨滴還要濃密。


    驀然,天空一道閃電蜿蜒而落,那最前方的男子,也在此時迴頭。


    閃電劃破長空,仿佛就劈在他慕容馳的眼睛裏,慕容馳如同鷹隼一般的雙眼,竟然能與閃電爭輝。


    “賈寶玉,我聽說過你,”


    慕容馳的臉型線條十分柔和,但是聲音,莫名的十分尖細。


    “你也是天之驕子,但是出身就差太多了,妖族出身,如同爛泥潭裏長出一朵蓮花,又能有幾分香氣?”


    “我不會把你放上必殺名單,因為我殺不了你,但是我慕容馳,還有另一份名單!”


    慕容馳猛然揚手,一卷紙軸,如同長矛般釘在了屋舍走廊的梁柱上。


    紙軸滾落而下,最上方書寫著四個大字:


    近朱者赤!


    慕容馳尖細的嗓音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句出自《太子少傅箴》。


    賈寶玉,你是國公府嫡子,我自然殺不了你,但是時光紝遠,我要把你變成法道文人,也是有充足的時間。”


    “三年之內,我要你變成我的左右手,


    三年之內,我要你青丘狐族的嫡子,成為......


    法道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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