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原諒他? 談文典總覺得談彥的話哪裏不對, 但他能怎麽辦?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去為難一個小嬰兒? 談彥扯了扯他的胳膊:“父親,這麽多人看著呢。” 談文典雙眼冒火地看著對麵其樂融融的一大一小, 氣得五髒六腑都移位了! 但談彥說得對,這麽多人看著, 他隻能忍下這口氣。 談文典硬生生鬆開了拳頭, 憤然甩袖。 南王卻嫌他心火燒得不旺, 再添了一把油:“談相,老天爺看得明白,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再明顯不過了,是吧?” 談文典剛壓下去的火氣轟然爆發,連脖子都氣紅了。 偏偏又不能動手。 談文典狠狠地瞪了南王一眼,猛然轉身麵向遲聿, 凜然道:“大商乃是陛下的大商,臣子是陛下的臣子,誰好誰壞, 隻有陛下最清楚, 老臣我躬身為國, 侍奉過兩代君王,忠心可表, 陛下以為呢?” 談文典一番激昂陳詞, 搬出了朝綱,搬出了自己的老資曆。 還把燙手的皮球踢給了遲聿。 遲聿對上他那雙灼灼的雙目。 再熟悉不過。 自他登基以來,望門出身的老臣們,總是用這種眼神無聲威脅。 談文典更是其中之最! 遲聿笑了笑, 散漫倦懶地靠在手枕上:“談相國之脊梁,一片丹心;南王固守邊疆,為國為民,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們總不能讓朕剜肉吧?” 談文典眉頭高隆,在心中猜測他這句話的意思。 遲聿道:“肉乖乖長在手上,就是好肉。剜下來,爛了、臭了,就不是好肉了。兩位愛卿覺得朕說得在理嗎?” 化音剛落,南王便躬身跪禮,擲地有聲:“臣對陛下,對大商,忠心不二,感遇忘身。” 兩人配合得跟唱戲似的,談文典的胸口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得他背都挺不直了。 偏偏談彥還在旁邊幫腔:“陛下,我父親必然也是忠君愛國的良臣。”他說著又拉了拉談文典的手臂,笑道:“是吧,父親?” 談文典雙眼充血,死死地瞪著他。 微微鼓起的兩腮,昭示著他正緊咬牙關控製情緒。 談彥笑意不減:“父親,陛下還在等您迴話呢。” 談文典剜了他一眼,推開他,不甘願地學南王在遲聿麵前跪下:“老夫之赤誠日月可鑒,陛下就算是懷疑誰,也不該懷疑老夫。” 他口氣仍舊傲慢,答的話也是模棱兩可,甚至還冷哼了一聲。 遲聿達到目的,便不予理會這些虛頭勝負。 說了兩句客套話,再讓兩人平身賜座。 談文典本是想直接離去,不受這三人的擠兌。 但陳氏還在宮中,到現在都未露麵,隻好留下來。 談文典見南王還把小皇子抱在懷中,心裏那股子惡氣是越堵越恨。 “南王,老夫才是小皇子的外公,你要抱到什麽時候?!” 南王逗弄小嬰孩的手指頓住,抬頭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遲聿擺擺手:“南王,你就將孩子給談相抱抱。” 南王麵色晦暗,還是將孩子送到了談文典懷中。 談文典嗤笑一聲,伸出雙臂攬住孩子,正低頭去看。 嬰兒烏溜溜的眼睛對著他那張臉轉了轉,然後委屈地癟了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哭得比剛才還要大聲。 談文典整個身體就僵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 就算用筆墨,都難以描繪他現在的心情。 談彥趕緊把孩子從他懷裏抱出來,剛張口要哄他。 “孩子怎麽又哭了,可是餓著了?”陳氏一邊整理鬢邊微亂的發絲,一邊從側室裏匆匆而來。 剛入了廳堂,突然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嚇得倒退了兩步。 尤其觸及到談文典和南王兩人的視線,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胸口。 談彥快步走到她身前,擋住所有人的視線。 這個貼心的舉動,成功將陳氏安撫下來。 談彥將孩子送到她懷裏:“吵到母親歇息了?” 陳氏抱著孩子,心裏終於踏實下來:“無妨,隻是聽到昀兒哭得厲害,忍不住出來瞧瞧。” 她小心覷了談文典一眼,低聲問道:“怎麽迴事?” 談彥憋著笑,用隻有兩人才聽得清的聲音道:“小孩不讓他抱,一碰就哭。” 陳氏動了動嘴角,還未來得及說什麽,談文典已經強勢地走了過來。 “你離家一年,現在皇後已安然誕下皇子,就不必再去禮佛了,跟我迴府。” 談文典走近了才發現,陳氏多了許多變化。 原本冰冷的五官變得柔和,身材也豐腴了不少,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韻味。 像一顆飽滿的、待人摘采的誘人果實。 看得他心裏竟然有些火熱。 陳氏有些不自在的別開眼。 過去的十幾年,談文典是她命運的掌控者。 哪怕如今她有了疼惜她的人,有了會給她撐腰的兒子,麵對這個男人還是會犯悚。 談彥用手握住陳氏的肩膀:“母親不是說要在宮中陪我,難道不作數了?” 陳氏被他這麽一鼓勵,頓時有了底氣:“相爺,雪雁第一次做娘,許多事不熟悉,我想留在宮中些日子,照顧他和小皇子。” 談文典不滿嗬斥:“宮裏這麽多嬤嬤,比你有經驗的多了去了,你湊什麽熱鬧?!” 陳氏擰眉,勇敢與他對視:“相爺,旁人的手哪裏有我細心,再說月子期間,也是我一直照顧小皇子,他粘我得緊。” 談文典有一瞬的錯愕,很快目光變得深沉。 一年不見,那個在自己麵前拘謹敬畏的陳氏,竟然敢反抗他了。 “休拿小皇子說事!” 他眼神冷凝地在陳氏身上轉悠了一圈,而後看向不遠處的南王。 再對陳氏諷刺道:“我看你是想明修暗度吧?” 陳氏一個激靈,但很快有穩住:“不知道相爺在說什麽,我隻是心疼兩個孩子。” 南王在旁邊看得心疼,好幾次想上前護著陳氏,都被遲聿給製止了。 談彥自然也知道南王和陳氏的為難,也厭煩談文典的固執霸道。 他輕輕摟著陳氏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父親,陛下已經擬了聖旨,要封我母親為一品誥命夫人,如果迴了相府,還是個妾的身份,屈居於大夫人之下,實在有些丟本宮的身份。” 談彥不待談文典迴答,在他驚愕的表情中繼續說道: “再者,父親後院中可以有無數美姬,但大商太子,卻隻有一個外婆,孰輕孰重,本宮想父親剛向陛下表過忠心,肯定能拿捏清楚,是吧?” 談文典終於被氣得繃不住臉了,渾身顫抖地用手指指著談彥:“你、你……” 談彥蔑了他一眼:“父親三思。” 談文典滿腔的惡氣堵到了嗓子眼,剛才在南王和遲聿那裏吃了大悶虧,已是很不爽了。 但因為是常年爭鬥的政敵,倒也在接受範圍內。 而陳氏和談彥,卻是他手裏的兩顆棋子。 現在棋子翅膀硬了,不僅要脫離他的控製,還要和他作對。 這對於控製欲極強的,身為談家一族之長對他而言,無異是巨大的羞辱和挑釁。 但此時眾多外人在場,談雪雁母憑子貴,這裏又是皇宮。 天時地利人和,都於對方有利。 談文典氣極,卻也隻能啞著聲爆喝道:“混賬!” 談彥不悅道:“父親慎言。” 隨後他又忽然緩了語氣,言笑晏晏地對談文典道:“其實女兒也能明白父親的心情,與母親分割十月,想必也是思念得緊,不如這樣吧,今天中午就留下來用飯,大家好生聚聚,豈不樂哉?” 談文典一個晃神,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幼女。 記憶中,她性子膽小,唯唯諾諾。 每次見到自己問安,都是縮著肩膀,聲音像蚊蠅般細小。 什麽時候,她變得如此牙尖嘴利,甚至還敢和自己公然叫板。 恍惚見,他想起了十月前的一件事。 那時候他帶著方氏來宮中,要求她協助海雁入宮,擠掉大商公主的妃位,共同掌管後宮。 沒想到這丫頭不僅奇貨可居,背地裏和東王拉拉扯扯,表麵上又公然站隊皇帝。 那次他就認清了她的心機和城府。 隻是這一年中他忙得焦頭爛額,便淡忘了許多。 今日又被皇長孫衝昏的腦袋,才忽略了他這個小女兒早就不是個安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