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淵幾乎都能猜到他們的想法,輕輕勾了勾唇角:“官不是白做的,俸祿也不是白拿的,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貢獻出自己所掌握的技藝,擔任教師一職,在學校公開授課。”底下的人默默將他話語中的意思體會了一番,再次炸了,這迴倒不是激動的,而是覺得不可思議。“這能行嗎?不會有人願意的吧?”“要真有人來,會不會被家族或師門其他人亂棍打死?”賀淵淡淡道:“怎樣才能將這個計劃順利實施,這就需要各位群策群力了。”一句話瞬間堵住所有人的嘴。“你們先商議,迴去之後也好好想一想。”賀淵扔下一句話就起身走人,留下一地官員呆若木雞。這件事在小朝堂上醞釀了許久,反對的人越來越少,大家似乎也漸漸開始期待這條新舉措將要帶來的變化,到後來一眾官員配合賀淵將措施進行細化,最終新政還是頒布出來了。這次貼出的告示與以往大不相同,每行字上麵都有標注拚音,旁邊站著的人也不再逐字逐句地念,隻在大家有疑問的時候出聲解釋,一時間城門口圍觀的人都擠著往前看,一個個都興致勃勃地參照著拚音緩慢讀出聲。因每個人都想上前讀一遍,燕王府又趕緊派人多貼了幾張告示,同時將準備好的傳單分發到百姓手中。這種在現代爛大街到讓人厭惡的宣傳手段放到古代卻非常有效,尤其是青州這種學習氣氛正濃的地方,每個人看到傳單都恨不得主動討要,迴去之後一家老小都看一看讀一讀,有孩子的人家還督促孩子拿著樹枝在地上照著傳單學寫字,這樣一份傳單對於家中沒有任何筆墨書籍的普通百姓而言竟成了一筆寶貴的財富。這結果讓賀淵有些意外,他剛來這個世界時帶著冷漠旁觀甚至俯視的角度,有了薛雲舟和孩子之後才生出牽掛,如今看著這些淳樸的百姓,他又生出幾分喜歡,頭一迴真正發自內心地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告示貼出來,雖然全城都在討論,卻沒有一個匠人前來應征,據探子迴報,這些天許多匠人都生出了心思,奈何家族或師門的規矩擺在那兒,一旦有人表現出想要應征的苗頭,馬上就是一陣內部爭論。賀淵耐心等待了好些天,終於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過這第一個應征者讓賀淵有些失望,此人是個編籮筐的,但他編出來的籮筐除了實用就是實用,稍微手巧一點的琢磨琢磨都能做,而且很多家庭都是自己編籮筐,根本不需要買,此人的技藝想要發光發熱實在有難度。遭到拒絕,這個人倒也沒有失落,他搓著手小心翼翼道:“我……我其實就是來探個虛實……要是學校真的需要編籮筐的……先生,我祖父可以過來試試,他編的籮筐特別好看,想要什麽花色就能編出什麽花色。”他對“老師”這個名詞暫時還有些難以接受,仍然習慣性說成“先生”。接待他的人點點頭:“你可以讓你祖父過來試試,不過……他身子如何?”此人連連點頭:“身子很硬朗,還能種地呢!”到第二天,此人果然帶著他的祖父過來了,一通考量過後,新編的籮筐被送到賀淵與薛雲舟的麵前,兩人研究了一會兒,給老人出了個難題:一張康氏隨手畫出來的繡花的花樣子,不複雜,但對於編織籮筐來說絕對不簡單。他們以為會把老人難住,畢竟編籮筐再精細也細不過繡花,可沒想到老人迴去研究了幾天,竟然真的編出來了,那上麵的花紋雖比不上花樣子精細,卻也足夠傳神了。薛雲舟一拍桌子:“高手在民間!就他了!”於是,“雲舟技校”招到了第一名技術老師,燕王府官職名單上添了一個名字:趙三喜。接下來就是為這個專業招生了,考慮到流民中有許多腿腳不便之人,招生公告中特別強調了一點:優先接受殘疾者報名,學費視情況有相應減免。那些腿腳不便的普通百姓,一來沒有文化,二來不能勞作,幾乎成了家裏的負擔,脆弱的人甚至都得了抑鬱症,現在陡然看見一條生路擺在麵前,激動得嚎啕大哭,家裏人也都高興得不行,立刻就帶著人來報名了。“籮筐專業”很快就開課了,這專業名聽著搞笑,可看著那些殘疾人瞪著眼豎起耳認真上課的模樣,任誰都無法不動容。趙三喜當官與籮筐專業的開課引起了全城轟動,更多的匠人蠢蠢欲動,燕王府在考驗擇選這些匠人的同時,又開始安排建立籮筐工廠的事宜。這個工廠自然不能和現代化工廠的規模相比,其本質還是個手工作坊,但因為有商人的經營與南來北往的牽線,這個作坊比家庭作坊的規模要大上許多,也專業許多。商人天生就有敏銳的嗅覺,幾乎不用燕王府怎麽動員,早在“匠人為官”的新政剛擺上台麵的時候,就有商人盯上了其中潛在的商機,並且在與燕王府打過招唿之後得了一批新穎的樣品,迅速投入準備工作,等那些學生拿到證書畢業之後,現成的工廠與早已打通的銷路就在等著他們了。畢業生們激動得大哭,紛紛對趙三喜與燕王府磕頭謝恩,他們如今才學了個皮毛,卻已經能養活自己了,畢業後他們還會繼續向趙三喜請教,將來技術越來越精湛,日子也就會越過越好。工廠一開工,趙三喜又兼任了技術顧問,在第一批成品賣出去之後,他同樣激動得老淚縱橫,拿著分紅哭得稀裏嘩啦,以前編個籮筐無非就是周圍的不會編的人買迴去用用,沒有誰稀罕上麵的花樣,他編那些花樣也僅僅是自娛自樂,沒想到還能有獲得如此豐厚迴報的一天。他覺得自己又當官又當先生又當什麽顧問,不多做點貢獻實在是心中難安,於是又開始琢磨編織點新的東西,什麽席子啊,簾子啊,箱籠啊,燈罩啊,想到什麽就研究什麽。於是,籮筐廠在他的技術指導下開始漸漸向工藝品廠轉型。有了趙三喜和籮筐廠的成功,那些觀望的匠人再也坐不住了,當初受到冷遇的新政陡然火爆起來,薛雲舟又忙成了陀螺。第84章 新消息有了更多匠人的參與,技校逐漸火熱起來,再加上商人的積極奔走,青州建立起一家又一家工廠,在燕王府的有意引導下,青州的士農工商等級區分開始不知不覺地弱化,幾乎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能發光發熱,幸福感爆棚。坐擁金礦,燕王府本就不差錢,如今再加上逐年提高的稅收,更是不用為財政問題煩惱,因此被撥出來用在軍政上的費用比之前高了許多,邊關將士的陣容壯大了,裝備提升了,夥食變好了,家屬待遇也提高了,將士們沒了後顧之憂,對燕王府的忠誠度大大提升。再加上賀淵在軍政上做了不少融合現代軍事理念的改革,軍隊將士的作戰能力有了顯著提升,在一次應對突利擾邊的戰鬥中幾乎將對方全滅之後,青州將士的士氣大受鼓舞,之後麵對突利時不時的小規模騷擾全都摩拳擦掌、幹勁十足。賀淵如今在軍中的威望更甚以往,有不少人甚至對他產生了個人膜拜,這種膜拜與以往那種對上級的忠誠、對皇權的敬畏完全不同,按照薛雲舟的通俗說法就是:二哥最近表現太好,圈了一大堆腦殘粉。當然,薛雲舟的腦殘粉也不少,而且因為薛雲舟平日裏嘻嘻哈哈平易近人得很,沒有賀淵那麽大架子,他的腦殘粉幾乎囊括了上至八十歲老太、下至八歲幼童的所有青州百姓,儼然已經成了全民偶像,說他是第二個樓永年都委屈他了,畢竟樓永年當初雖然政績優秀,但圈粉靠的主要還是個人魅力,而薛雲舟雖然也有與旁人截然不同的討喜氣質,但他圈粉靠的是他為百姓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二者完全沒有可比性。有了這樣喜人的發展勢頭,青州一天一個樣,就在賀淵考慮為軍隊擴建馬場的時候,江南來了一封信,康興為表示要帶著全家老小到青州來看看。此時天氣漸漸轉暖,青州正是氣候最怡人的時候,而青州與江南兩地之間的道路也已經修完,薛雲舟看到信之後高興不已,算了算時間,康興為等人直接走他們修好的大路用不了多久就能到,比上迴來青州能節省一半多時間。康興為在發出信之後不久就收拾東西帶著家人趕赴青州了,他在這兩年間早已對青州的變化有所耳聞,更因為“青州瓜果”、“青州籮筐”等看似不起眼實際上卻來勢洶湧的商品對青州的發展產生了一窺究竟的想法,所以他這一路走來都帶著點審視的目光。康興為做好了思想準備,可剛出江南就大吃一驚,實在是始料未及,從青州修往江南的這條大路遠遠超出他的預期,比他所見過的任何官道都要更寬更平坦,路麵更是夯得結結實實,道路兩側還種著各種觀賞性的花草樹木,同時每隔小半天路程的距離就會看見一座小巧精致的木樓,木樓裏麵設有休息室和更衣室,同時還售賣各種點心小食,走在這樣的路上全然沒有以往出遠門的辛苦,反而添了一種享受。康興為年紀大點倒還算淡然,跟著同行的孩子們則驚喜得大唿小叫,一路走來都在嘰嘰喳喳地猜測下一個站點會賣什麽好吃的,當吃到尚未全國普及的紅薯時更是驚訝開心得哇哇直叫,臨上車拿著一包紅薯幹不肯撒手。所有人都對青州充滿了期待,越靠近青州,道路兩邊的變化越大,等進入青州境內,康興為再次受到震驚,這裏如今開墾了許多田地,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濃綠,近看又會發現田地中結滿了瓜果,完全看不見往年荒涼貧窮的影子。就在康興為等人驚詫不已時,賀淵與薛雲舟帶著一眾親隨親自出城來迎接,這舉動引起了全城百姓的關注,以至於他們進城之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圍觀。康興為笑著讚道:“青州真是日新月異,我都快認不出來了!”賀淵適當恭維:“多虧了外公在江南替我們周旋,起步順利了,才有後麵的發展。”康興為撫著胡須哈哈大笑,笑容中透著一絲得意,顯得與賀淵毫不見外,又頗有幾分老頑童的味道,引得旁人也跟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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