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戰鼓激昂聲中,騎兵營帶頭衝殺,高頭大馬上,身著鐵甲的將士們揮著長戟,一邊策馬縱騁,一邊奮勇廝殺。輕步兵殿後,在敵方受到重創之後,迅疾地穿插過騎兵陣,左手藤盾,右手璿彎刀,以著鬼魅的步法,替代騎兵直衝敵方。 這已是西圩關戰場第三次交戰,每一次在鴻承國軍士遭受重創之後,蒼寰軍隊見好就收,敵方一退則鳴鼓收兵。 但這一次卻不同,蒼寰軍步步緊逼。鴻承殘兵,則連連後退,急急地撤離迴城內。 千鈞的城門轟隆地關上,阻住了蒼寰將士的進一步攻擊。城樓上,數以萬計的弩弓手迅速就位,箭如急雨,嗖嗖地朝著城下的蒼寰軍射來。 輕步兵手中藤盾迅速翻轉,擋著了箭雨,他們旋動著手中特製的璿彎刀,中間把柄後方的短劍嗖地收迴,使得旋動更加輕便,以阻住流箭的靠近。新軍營的騎兵陣早先一步撤離,輕步兵也隨著急速後退。與此同時,無數身著寒鐵黑甲的將士衝了上前,他們抵著箭雨,抬著雲梯,飛快地衝向城牆下。 箭雨越發地猛烈,密集地射向他們。便在此時,天地之間轟隆隆地一片聲響,十數巨型黑鐵塔車,緩慢卻穩健地朝著城門駛去。 城樓上的鴻承將士見到那比他們的木塔盾車大上好幾倍的塔車,頓時更加慌亂,隨即死命地放箭,並朝著攻城的蒼寰軍拋石。 縱是蒼寰將士勇猛,然死傷不可免。 司蒼卿身著白色鎧甲,靜默地遙望著,遠方,一批衝上去又一批倒下去的將士們。城樓上,最中間的那個身形臃腫的人,便是駐守西圩關的鴻承將軍韋衝,也是承天逸的得力幹將之一。 看那越發猛烈的攻勢,作為堯山嶺外最後一道關隘就要被攻破了,那韋衝也顯然是瘋了般不要命地抵抗也難怪,承天逸這般重視他,能在戰場上如此瘋狂的將士,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然,司蒼卿眼神冷冽,他不想再在此處耗上更多時日了必須在五月前攻下鴻都,否則雨季來臨,他們便會失了許多的優勢了。 擒賊先擒王。 伸出手,司蒼卿冷聲道:“拿箭來!” 一旁的莫清絕微怔,遂明白了司蒼卿的意思,他看向西圩關的城樓,猶疑道:“皇上,這離城樓太遠,弓箭根本射不了那麽遠。” “拿來!” 司蒼卿懶得廢話,隻是冷著臉,看向對方。莫清絕頓時了然,不讚同地說道:“皇上,您萬不可以身涉險,不若……讓末將試一試。” 還未待司蒼卿迴應,另一旁便有人插話道:“嗬,這裏是戰場,你們還在閑工夫來討價還價。” 隨即在眾人皆為反應過來之前,白影一閃,便見一人疾速著朝城樓方向飛去。 ……承天央! 微驚,司蒼卿也在瞬間便跟了過去。 “皇上!”莫清絕驚唿,卻來不及阻止瞬刻飛遠的二人。 司蒼卿從沒見識過承天央真正的武功,卻不知,他的輕功幾乎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剛趕至這人的身邊,承天央猛地停了下來,腳點在塔車之上,迅速地舉起手中的弓拉滿,箭羽嗖地飛出,不過眨眼功夫便直直地射進了城樓上那個人的喉間。 百步穿楊,不過如此!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韋衝是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便一個跟頭自城樓摔了下去。 敵首已死,司蒼卿也不顧那麽多,甩出手中的銀絲,一下子掃掉了無數射來的箭羽,另一手已經摟上承天央的腰身,身體向後疾馳,幾個躍步已然離開了敵方弩弓的射程範圍。 兩人腳步輕落,承天央迴頭看向司蒼卿,輕笑,“陛下怎麽跟來了?”也未要求什麽答案,他便再次看向城樓的那邊,沒了首領的軍隊,頓時慌作一團。 而塔車在此時轟地撞上了城門,一下,又一下。西圩關,已是囊中之物。 身後一陣淩亂的馬蹄聲,司蒼卿迴頭看去,原是葉樓和莫清絕幾人。 “皇上,西後殿下,你們沒事吧?” 司蒼卿微搖頭,沉聲道:“爾勿要將心思放在朕身上,隻管軍隊便可。” “謹遵聖命。”看向城門轟然被撞開,葉樓迴頭大喝一聲,“城門已破,將士們,殺!” 前方的攻城的將士則一鼓作氣,殿後軍隊則縱馬橫刀。 西圩關,破! “哈哈,”承天央放聲大笑,“三關三線皆已拿下,隻待破了堯山嶺,這世上便再無鴻承!” 不再關注那邊攻城的情況,司蒼卿淡淡地斂眉,盯著笑得幾分狂肆的人。這些日子,這個人的情緒總有些些微的變化,越來越不穩。 ◇蒼◇寰◇七◇宮◇ “……西圩關一戰,俘獲敵軍七萬。小部殘軍逃竄至南,應是朝著堯山嶺而去。” 大帳內,司蒼卿安坐在軟椅之上,聽著莫清絕等人的匯報,半晌,開口吩咐道:“大軍在此暫作幾日休整,然後,便直逼堯山嶺。” “得令!” “嗯,都退下吧!” 看著麵前的地形圖,司蒼卿獨自冥思著什麽。 “陛下,”承天央自外麵走了進來,他已經脫下鎧甲換迴了常穿的紅袍,笑吟吟地看向司蒼卿,“在研究堯山嶺的地形嗎?” 司蒼卿頭也沒抬,隨意地嗯了聲,眉間微蹙。 承天央已然恢複尋常,他坐到一旁,也跟著看著地形圖,嘴上說道:“三個月進逼到了鴻承國腹地,這一仗,倒是比想象的順利的多。” 這一句話,反倒是讓司蒼卿眉頭皺緊。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有些隱憂。雖說是禦駕親征,但與廣宇國那一次親征不同,司蒼卿並未參與任何決策,放手交給了暫代將軍莫清絕,以及葉樓等人。 而這三個月,大小戰役無數,蒼寰軍可說是百戰百勝,既是偶有小挫,也是那人故意所為。這一切,似乎證明了他當初將帥印交給莫清絕是一項極為正確的決定。 然,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書生,又為何會有如此的才幹,不僅是在兵法之上,更甚至是在實戰之上。本來嚴勝那些老將還有些不服那人,如今也完完全全地信服了莫清絕。 司蒼卿從未真正地相信過莫清絕,但是,他的懷疑所建立的基礎也僅僅是直覺,以及那人詭異的性格。 “莫清絕真的是很可怕的一個人呢,”承天央大體了解司蒼卿的心思,若有所思,“可是僅我接觸的幾個月時間,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叵測居心。而且,他真是將帥奇才,除了武功略差之外,幾乎是完美。” 淡淡地看向承天央,司蒼卿滿不在乎地說道,“不用管他。”無論那人是什麽身份,司蒼卿可以確定的是,至少在目前,他是無害的。而自己正需要一個將軍,一把利刃。這把利刃,可以助自己早日平定鴻承! “陛下,”承天央也不再追究那個人的問題,而是往司蒼卿身上軟軟地一靠,“我今天那一箭射得漂不漂亮?” 微點了下頭,司蒼卿垂眸凝視著這人,他可以感覺出這人平靜外表下的情緒波動……今天城樓上那個人,也是曾經對這人做過什麽嗎? “陛下是不是好奇我為什麽要親自射箭嗎?” 司蒼卿微揚了下眉,卻聽得這人自言自語般地說道:“真是便宜那個老家夥了!要不是須速戰速決,我一定要將他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地割下來!” 沉默,司蒼卿轉開視線,淡聲打斷了對方的思緒,“隨我去城內看看吧!” “不要!” 承天央趴到司蒼卿的懷裏,緊緊地摟上他的脖子,含嗔帶怒,“我在和你說話呢,你老是像木頭一樣,整天瞎忙乎。” “你想不想知道,那個老家夥當初怎麽對我的?” 司蒼卿皺緊眉,心中微有無力之感。或許是越來越接近鴻都,這人的舉止變得很詭異,不似以前那般總是隱藏著一切,有時會開心地外露著自己的情緒,有時又會更加地奇怪。 ……他無法說得清,但是,不喜。 “不想啊,”承天央在對方耳畔吐氣,“難道我真得對陛下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嗎?”手指已經挑-逗地劃在司蒼卿的頸項處,一點點地探了下去。 這種舉動,在這些日子裏,越來越頻繁。 輕輕地握住對方的手,司蒼卿淡聲道:“不要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身體微僵,承天央隨即眼眸一轉,風-情萬種,手已經掙開,撫上了對方的胸膛,“和陛下在一起,這麽開心的事情,我怎麽會覺得勉強呢?”又反問,“難道陛下就這麽討厭天央嗎?” 一時,司蒼卿都有些莫可奈何。 見到對方冷漠神情下的鬆動,承天央吃吃一笑,緩緩俯下頭,輕輕地舔上了司蒼卿的頸項,舌尖若輕若重地走。 “陛下,”含含糊糊的聲音傳來,“不舒服嗎?” 正在此時,帳外傳來莫清絕的聲音,“皇上,末將有要事商量!” 人間當有路難行(三) 堯山嶺,為鴻承國腹地最為重要的軍事重鎮。鴻都地處群山之間的平原地帶,除了堯山嶺這一帶,其他幾麵的山群極為陡險,幾不可能攀越,故而自北進入鴻都,必不可繞開堯山嶺。 自兩國開戰以來,堯山嶺便徹底封住了,山城北前方是連綿近百裏的山巒險道。接近雨季的氣候顯得異常濕潤,蒼寰大軍一路奔赴,將士們不僅微有疲累,更是不太習慣這裏詭變的天氣。 主營帳內,幾人圍著桌子,議論著後麵的行程。 站在中間的莫清絕邊在地形圖上比劃著,邊向上位的司蒼卿匯報,“目前我軍是在這個山穀,從這裏到堯山城本是有條官道,但是昨日前方哨兵探察發現,”話語微頓,“山道竟然全數被毀,承天逸這次是不惜血本,早就做好了打算。” “如今想要到達堯山城,則隻能攀越這堯山險林。” “所以……”莫清絕望向司蒼卿,定定地開口,“末將特請求皇上下旨,讓末將先行率領精兵探查前路,然後方可安心率領大軍穿越險林。” 司蒼卿抬眸,沉默地迴視著這人,對方的眼神毫不躲避。 垂下眸,司蒼卿淡淡地開口,“勘查一事尚且不急,爾等先行退下吧!” “皇上,”莫清絕單膝下跪,不卑不亢地再次請命,“請您下旨吧!” 微揚眉,司蒼卿漫聲問,“莫將軍何故如此著急?且爾乃西南軍之首,勘查一事,尚不必須你親往。” “皇上明察,”莫清絕垂著頭,聲音微沉,冷靜地分析著,“堯山嶺山道被毀,非一兩日之功,想必是承天逸早有所打算。” “也就是,他算計到若我們突破了三關三線,進逼堯山嶺隻能穿越堯山險林。以此次戰事規模來看,承天逸是不惜血本、勢在必得。他既是能毀官道,則在險林中必也設下重重陷阱。” “當日僅一個封寺城便困住我西南軍大部兵力,這堯山嶺則更是險陡詭變,若我大軍冒然深入,隻要承天逸故技重施,以封寺城那般對待堯山嶺所有的百姓和守軍,屆時,我西南軍恐有覆滅之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