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費奕真做著遊戲測試,齊溫棠不知道在公司的哪裏視察,反正兩人幾乎都沒有見過麵。然後就到了周六。費奕真的繪畫課還是一如既往地存在著,雖然他的進步總是不甚明顯,老師對他的看重也有限,不過他就隻當是平靜心情,修煉涵養,每周都到課不誤。平時他來的時候,通常葉名河都已經早早地就到了,但是這天直到上課時間,葉名河都還沒有出現。費奕真頓時奇怪了葉名河以往似乎從來沒有缺過油畫課的記錄。上午的課程過半的時候,葉名河終於出現了,但是他卻是直接走到了教室前麵,開始低聲和油畫老師說了一些什麽。油畫老師聽了,迴答了兩句,然後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最後葉名河神色沮喪,垂頭喪氣地從講台上走了下來。費奕真看著他的樣子,頓時懷疑是出了什麽事情,就開口向老師報告了一聲,就衝了出去。第50章費奕真在大門口追上了葉名河,叫道:“名河!?名河!?”葉名河停下了腳步,轉身望向了他,看見費奕真追了上來,頓時露出吃驚的神情。費奕真猶豫著問道:“我知道我有點多管閑事……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有什麽我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嗎?”費奕真問完這一句話,就呆住了。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葉名河哭了。葉名河的眼淚抑製不住地掉了下來,費奕真是第一次看見人哭的時候能留下在這麽多眼淚。葉名河原本幽黑漂亮的眼珠子仿佛變成了一雙泉眼,眼淚並不是“流”出來,而是“湧”了出來,他一邊哭一邊哽咽著開口說道:“我媽媽……我媽媽……要死了。”費奕真驚呆了,有點摸不清葉名河的意思,急忙說道:“怎麽會?發生什麽事情了?阿姨出什麽事情了?你好好說,不要哭好嗎?”葉名河哽咽著,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說清楚。葉媽媽是寡婦,丈夫死得很早,葉名河從小就是被她一個人一手撫養長大。為了能讓葉名河學他最有天賦的繪畫,葉媽媽常年兼著三份活。她白天在布藝廠做工,晚上自己去夜市上出攤,周末又做著兩戶人家的鍾點清潔工。周五晚上,她練攤迴來的路上,突然就昏了過去。葉名河驚慌失措地把她送到醫院,結果醫生告訴他葉媽媽必須要做手術才行。葉家的經濟本來就拮據,葉名河翻遍了家裏的存折也沒有翻到一個手術的零頭,他父母又從他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是孤零零的幾乎沒有見過親眷,所以葉名河幾乎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昨天晚上,他幾乎是挨家挨戶找過了和他母親還算是有點交情的每戶人家。貧窮沒有尊嚴,從小跟著母親省吃儉用的葉名河也很懂這個道理,他幾乎是挨家挨戶跪過去的,但是即使如此,也是白白挨了許多次白眼和諷刺,就算有人有心抹不下麵子多少願意借點錢,但數目離葉媽媽的手術費用還是天差地別。葉名河也知道,繪畫老師對他已經十分照顧,隻象征性地收了他一點費用,教他時卻是花了大心思。隻是他也是實在走投無路,所以才想著過來厚著臉皮一試,不出意料地讓對方也感覺到了為難。他想起過電視上說的賣血賣腎,絕望中隻覺得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籌到錢,可是卻不知道去哪裏可以賣,也不知道他這個年齡的孩子去賣,對方會不會收。所以當費奕真主動問起能不能幫上忙的時候,葉名河忍不住就流出了眼淚。他哽咽著說:“手術加治療大概需要二十萬,我目前隻有兩萬四千多……”他也顧不上考慮欠費奕真的人情要怎麽才能還得上的問題了,說道:“這筆錢我會打借條,欠下的哪怕休學去擺地攤我也會努力還上的。奕真你能幫幫我嗎!?求求你!”費奕真皺著眉頭,拍著他的背安撫道:“你不要急。二十萬……”他也有點發愁,前幾天他的銀行存折裏麵的錢絕對不止二十萬,可惜都被他一時衝動投資到了費執明投在《新百》社區的股份之中了。他現在基本上是兩袖清風一身輕。他想了想,這筆錢隻有向自己父母借,但是如果是三兩千還好說,二十萬這種數目,費執明卻未必會給他。但是無論如何,他想要試一試。他對葉名河斬釘截鐵地說道:“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你準備安排阿姨做手術吧!”葉名河沒想到費奕真會這麽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神情還這麽堅定,頓時愣住,說道:“十七萬多……你真的能借到嗎?”費奕真故作輕鬆地說道:“你忘了?我出了兩本書了,版稅就夠了。”葉名河終於忍不住又哭了出來,但是這一迴卻是喜極而泣,隻覺得心頭有一口氣,猛然鬆了下來。費奕真要了葉名河家的電話住址和他媽媽住院的醫院地址,就匆匆趕迴了家。路上他給費執明打了一個電話,跟他說了借錢的事情和因由,費執明聽了之後果然惱火,說道:“你現在錢太多了對吧!?什麽事情都攬下來?你那同學沒有親戚朋友,需要你大包大攬地替他媽治病!?還要二十萬?”費奕真也和他對吼,說道:“人家就是沒有親戚朋友才會走投無路!他是單親家庭,隻有一個媽媽,阿姨可辛苦了,一個人幹三份活,家裏又沒有什麽親戚。他昨天晚上一夜都沒有睡,求了十幾戶人家,後半夜又去醫院陪床!爸,我和他好歹也算是同學,要是真的無能為力幫不上也就算了,既然明明是幫得上的,你要我見死不救嗎!?”費執明冷笑:“你知道什麽死不死的?人家真死假死都未必分得清楚呢。如果她真的性命危在旦夕了,讓你那個同學在學校發動社會捐款啊。到時候一千兩千我絕不吝惜,而且不用他償還。”費奕真也不是真的小孩子,其實早就有點猜想到費執明會有的反應,但還是猛然覺得有些失望。最後他軟聲軟語地哀求道:“爸,求你了。你借我錢,我可以打欠條,我一定會還上的。我真的想幫他。如果我見死不救了,我覺得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費執明聲音仍舊很冷,嘲諷道:“你知道一輩子是多長嗎?”費奕真認真地說道:“我不知道一輩子多長,但我知道如果名河的媽媽死了我會難過,會做噩夢,這就夠了。”結果費執明直接告訴他:“二十萬就免談了。你要是真不忍心,迴頭拿個三五千給他,也不用他還了,就當是施舍給他的。”費奕真聽得心都涼了。在費奕真的印象之中,葉名河一直是個挺要強的人。他覺得或許是受了葉媽媽的教育和影響的原因,葉名河雖然零花不寬裕,但是卻很要自尊,幾乎從來不占別人的便宜。他平日特別好強,費執明的話要是傳到對方的耳朵裏,那不是幫人家的忙,那是要結仇的節奏。葉名河也許會因為受了恩惠而忍了所有的嘲諷和蔑視,但是以後肯定會和自己疏遠。而且,費奕真也不是因為要他感激才想幫他。他是真的把葉名河當做朋友的。他放下了畫具,換了背包,就跑出了家門,坐上了前往費執明公司的車。費奕真來公司的次數不多,不過認得他的人倒是不少,主要是費執明的辦公桌上就放了這位小爺的照片,所以整個公司都知道他們的小老板就是燕鶴王,費奕真在這裏的辨識度還是很高的。他一進了公司,前台就有不認識的姑娘對他笑問道:“來找你爸爸啊?”費奕真不認識對方,所以隻是靦腆地笑笑,“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