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麽令03


    “王爺, 大人,平寧坊方向有消息了!”楚騫從巷口走進來, “有兩道煙火升空, 看樣子是發現了兩處拋屍之地。”


    傅玦立刻吩咐:“將竹簍和屍骨都帶迴刑部,我們去平寧坊。”


    李廉令衙差送迴,自己也跟著傅玦一行往平寧坊去, 眾人催馬跟在傅玦和覃文州的馬車旁, 出東市過禦街,很快便到了第一處煙火升空之地, 發現拋屍的, 是巡防營的第二隊人馬。


    剛趕到, 一人便朝著江默迎了上來, “大人, 在平寧坊的菜市邊上發現的, 這一條巷子裏都是賣菜賣肉的小販,大清早開始擺攤,下午早早收攤離去, 巷子盡頭堆著一堆廢舊的竹筐, 是菜販子用爛了扔掉的, 屍塊就在竹筐堆裏。”


    江默聽完, 迴身等傅玦和覃文州, 當即瞧見戚潯下了馬車,又迴身去拿箱籠, 這時傅玦從馬車中矮身出來, 替她將箱籠提著, 她去要時,傅玦擺了擺手令她先行。


    戚潯遲疑一瞬, 轉身朝前走了兩步,目光一抬,便與江默對視上。


    江默麵無表情的,戚潯不知怎麽有些心虛。


    二人目光蜻蜓點水般一觸既分,傅玦很快越過戚潯朝江默走來,“帶路——”


    江默斂眸,看似恭敬的往前走,巷子裏光線昏暗,江默和傅玦身高相近,俱是大步流星,可腳下並不平坦,再加上白日裏小販們在此賣魚賣菜,地上多有雜物水灘,傅玦往前走了幾步,迴身等戚潯,又從侍從手中拿過一支火把照亮。


    待戚潯走到身後,傅玦才又邁步,這會兒走的慢了些,江默默不作聲的在前候著,待走到了竹筐處,果然看到幾塊沾了汙物的骨肉掩藏在竹筐下麵。


    戚潯挽起袖子,又戴上護手麵巾,上前一邊拿起竹筐一邊道:“白日裏此處人多眼雜,兇手不可能眾目睽睽之下將屍塊扔在此處,唯一有機會的便是下午小販們散了攤到第二日早上這段時辰,這些竹筐雖然破爛,可兇手將屍塊這般掩住,顯然是想讓人發現的。”


    傅玦在旁為她照亮,也道:“和其他幾處拋屍之地一樣,都是略為隱蔽,可過一兩日必定會被發現之地。”


    鳳凰池會館外的樹林,平樂坊的幹涸排水溝,東市的酒肆後巷廚餘堆,再加上眼下的菜市竹筐堆,兇手目的,並非真的要掩藏屍塊。


    傅玦繼續道:“若想徹底毀屍滅跡,既然已經做到了碎屍烹屍這一步,何不如直接找一處地埋了,等屍體腐爛,或許永遠不會被發現,他如此,倒像是故意給眾人發現的機會,也不怕官府糾察。”


    覃文州在後麵,由李廉陪著,磕磕絆絆的走過來,“此人這般大肆拋屍,雖說地方有些隱蔽,可附近便是人來人往之地,他這是要做什麽?”


    鳳凰池是風景名勝,天氣好的時日,遊人如織,平樂坊附近皆是民宅,東市更是熱鬧紛呈,這菜市平日裏也亦是人來人往,傅玦眯眸片刻,“別的暫且不明,可此事鬧大了,必定要引得城中恐慌。”


    覃文州和李廉對視一眼,麵露憂色。


    戚潯將兩隻竹筐掀開,看到了底下的屍塊,這次的屍塊亦含著骨節,戚潯徒手撿起來仔細一辨,“是腿骨,看這般粗細,像股骨下段,連接髕骨的髕麵被完整剔下……”


    戚潯手中是一截腕子粗的大骨,因被切割過,表麵隻剩下一層薄薄的脂肉,又因烹煮過,表麵創口皆已變白,看著,就好像常見的豬大骨一般。


    覃文州想到前兩日才吃過的豬大骨,忍不住一轉身幹嘔起來,李廉替他拍著背脊,自己喉頭也有壓不住的酸氣朝外冒。


    戚潯又翻看周圍幾塊,“應該是從這段股骨上切下來的,和先前一樣,創口不算齊整,兇手刀法不熟,不過——”


    “兇手剔下了髕骨,似乎對人身骨骼脈絡有些熟悉,早前發現的小腿脛骨,也是與腓骨分開的,所有屍塊沾染了不少汙漬,卻並沒有留下特異的線索,兇手不管是拋屍還是碎屍,都十分小心,眼下隻發現了恥骨和腿骨,若能找到胸骨椎骨和顱骨,或許能發現死者致死的原因。”


    戚潯邊說邊清理屍塊,此處菜市本就多醃臢之物,腥臭味兒刺鼻,這屍塊扔在此處許有一日,也生腐臭,巡防營的差吏們極少見這場麵,都紛紛退的遠些捂住口鼻,見戚潯一個小姑娘對這些屍塊麵不改色,既是敬服,又覺得有些詭異。


    傅玦從戰場歸來,屍山血海都見慣,自然不懼這些小場麵,他目光掃過覃文州等人,便見江默強忍著不適,並未退遠,他眼底生出幾分讚許,又迴頭對戚潯道:“交給衙門的人送迴刑部,我們去下一處。”


    戚潯起身拍了拍護手,雖已適應碎屍,卻也覺味兒衝人,待走出了巷子,才將麵巾摘下,等上了馬車,她下意識低頭聞了聞自己衣袖。


    傅玦看見,便道:“今夜還要忙許久,先忍一忍。”


    戚潯心道他相差了,掃了一眼著馬車道:“卑職早就習慣了,自是不嫌棄,就怕熏著王爺和王爺的馬車。”


    傅玦眼底不禁染上笑意,“你是對我有何誤解?”


    戚潯不明這話,傅玦便道:“你此前在義莊,後來又做仵作這行當,常與死屍為伴,可你見過的死者,應當沒有我見過的多。”


    戚潯頓時坐直了身子,她想起傅玦少時上戰場,中間十多年征戰,不知見過多少陣亡將士,而她每年參與的案子至多數十起,自然不能與他相比,被謀害者無辜,可戰場陣亡,又是另一番意味,戚潯心底升起幾分肅然敬意,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傅玦牽唇,“因此旁人忌諱的,與我而言不算什麽,你也不必顧忌。”


    戚潯遲疑著說:“卑職知道,每年邊關都要死傷數萬將士。”


    傅玦目光一晃,往戚潯身後的暗處角落看了一眼,仿佛透過蒼茫的夜,看到曾在幽州的光景,他語氣深長道:“戰爭就是如此,敗,將士們死傷慘重,勝,也是大家拿性命換來的,因此哪怕我們得了大勝,甚至能打過關口去掠奪西涼的疆土,最終,還是選擇了議和,多打一天仗,便總有人在流血犧牲,不值當。”


    戚潯從前未想過這等家國大義,此刻聽傅玦道來,覺得既遙遠又震人心魄,而傅玦就在她眼前,雖未多說,可戚潯知道,他必定也是屍山血海淌過來的。


    戚潯忍不住道:“王爺在幽州十多年,必定對那裏情誼深厚,為何會選擇留在京中呢?”


    傅玦一本正經道:“迴京之後封侯拜相,榮華萬千,自然比在幽州逍遙。”


    戚潯無需思考便道:“王爺若要享受榮華富貴,當年便不會去幽州了,王爺不是那樣的人。”


    傅玦對她的反應頗為欣慰,“應戰是被迫,如今兩國議和,邊關軍民皆要休養生息,自無需我去幽州,保家衛國雖是要緊,可既止兵戈,我也有別的重要之事要做。”


    戚潯心道他如今在刑部,難道想做的事是執掌天下刑獄?


    她忍不住問:“王爺往後一直留在刑部?”


    傅玦道:“那也不定,朝中這般多衙門,或許也會去大理寺呢?”


    戚潯秀眉微揚,知道他又在逗弄自己,自然不信,這時轔轔而動的馬車停了,傅玦朝外掀簾一看,“到了——”


    戚潯忙提著箱籠朝外走,傅玦本還有心幫她,見狀隻覺她自覺太過,倒也不以為意,待二人下了馬車,便見此處在平寧坊與永寧坊交界之地,也是巡防營另外一小隊人馬發現的。


    巡防營的下屬對江默稟告拋屍之地,其中一人看了看不遠處的民宅,道:“大人的宅子就在這附近,這幾日可要當心些。”


    傅玦走近,正好聽見這話,“江校尉的宅子在這附近?”


    江默背脊一挺,恭敬道:“是,就在前麵的百井巷。”


    傅玦頷首,又看向戚潯,“你今日也得當心。”


    戚潯的宅子就在北麵的安寧坊,距離此處也不算遠,她聞言忙應是,江默一聽這話,卻明白傅玦知道戚潯家宅何在,眼底越發嚴肅了兩分。


    傅玦接了個火把往前走,巡防營的人邊走邊道:“是在前麵一處小巷子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有野狗在那邊翻找了,是附近人家倒醃臢物的地方,雜物極多。”


    眾人行至巷中,很快發現了一堆雜物,裏頭破爛的家具器物不少,襤褸布頭和廚餘也堆在一旁,屍塊就掩在一堆爛布之中。


    戚潯去翻看屍塊,“屍塊被啃食過,骨頭齊全,是足骨和一塊髕骨,足骨已經被切割成數塊,缺少趾骨——”


    屍塊腐臭味重,戚潯說話時甕聲甕氣的,傅玦舉了火把在側,能清晰的看見幾塊骨頭形狀,乍看之下,像是隨意丟棄在此的牲畜骨頭。


    此時已經過了醜時,不過兩三時辰,竟然又發現了四處拋屍之地,而他們搜索的範圍,也隻有小半個京城,可以想象整個京城裏必定還有多處屍骨未曾發現,傅玦沉吟片刻道:“時辰太晚,今夜至此結束,明日再搜,江校尉,帶著你的人,卯時過半在刑部集結。”


    江默應是,視線掃過蹲在地上的戚潯,又道:“那卑職告辭歸家了。”


    傅玦頷首,江默很快帶著巡防營的人離開,這時戚潯方才道:“如果卑職所料不錯,今夜發現的這些屍骨,大都是死者的右腿,因這足骨乃是右足。”


    傅玦蹙眉,“兇手是刻意如此?”


    戚潯搖頭,“待迴刑部看看之前的屍骨,若能拚合,那卑職推測的便無錯。”


    傅玦自然應允,“我們現在迴刑部。”


    覃文州和李廉還跟著,眼看著再有三個時辰便天亮,傅玦亦令他們迴去歇下,明日再合力搜查,二人應下,待迴刑部之時,便隻有傅玦和戚潯幾人。


    上了馬車,戚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傅玦便道:“養養神,到了叫你。”


    戚潯搖頭,“卑職睡不著。”


    被草紙包裹的屍塊就在外頭,戚潯心底將今日發現的屍塊描畫一番,已大概拚湊出一番形狀,她心有所掛,自然顧不得睡覺,片刻狐疑道:“兇手莫不是會一處一處的碎屍?他烹煮屍體,也隻是過個水,像是方便保存和攜帶,也能抹除一些痕跡。”


    傅玦道:“你說他似乎對人體骨骼脈絡頗為熟悉,可他的刀法卻不好,那此人會否是會醫理之人?”


    “極有可能,他碎屍雖然斷了骨頭,可幾處關節之地都分割的極好,並非野蠻粗暴的分屍,而發現的屍塊越多,越發看出屍表肌理的腐壞並不明顯,極少屍變瘢痕,因此卑職懷疑……這至少是一具新鮮的屍體。”


    戚潯又道:“卑職曾見過有人會盜走下葬不久的屍體,或是結陰婚,或是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邪術,不過眼下這件案子,雖未確定死者死因,可死者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屍表又無腐敗瘢痕,足以證明,死者是死後不久便被分屍。”


    “若死者是自然死亡,或是意外身亡,但凡有親朋好友在身邊,都不會在他剛死之後便被人盜走屍體,因此卑職傾向於死者是被拋屍之人謀害。”


    戚潯一番說辭不疾不徐,傅玦已明白她所言之意,自然很是讚同。


    從平寧坊迴刑部要走小半個時辰,戚潯將前後所得理了一遍,便到了衙門,待迴到衙門,隻有幾個小吏還在當值,待迴到那存放屍體的空房之時,便見裏頭多了許多冰盆,一進門,便有撲麵而來的寒意,與夏夜的暑意對比分明。


    傅玦尋來一長案,戚潯將所有屍塊稍作清理,便在長案上拚湊起來,雖不能做到嚴絲合縫的拚湊,可幾塊骨頭卻能連接一處,其餘屍塊也有可拚合的,而不管是屍表肌理還是被烹煮過的成色,都可斷定來自同一具屍體。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條男子長腿有了模糊形狀,隻是股骨上半段和脛骨各有一段缺失,足骨亦少了趾骨。


    戚潯稍作丈量之後道:“隻看腿骨,此人多半在五尺上下,足底的表皮不算粗糙,其餘部分肌理也未見舊痕,相反還算細質,幾處骨頭也不見舊傷,就算不是養尊處優長大,也至少是衣食無憂,暫且隻能看出這些。”


    隨後她歎了口氣,“人的骨骼堅硬,尋常人尚難以忍受血跡,更別說是碎屍了,照如今這樣的碎屍之法,此人遺體少說被分割了百多塊,今日隻找到了他的右腿,其餘部分,兇手要麽拋屍別處,要麽還未開始拋屍。”


    傅玦無法想象兇手的心理,“何等仇恨,才會將人分割的如此細碎,且拋屍之地多有蟲蟻與野貓野狗,極易被蠶食——”


    戚潯這時道:“或許不能以尋常心思猜度,世上有些人心思扭曲難解,常有駭人之行,他們謀害人命,或許不會為仇,也並非錢財情怨,隻是無緣由的想要害人。”


    傅玦見的嫌犯到底不多,他看慣了生死,可似乎隻有在辨別善惡之時,才能見識到世上人心之幽微複雜,戚潯一個小姑娘,自幼見這些,起初也不知如何承受過來的。


    此時已經到了後半夜,這屋子裏因冰盆,變的初冬一般寒意滲人,傅玦很快道:“差不多了,迴去歇下,明日搜索全城之後再驗。”


    話音剛落,戚潯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她身上著夏裙,這屋子裏卻寒涼,一會兒功夫,已有些著涼,她應是,褪下護手麵巾,又出門淨了手之後方才準備歸家。


    傅玦吩咐刑部的小吏看管殘缺的屍體,又在外相候,要送戚潯歸家,此時時辰不早,戚潯本想推拒,傅玦卻不容置疑,上了馬車,傅玦便道:“家裏可有傷寒之藥?”


    戚潯吸了吸鼻子,“王爺放心,卑職素來身強體健,迴去熬一碗薑湯便好。”


    傅玦從上到下打量她,卻到底沒多交代,馬車在夜色中一路疾馳迴了安寧坊,至戚潯家門口停駐,戚潯走之前,傅玦道:“準你明日午時再去衙門應卯。”


    戚潯忙道謝,待下馬車,傅玦的馬車亦朝安政坊而去。


    戚潯目送馬車走出一段,待轉身進門,又是一個噴嚏,她關好院門往正屋去,還沒走到屋門口,身後的院門忽然在一片寂靜之中被敲響了。


    戚潯嚇了一跳,隻當傅玦去而複返了,她連忙快步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然而院門一開,卻是江默站在外麵。


    戚潯一驚,連忙朝傅玦離開的方向看,江默道:“放心,我看著他走遠了才過來的。”


    戚潯連忙側身將人讓進門,這才低聲道:“兄長怎會——阿嚏——”


    “我……”江默正想道明來意,卻被戚潯這個噴嚏驚住,不由問:“你病了?”


    戚潯搖頭,“適才迴刑部驗屍,那屋子裏放了冰,冷熱交替,激著了,沒大礙。”她揉了揉鼻尖,“兄長此來是為何?”


    江默抿唇,“我有些擔心,看你何時迴來。”


    戚潯便彎唇,“兄長放心,跟著衙門辦差,難道還能出事不成?”她往門外看,“我與師父在此住了幾年,這附近的鄰居都算相熟,兄長往後莫要冒險來此。”


    若是大家知道她大理寺仵作,和巡防營的驍騎尉有了牽扯,還不知要勝出怎樣的疑惑,到時候引來追查,便是大大的不妙。


    江默也知道今夜著急了,“我明白,今日之後不會了。”


    他來都來了,便打量這院子,隻見院子裏冷清清的,屋子裏也漆黑一片,她一個姑娘家半夜下值歸來,卻是這幅場景在候著,便是他都覺出幾分淒涼。


    戚潯像是絲毫不以為意,“兄長可要進屋坐坐?”


    江默無聲點頭,跟著戚潯進了正房,待點亮了燈,屋子裏也一覽無餘,是極其簡陋的布置,江默心底又是一沉。


    戚潯倒了一杯冷茶來,“沒什麽可招待兄長的。”


    江默握著茶盞,語聲微沉,“你我之間,不必講究這些,等往後我們所求成了,自有更好的日子。”


    戚潯聞言心底也沉甸甸的,又問:“姐姐好嗎?”


    江默頷首,“淮陽侯府的磋磨過去之後,她便無虞了,現如今比起她來,你的境況更令人擔心,且你在衙門做的,也實在辛苦,往日我不知,今日看見隻覺頗不是滋味。”


    戚潯抿出一絲笑來,“兄長不必因此難過,起初我是不得已為之,如今這些對我乃是正經差事,我甘之如飴,也不覺是被逼迫。”


    江默沒想到她如此說,看著她的笑顏,一時說不出話來,戚潯坦蕩的與他對視,並無絲毫訴苦之意,江默深吸口氣,又抿了兩口涼茶,“好,我知道了,這些活計不容易,你多顧惜自己,往後無要緊事,我不會來此。”


    他起身告辭,戚潯又將他送至院門之外,見外頭四下無人,便將他讓了出去,等江默離開,戚潯微微鬆了口氣,到底重逢後相見不多,這位兄長雖多關切,卻也莫名令她有些緊張,她適才甚至擔心他是來指責自己與傅玦走的近。


    戚潯返迴上房,仍然噴嚏不止,於是老老實實將炭爐生著煮了碗薑湯飲下,待梳洗完上榻,已能聽見外頭雞叫,她心知時辰緊迫,絕不令自己多思,很快墜入了夢鄉。


    第二日太陽初升,她才悠悠醒來,身上不適果真散了許多,待用過早膳去刑部衙門,日頭已是高懸,剛走到刑部門口,便碰上從裏頭出來的林巍,林巍一見她驚喜道:“正要去接姑娘,姑娘竟來了!”


    戚潯道:“怎麽?找到了新的屍塊?”


    林巍頷首,“找到了死者的兩隻手臂和一隻斷掌——”


    戚潯眼瞳放亮,腳下生風,立刻往停屍之地去,走到廊下,便看到傅玦在和李廉交代什麽,看到她出現,立刻朝她招手,戚潯小跑過去,傅玦道:“找到了兩隻手臂,還有一隻左掌,左掌指骨俱全,你去看看。”


    戚潯忙應是,一進門,便見長案之上果真多了斷掌和兩節斷臂,戚潯戴上護手走近,查看過斷臂之後,又去看左掌,很快她便道:“死者左手無名指、中指、食指之上皆有繭子,手掌卻還算細膩,推斷是常年使用某種樂器而生。”


    戚潯腦海中搜羅一圈,“極有可能是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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