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嚴疼弟弟是人盡皆知的事,出了這麽嚴重的事情,怎麽沒見他出現?” 餘光耀探頭看著走廊裏沒有任何動靜,手術室依舊亮著手術中的燈。 李茂靠在手術室門口,手捧著額頭,不知道這時候該給誰打電話比較好,方嚴一直和方遠相依為命,別的親戚極少往來。 警察說方嚴瘋了,李茂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他那個一直披著溫柔麵皮內裏陰險毒辣老謀深算的老板,怎麽可能會瘋,有什麽事情能將他逼瘋。 李茂想著,也許下一秒方嚴就會笑著出現,拍著他的肩膀說會沒事的。 就像那時候一樣,就像方遠出車禍的時候一樣。方嚴說,方遠一定會醒來的,結果方遠就醒來了。 可是這次大約方遠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就在李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聯係方嚴親人的時候,一直緊閉的手術室大門,終於打開了。 李茂趕緊放下電話上前,醫生戴著口罩,滿是疲憊的走出來。 “醫生,怎麽樣了?” 餘光耀探著腦袋見醫生出來,也跑了過去。 “唉,病人全身上下多處外傷,且被人虐待過,肛門嚴重撕裂,又兼有高燒後被窒息。對不起,送來的太晚了,已經不行了”醫生搖搖頭,非常惋惜的樣子。 不知道是什麽人這麽變態,簡直令人發指。 醫生搖搖頭,身後是蓋著白布被推出來的人。 李茂呆住,拿著手機不知所措,看看被白布蒙住的人好一會,他突然轉身就跑。 必須要告訴方嚴,一定要告訴方嚴。 李茂走之後,餘光耀就聽到推著急救床的護士在後麵喊醫生:“餘醫生,餘醫生,病人要送到哪裏?” “該送到哪就送到哪,先放著,等待家屬來簽了字再說” 餘光耀站在原地突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他跟在護士身邊,將方遠蓋在臉上的白布掀開,看了一眼之後,又將白布蓋了迴去。 “送去停屍房麽?”餘光耀問。 小護士有些慌亂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嗯,是的。” “你不怕那種地方?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小護士笑了笑:“好啊。” 不過當然,餘光耀沒有做成護花使者,他被餘輝給揪迴了家。 李茂見到了方嚴,他正窩在牢房的角落裏,抱著膝蓋,渾身髒亂,他臉上一直帶著笑意,眼睛瘋狂又癡迷,嘴裏不知道嘟嘟囔囔些什麽。 這間牢房裏隻有他一個人。 沒有將方嚴帶出來,而是讓李茂在牢房裏見了,因為方嚴情緒不穩定,若是帶出來,難保他會不會攻擊人。 將他帶過來的警察很是頭疼的道:“你是他家屬麽?待請來專門鑒定機構鑒定他精神病程度之後,再判定是判刑還是送去醫療,對了,他的監護人是誰?” 警察問著,李茂則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你說什麽,精神病程度?監護人?” 李茂看了看明顯不對頭的方嚴,再看看警察,徹底淩亂了,老板有精神病? “沒錯,既然他有診斷書,一定有監護人。” “可是,他父母早在兩年前就去世了,他的親人也久未聯係,沒聽說過什麽監護人。” “這樣啊,這就難辦了”,警察沉思著離開。 李茂看著縮在角落裏的方嚴,小聲喊了他的名字。 “老板,老板你能聽到我說話麽?” 方嚴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抱著腿窩在角落裏,對著牆壁,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 李茂有些心酸,他怎麽都克製不住難過的感覺,趴在透明門上,悲哀的看著方嚴。 “老板,對不起,你弟弟,方遠已經不在了,不知道你還能不能見到他最後一麵。” 不知道是不是李茂說出方遠的名字刺激到了方嚴,他突然轉過頭來,狀若瘋狂的撲到玻璃門上,拳頭用力捶著門,似乎是想將門弄開。 手都流血了,方嚴也感覺不到疼,他嘴裏一直喊著:“小遠想見我,小遠在喊我,我聽到了,讓我出去,我要見小遠。不讓我見小遠,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方嚴眼睛幾乎要鼓出來,表情猙獰恐怖。 李茂驚駭的後退一步,不敢再說話。 警察走過來,用電擊棒將方嚴給擊暈了。 李茂被請了出去。 索性方嚴還有親戚,就算是遠親,也算是親戚。 於是,這群遠親就成群結隊的來了,幾個女人撲到停屍房就開始哭。哭得聲嘶力竭歇斯底裏,那勁頭,有將死人哭活的架勢。 而幾個男人,就圍住醫生,詢問醫生方遠是怎麽死的。 醫生推了推眼睛,簡潔的吐出兩個字:“被殺。” 這群男人們驚呆了,去扒方遠蓋在身上的白布。 一掀開布,所有人都傻眼了,這個消瘦漂亮的人是誰。 女人們尷尬的抹抹眼淚互相看了眼,然後有些遲疑的道:“我們,我們是不是哭錯人了,小遠很胖,傻傻呆呆的。這個怎麽看都不像。” “是啊,哎,我說,我們找方遠,你是不是指錯人了?”一個女人對著看管停屍房的人高聲問道。 那人搖搖頭:“若是叫方遠沒錯的話,那就是這個,沒有別的叫方遠的了。” 女人們又重新低頭看了看人:“這麽看的話,還是有些眼熟的,小遠瘦下來的時候不就是這個樣子麽?是不是,隻是好多年沒見他瘦了,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了。哎呀呀,我的遠兒怎麽就這麽可憐呐,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就去了。” 女人們又趴在方遠身上開始哭。 歸根結底,這些人都是來瓜分財產的,當初方嚴用強勢手段逼得他們離開了公司,逼得他們將吞下去的東西吐出來。現在方嚴有可能犯了事,會坐牢一輩子,方遠又不在了,偌大一間公司,想當然就是他們的了。 可是人多,一家不夠分,這時候就看誰有本事搶了。 至於方遠,他們會給在公墓裏給他找個好位置。 在弄清楚殺方遠的有可能是方嚴,並且方嚴有可能已經瘋了之後,這群親戚不由得暗自竊喜。 果然是報應,當初那麽狠心將他們趕出公司,現在他們不是照樣光明正大的迴去。 可是同時他們也後怕,幸虧當初沒有強硬與方嚴對抗,否則被一個瘋子給盯上,一定非常可怕。 不多久,方嚴的鑒定結果出來了,方嚴正處在發病期,完全不能控製自己的行為。所以,對於方嚴殺人一事,並不負刑事責任。但是,他的監護人要受到民事處罰。 可是問題是,方嚴並沒有監護人。 最終兩個比較精明的親戚,自願做方嚴的監護人,全權處理方嚴的事。 而公司,也被他們拿了大頭。 方遠下葬那天,去了不少人,天氣晴好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墓地在方遠父母不遠的地方。此時那群親戚倒是沒有見到幾個哭的,都隻是麵無表情的站在墓前看著,做了個簡單的形式。 蕭筱挽著錢榮新的手來了,畢竟錢榮新與方遠是親戚,還是好朋友,雖然被方嚴陷害得很慘,但兩人對方遠卻沒有任何怨憤。 “一路走好”,蕭筱將一束花放在墓前。 “恭喜解脫”,錢榮新也上前說了一句,“我和小小要去國外了,以後我們可能會結婚,會過的很好。” 大約這也是方遠所希望看到的,錢榮新看著照片上方遠的笑容,漫無邊際的想著方遠那張微胖的臉。 從今往後都不會再見了。 錢榮新有時候在想,一個人失憶之後,會性情大變麽。不知道,但是人都已經不在了,再想什麽都是多餘。 誰也沒看見,餘光耀也去參加葬禮了,隻是他就站在遠遠的地方觀望了一陣就離開了。 彼時,被關進精神病院的方嚴,被打了鎮靜劑,安靜的睡在床上,什麽都不知道。 也許在他前一秒瘋狂掙紮的時候還自語過一句沒人能聽懂的話。 “你就,從來都沒有愛過我麽。” 46、邊城小市 ... 三年後,靠近內陸的小縣城。 這真是個偏僻荒遠的地方,附近不遠就是國界線,坐車幾個小時就能看到成片的外國人生活的地方。 這個縣城貧窮,附近風景又不好,所以極少有什麽外地人會出現。 在這縣城的街上有一間小餐館,老板是個消瘦的青年,不太愛說話。他左側臉上有一道傷疤,看著倒是不嚇人,隻是有些破壞美感罷了。 附近的鄰居們都與他熟悉了,知道是個心很好的人。 “木巴,沒有菜了,你出去順便帶點菜迴來,肉也買一些”,坐在屋裏擇菜的老板,對著正要出門的五大三粗的漢子大喊了一聲。 “好嘞,知道了”,高大的漢子騎著電動三輪車出去了。 老板對著門外愣愣的望了兩眼,又有些歎氣的低下頭繼續擇菜。 提心吊膽的日子早就過去了,他現在過得很好,這裏的人也很好。 但是如果能忽略掉每日做噩夢,每次晃神的時候腦海中都會轉出一個人的臉的話,那大概會更好。 小飯館的生意時好時壞,他剛剛到這裏來的時候,身無分文,是被這家飯館的老板收留的。 可是老板一年前去世了,於是他就接手了這裏。 “老板,來晚肉絲麵”,有人叫了一聲。 方遠忙放下手中的菜:“來了。” 每日從早忙到晚,日子過得很充實,方遠不刻意去想以前的事。 有時候飯館忙起來,晚上一關門,就累癱在床上睡著了。 附近的鄰居對他都不錯,熟悉起來之後,都很照顧他。 隻是,最近卻出現了一些苦惱。 貢嬸是隔壁開百貨店的老板娘,人很熱心,每天抱著孫子整條街溜達,走完這家去那家。 而她家的店,時常都隻有她那有些癡傻的小兒子看著,小兒子整天呆坐在店裏,露出傻兮兮的笑,口水流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