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月光皎潔,何在野就率領五十萬兵馬傾巢出動,順著大庸嶺南麓往西飛馳而去。他也知道,這麽多人馬一起調動,不可能逃過萬庭的眼睛,但他現在已經黔驢技窮,隻能賭一把,他就不相信這個秦渠年真的料事如神,畢竟擺在他的麵前有很多條路,要麽堅守上庸關,要不然南下偷襲鹹陽,也可以東出函穀關,還可以退守洛川,他不可能想到自己忽然會向西南方向突圍。


    隻要他想不到,等到萬庭得到消息,再出兵阻截,一切就已經晚了。萬庭雖然現在已經湊齊了九十萬兵馬,但他現在畢竟是防守,北方防線那麽長,他也不可能做到麵麵俱到,如果兵力太過分散,那防線就會變得格外薄弱,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此時他的防禦重點肯定放在鹹陽方向,不管是誰做主帥,肯定這樣想,要不然鹹陽被攻破,他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雖然何在野已經得到消息,秦國要放棄鹹陽,但從他這兩天打探的消息來看,秦國並沒有放棄鹹陽的意思,鹹陽城裏都沒有一個人跑路的,看來他剛開始得到的消息是一個假消息,秦國根本不會放棄鹹陽,畢竟那是秦國的根本。


    去往西南有一條大路,因為他這幾天一直都在打探情報,萬庭肯定沒想過他會去西南,因為他一旦去了西南,最少要十幾天才能再繞迴鹹陽,所以那條大路上並沒有埋伏兵馬,就算埋伏,也最多十萬八萬,而且這條大路上雖然有山,但也沒有像陰陽山那麽險要的一線峽,兩旁的山坡還算平緩,就算這十萬八萬的人馬伏擊他們,他們也有信心輕鬆突破。


    不過義渠軍的全軍覆沒對他非常震撼,他也害怕重蹈覆轍,所以五十萬兵馬並沒有一起走,而是分成五部,每部間隔幾裏地,這樣就算遭遇埋伏,也可以伺機而動,可進可退,不用擔心被一網打盡。


    他們剛走一個時辰,萬庭就已經得到消息,因為他們都是用閃藍鷹傳遞消息,所以特別快,而且閃藍鷹的嗅覺特別靈敏,隻要給他一件衣服,就能在方圓幾百裏地之內找到衣服的主人。


    萬庭聽說何在野向西南方向突圍,大喜過往。他這個人雖然性格放蕩不羈,但用兵卻相當謹慎,本來正如何在野所料,他把防禦重點放在了鹹陽方向,也沒想過何在野會向西南方向突圍。


    如果渠年前幾天就跟他這樣說,他肯定也是不以為然的,畢竟何在野向西南突圍,對他們的威脅不大,就算他跟昌化君合兵一處,他反而可以集中兵力,去西麵的防線認真阻截他們。


    但他因為已經收到了義渠年全軍覆沒的消息,內心也是相當震驚的,瞬間就對渠年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聽說何在野有可能往西南方向突圍,一點都沒有猶豫,連忙升帳謀劃一遍,眾將都認為,如果何在野往西南方向突圍,獐子嶺就是最好的伏擊地點,雖然那裏沒有陰陽山那般險要,但也比較狹窄,對方的兵馬散不開,十分便於他們截殺。


    萬庭同意了他們的觀點,但他也沒有把所有兵馬都派過去,因為秦王跟他說,還要提防何在野向函穀關突圍,所以派了三十萬兵馬去了獐子嶺,二十萬去了函穀關。因為當時北方潰逃迴來的兵馬都是殘兵敗將,已經不足三十萬,隻有二十萬,所以萬庭手上一共隻有八十萬兵馬,這樣兩邊出去掉五十萬,保衛鹹陽隻剩下三十萬兵馬。


    如果何在野能算準渠年的心思,直接向南迎頭而上,隻要速戰速決,萬庭兩邊調出去的五十萬兵馬肯定是來不及迴援的,到有八成的機會攻破萬庭的防線,直取鹹陽,到那時,還有五成的機會活捉秦王和秦渠年。隻要活捉這兩個人,基本上局勢就定下來了。


    雖然萬庭白天就開始向兩側分兵,但他因為時間充足,而且也屬於防守的一方,不需要集中兵力,所以他幾十萬兵馬都是零零散散調出去的,本來大戰在即,調兵遣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並沒有引起何在野的注意。如果連這點掩人耳目的調兵能力都沒有的話,秦王根本不會讓他做主帥。


    所以萬庭把兵分出去以後,心裏也是緊張的,生怕渠年沒猜準,萬一何在野猛攻中路,那本來一片大好的形勢,瞬間又會逆轉。


    所以當他聽聞何在野向西南方向突圍的消息,那是喜出望外,大唿一聲:“渠年公子真是神機妙算,真乃神人也!”


    這時急忙傳令三軍,拔營啟程,趕往獐子嶺。雖然從這裏出發,是追不上何在野的五十萬兵馬的,但他畢竟已經提前布置了三十萬兵馬在獐子嶺,拖住對方一個時辰完全是不成問題的,一個時辰之後,他完全可以趕到,然後前後夾擊。同時他也傳令給趕往函穀關的二十萬兵馬,讓他們即刻返程,保衛鹹陽。


    這三十萬兵馬一動,何在野就很快得到了消息,畢竟大半夜的,哨兵也不好清點人數,就說萬庭的部隊傾巢出動,向西趕了過來。


    何在野一聽說傾巢出動,以為跟他一樣,是真的傾巢出動,那對方的九十萬人馬肯定都趕了過來,這時在心裏計算了下萬庭拔營的時間,跟他預料的一樣,根本追不上他,不免精神一振,傳令三軍,馬不停蹄。心裏甚至還在想,如果萬庭追得太急,說不定他還可以找個地方伏擊他們一下,隻要把萬庭的九十萬兵馬擊垮了,那都沒有必要跟昌化君會合了。


    經過一夜馬不停蹄的趕路,待到天亮時,兩側的山就變得多了起來,此時萬庭的兵馬沒有追上他,這讓何在野很踏實,因為一旦進山,萬庭就無法包抄他了,隻能從後麵追趕他們,但永遠也追不上。


    再往前走了幾十裏地,山路就漸漸變得狹窄,但兩旁的山勢還比較平較平緩,隻是山林茂密,他們又不能邊趕路邊伐林,隻能收縮隊形,原本幾百匹馬齊頭並進,現在就縮成一排隻走幾十匹馬。


    由於隊伍瘦了,就變長了,之前五十萬兵馬分成五部行進,每部之間間隔幾裏地,現在又連得起來,綿延幾十裏地。


    何淨忠走在何在野的身邊,這時說道:“父親,前麵就是獐子嶺了!兩旁的山勢稍微陡峭一點,有點不安全,我們要加速通過。”


    何在野抬頭看了看,前麵的山勢確實陡峭了一些,但依舊還是一個倒“八”字型,兩側有山坡,山坡上長著茂密的叢林,雖然便於埋伏,但現在對他來說,隻要天上不會掉石頭,那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萬庭的主力部隊已經被他甩在身後了,前麵就算有埋伏,三五萬兵馬也頂天了,完全就是螳臂擋車。


    但這種事情他也不想發生,畢竟他現在隻想忙著趕路,隻有跟昌化君會合了,才能從長計議,路上他是不想再耽擱了。這時大叫一聲:“大家加速通過前麵的獐子嶺!”


    聽到的人就應了一聲,可惜他們已經在全力奔跑,就算加速,也沒有多大效果。


    現在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灑在山間的小路上,本應是一個寧靜的早晨,卻被轟轟隆隆的馬蹄聲踏得粉碎。


    這些馬雖然馬不停蹄跑了一夜,但依舊跑得飛快,卻在這時,地麵上忽然彈起一根絆馬索,衝在最前麵的那一排人雖然是高手,但馬卻不是高手,一下就被絆倒了,馬頭朝下,栽在了地上。馬背上的那些高手就平穩的落在了地上。


    但後麵那些士兵見狀,連忙猛拉韁繩,卻是刹不住,一時之間,後麵千軍萬馬就湧了上來,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何在野站在慌亂的人群裏,也是臉色一變,但他已經料想過這裏可能有人埋伏,但兵馬肯定不多,這時大叫一聲:“大家不要亂,敵人沒有多少,兩側搜山,將這些見不得光的鼠輩之流斬盡殺絕。”


    這些官兵畢竟也是訓練有素,何況隻是一根絆馬索,掀不起多大的風浪,聽見何在野的叫聲,紛紛就從馬上跳了下來,拿起兵器,就準備去兩側的山林裏搜捕!


    結果很多人還沒有走到路邊,兩側的山林裏忽然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像是蝗災過境,鋪天蓋地,密密麻麻,感覺天上明媚的陽光都因此而黯淡幾分。


    所有人均是臉色一變,光看這箭陣,也不可能是三五萬人馬能夠射得出來的,保守估計,山林裏也最少藏了二十萬兵馬,而且上不封頂,這讓他們非常恐慌,未戰先怯。但他們被堵著這山間的小路上,沒有別的路可以走,隻能硬著頭皮揮斬這漫天的箭矢。


    雖然山林裏藏的這些人的修為也是參差不齊,但是分工明確,高手射人,低手射馬,有條不紊!


    因為何在野的部隊綿延幾十裏,如同一條長蛇,所以隊形很單薄,這些箭矢很輕易就可以貫穿他們的隊伍,而且伏兵也埋伏了十幾裏,一起放箭,這就不是打蛇打七寸了,而是打蛇打半截了,因為蛇臉比較長,肚皮以上全是臉,所以真的是劈頭蓋臉地打。


    何在野一下就被打懵了,看著人馬成片成片地倒下,聽著手下鬼哭狼嚎的慘叫聲,以及戰馬因為受傷而發出的嘶鳴聲,那是心如刀絞,目眥欲裂,現在的他,不但是愛兵如子,愛馬也是如子,是一個真正的愛馬仕,如果馬沒有了,就算他們能夠突圍,那也是跑不遠的。


    心中不免又怒又恨,當然不願坐以待斃,讓敵人一直射著玩,這時怒吼一聲:“把他們揪出來,殺了他們……”


    幾十萬手下便都下了馬,冒著箭雨,向兩側的山林衝了過去,在此過程中,那些修為低一點的修士又死傷了好一批,看得何在野好難過。


    不過他畢竟有幾十萬大軍,實力也不容小覷,像潮水一樣向兩側的山林裏衝了過去。而萬庭的部下畢竟也是長途跋涉而來,所帶箭矢有限,這時也差不多射完了,但他們的命令是阻截何在野的兵馬,所以看幾十萬大軍衝過來,他們也沒有逃離,這時也從山林裏殺了出來,殺聲震天。


    兩部人馬就在這狹窄的獐子嶺交上了手,一時之間,原本靜謐的山穀就充斥著各種聲音,有兵器的碰擊聲,人的呐喊聲慘叫聲,軍官的指揮聲,馬叫聲,各種聲音揉成一團,亂哄哄的一片。


    萬庭的部下雖然人數上不占優勢,但占得先機,俯衝而下,之前又用弓箭射殺一批,而且他們名正言順,平叛除亂,士氣如虹,雖然打的很辛苦,但是一步未退。


    何在野依舊騎在馬上,看敵我雙方已經呈膠著之勢,一時半會無法突圍,這讓他非常著急,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時間,萬庭既然在這裏埋伏了這麽多兵馬,說明已經算準了他們要走這條路,如果不能盡快突圍,待萬庭的援軍一到,今天他就要死在這獐子嶺了!


    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萬庭是怎麽算準他要走這一條路的,而且篤定無疑,要不然不會派這麽多兵馬過來,雖然這個萬庭有些能耐,但同朝為官這麽多年,他有幾斤幾兩心裏還是清楚的,絕對不可能有這麽聰明,這簡直已經到了料事如神的地步,難道這又是秦渠年的主意?


    這讓這讓細思極恐,頭皮發麻,這他媽還是一個人嗎?想自己跟他連話都沒有說過,上次見他的時候,他還隻是一個孩子,怎麽會對自己了解的這麽清楚?簡直是自己肚裏的蛔蟲啊!何況自己選擇這條路,完全是臨時起意,並沒有過規劃,更沒有跟其他將領商量過,就連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會走這條路,他怎麽敢那麽確定呢?而且看這陣勢,完全是吃定了他,沒有一點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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