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奠子05


    看厲繁哭的可憐, 戚潯從袖中掏出帕子,走過去蹲在他跟前為他擦淚, “那她過世的時候, 你在她身邊嗎?是因病重過世的?”


    戚潯是女子,溫和起來自比傅玦還要和藹可親,厲繁抽噎著道:“是病重過世的, 她在床上躺了幾日, 父親大抵知道姐姐堅持不了多久了,便不讓我與姐姐歇在一處, 說是不吉利, 這幾日我都是與母親睡的, 後來父親讓我見姐姐最後一麵, 我看到的時候, 姐姐就緊閉著眼睛沒聲息了。”


    戚潯摸了摸厲繁腦袋, 有些不忍問下去,可厲繁卻自己開口道:“她前兩日還在晚上出去玩過,可沒想到迴來便一病不起了, 姐姐過世沒多久, 父親便給她穿上嫁衣送進花轎了……”


    戚潯看向傅玦, 傅玦仍然問道:“你姐姐可與你說過出去是與誰玩嗎?”


    厲繁搖頭, “姐姐什麽也沒說。”


    見厲繁哭的可憐, 傅玦也有些不忍,而厲七倘若知道他說了不該說的, 也不知要如何懲罰他, 傅玦安撫厲繁幾句, 教他:“出去你父親若是問你,你隻消說你答了姐姐如何待你好之問, 我們問了別的,你都說的不知道,明白嗎?”


    厲繁點點頭,戚潯又將他麵上眼淚擦幹,而後便送他離開。


    祠堂正門外,厲七正等的心急如焚,終於看到厲繁出來,他立刻迎了上來,然而很快他看到厲繁手中握著一把碎銀子,厲七神色微變,一把拽著他往僻靜之地走,“問你什麽了?哪來的銀子?”


    厲繁啞聲道:“讓我講姐姐怎麽待我好的,旁的問我我都說不知道,銀子是那官老爺給的。”


    厲七迴頭看一眼,似乎覺得不該如此簡單,又問:“他們沒讓你說你姐姐如何出事的?”


    “問了,問姐姐出事的那天發生了什麽,哄了我半日,我都說我不知道。”


    厲繁有些畏怕的看著厲七,厲七聽到此話才覺正常,又撫了撫厲繁頭頂,“你答的很好,沒事了,咱們迴家去,等下將銀子給你母親。”


    ……


    祠堂正堂中,傅玦麵沉如水,“村子裏先是紅事撞白事,未出閣的女兒家又非處子之身,且你驗屍所得,兩三日之內,厲念與人歡好過,正好和厲繁所說上一次厲念晚上出門的日子對上,而厲念是一月多之前開始在晚上出去。”


    戚潯也道:“她晚上是被厲七帶出去的……我看不像是與心儀之人相會,更像是受到逼迫從而不敢反抗,難道說,厲七是讓厲念出賣身體賺銀錢?”


    言畢她又搖頭,“村子裏攏共三十來戶人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厲七若是這般,那也太不堪入目。”


    傅玦遠目看向天穹,“他們幾次提到後半夜村子裏有狼出沒,昨夜我們卻未曾聽到動靜,而厲念又是在半夜出門,多半是後半夜村裏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說到此處,他吩咐李廉,“你帶著林捕頭,去其他幾家走訪一遍,即便無所得,也要讓村子裏的人知道我們在查,然後依次將這幾家人請迴來,我要一一問詢。”


    李廉應聲而去,戚潯忍不住問傅玦,“世子讓沈大夫來,還要讓他再帶衙差來,可是覺得此案要起衝突?”


    此時堂內再無外人,傅玦頷首道:“此村閉塞,村內人亦抱成一團,如今是我們不曾用強,若要強行查,他們多半不會就範。”


    林巍在旁道:“戚仵作不了解,我們在幽州可是見過許多這般部落,這些部落不與外麵打交道,裏麵的人極其團結,若是損了他們一人之利,其他人也能與你拚命,對付這樣的地方,要麽首領願意招安,要麽便隻能強攻了。”


    他們從軍中來,見識自然遠在戚潯之上,戚潯亦想到,若整個村子都在包庇某些兇手,縱容兇手作惡,那這些人的確都並非善茬,還是要小心為上。


    “這幾日與我在一處,莫要亂跑。”傅玦忽然對她道。


    戚潯看過去,便見傅玦神色溫文,眼底帶著關懷,頗有些適才哄騙厲繁之感,她不由一個激靈,連忙應下。


    想到此處,戚潯不由問:“世子此番出來未曾帶著沈大夫,那世子的傷怎麽辦?”


    傅玦眉梢微抬,似乎沒想到戚潯有此問,他道:“傷已愈了大半了,無需時刻帶他在身邊,多謝你關懷。”


    戚潯心虛,她這也不算關懷。


    傅玦很快看穿了她,“哦,你是在擔心,若是當真與村子裏的人起了衝突,本世子腿腳不便,該如何逃命?”


    雖不至於逃命,可戚潯的確在想他腿腳不便危險更大,她忙道:“世子放心,若當真起了衝突,卑職必定保護世子。”


    傅玦彎唇,“如何保護?”


    林巍和楚騫都笑了,戚潯眼珠兒一轉,“卑職必定帶世子一起逃命。”


    林巍和楚騫轟然笑開,林巍道:“戚仵作,那可說好了,我們主子若是遇險,你可不能一個人跑了。”


    戚潯賠笑著應是,傅玦望著她有些出神。


    時近午時,李廉還未歸來,戚潯便往後麵西跨院去找十一嬸,西跨院雖不大,卻有單獨的廚房,戚潯去之時,十一嬸正在給他們做午飯。


    戚潯利落的挽起袖子,“十一嬸,我來幫你。”


    “啊,姑娘,這使不得,我自己來便是了——”


    說話間戚潯已經做到了鍋灶之後幫她生火,口中道:“您別客氣,我雖然跟著官老爺來的,卻隻是個小差吏,平日裏也是幫著官老爺打雜的。”


    十一嬸將信將疑,倒也不再多勸,兀自切菜洗菜,戚潯一邊添柴火一邊打量她,片刻後問:“十一嬸一直守在祠堂裏?”


    十一嬸點頭,戚潯又問,“那十一嬸未曾成婚生子嗎?”


    十一嬸切菜的動作一頓,片刻道:“成婚過,本有個女兒,不過他們都得病死了。”


    戚潯聞言心弦一緊,又道:“嬸子和我一樣,都是苦命之人。”


    十一嬸迴頭看了她一眼,戚潯道:“我父母兄弟姐妹都死了,我家裏犯過大罪,如今我是個罪族之身,雖然在衙門打雜,卻也是朝不保夕,有時候覺得活著忒沒意思,可再一想,我父母和兄弟姐妹當年死的冤啊,我若也死了,隻怕沒法子替他們伸冤。”


    十一嬸被勾起了好奇心,“伸冤?你一個小姑娘,要替他們伸冤?”


    戚潯歎了口氣,“當年的案子,我們族中被誅殺了許多人,可主犯卻並非我父母,也不知中間有何誤解,又或是有人刻意栽贓陷害,反正他們也被判了斬刑,他們身首異處,死前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都還是孤魂野鬼,我做為他們的女兒,自然不能放棄。”


    她幽幽的道:“若是我被害了,我父親母親也一定不會讓我死不瞑目,所以我如今正千方百計的討官老爺的好呢,想讓官老爺幫我家裏翻案。”


    戚潯說的半真半假,十一嬸卻信了,她怔忪片刻,這才又埋頭切菜。


    戚潯歎了口氣,“算了,不說我了,村裏這些姑娘才令人可惜,一個個都是大好年華,眼看著就要成婚了卻無故死了,也不知他們的父母會如何痛心。”


    十一嬸埋頭切菜不說話,戚潯便不再試探,隻幫她生火煮飯,待午膳做好,又與她一道端去前廳,一來二去,她對戚潯倒是少了幾分戒備,等端最後一道菜之時,十一嬸忽然拉住戚潯,“姑娘,聽我一句話,也勸一勸你們官老爺,你們隨便走個過場就走吧,我們村子裏的事,你們查不出來的。”


    戚潯微愣,“嬸子,莫非你知道什麽內情不成?”


    十一嬸垂著眸子,“你們上麵辦差,也不是每一樁都要查個清楚的,早點走吧,這不是你們久留的地方。”


    她說完,先戚潯一步走出去,戚潯快步跟著她,“嬸子,話不是這樣說,我們既然來了,就是要為受害者家裏做主的,死了這麽多姑娘,這憑什麽呢?女子在這世道本就十分艱難,如今卻有人專挑女子謀害,若此番官府未管,那以後不知還要死多少小姑娘。”


    十一嬸腳步越走越快,像是在逃離她的聲音一般,戚潯見狀歎了口氣,送完飯食也未再多言,待用完了午膳,李廉才帶著一對夫妻迴來了。


    李廉道:“世子,這是厲冬雪和厲冬梅姐妹的父母。”


    傅玦令他去用午膳,自己問這二人,這是一對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農家夫妻,二人年歲應當不至四十,可麵容卻十分蒼老,母親兩鬢甚至有些斑白,他們低低的垂著腦袋,不顯害怕,眼神黯淡無光,十分麻木的模樣。


    傅玦在翻名冊,口中道:“厲原,白簌,你們膝下隻有這兩個女兒,卻都在去歲意外身亡,到底是意外還是因為別的,你們心底應當清楚,如今官府來查辦這案子,你們可有什麽苦處要與我們說的?”


    厲原抬頭看了傅玦一眼,搖頭,“沒有什麽苦處,我們好得很。”


    傅玦看向一旁的白簌,她卻沒什麽反應,厲原不由得拉了她一把,她這才遲鈍的看向傅玦,學著厲原的話,“沒什麽苦處,我們好、好得很。”


    厲原解釋道:“官大人,她腦袋不好,自小便是如此,您有什麽要問的,問我便是了。”


    傅玦細細打量白簌,果然,發現她並非隻是單純的神情麻木,她眼神渙散,目光移動遲緩,的確像是腦袋不好,“你們給兩個姑娘定親定的哪家?”


    “定的白七家和白十三家,本來定好了的……”


    傅玦又問:“你們兩個女兒,大女兒厲冬雪,在大婚前夜上吊,二女兒據你們說也是因病而死,是什麽病?”


    “和厲七家的念兒一樣,也是氣喘病。”


    傅玦略作沉吟,見提起厲冬雪和厲冬梅,這夫妻二人麵上竟無半分悲色,一時隻覺著堂中格外寒意迫人,他遂令二人退下。


    李廉此時用完了午飯過來,見問的這樣快,很有些詫異,“世子,怎麽不問了?”


    傅玦道:“問不出什麽,你立刻帶人去村子裏查問另一件事,看看這幾個姑娘出事的時候,村子裏是否有人辦喪事,看看辦喪事的那一方死者多大年紀。”


    李廉忙又帶著林誌成等人離開。


    戚潯這時上前道:“昨夜遇見的是白霄的爺爺出殯,他爺爺一把年紀,不可能人死了還要配冥婚,所以咱們此前的猜測是不對的。”


    林巍道:“可如果不是配冥婚,怎要兩家喪事一起辦呢,那裏正說的規矩也古怪的很,而且女兒家如果意外死了,哪裏就剛好能碰上男子喪事出殯?難不成碰不上就不埋女兒家了?”


    傅玦道:“等李廉的消息迴來。”


    說至此傅玦又看向林巍,“今夜你與楚騫出去,看看後半夜村子裏在搞什麽鬼。”


    林巍聞言遲疑道:“屬下一人出去,讓楚騫留下吧,主子身邊得留個人呢。”


    傅玦搖頭道“不必”,又看向戚潯,溫聲道:“戚仵作會保護我。”


    戚潯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傅玦不會當真了吧,她手腳還算利落,可委實不會武藝啊,見她遲疑著,傅玦問她,“戚仵作後悔了?”


    戚潯忙擺手,“不不不,卑職必定盡心盡力保護世子。”


    傅玦這才滿意笑了。


    李廉帶迴消息的速度很慢,因村子裏人大部分不配合,除非運氣好遇到個肯答話的,直等到天黑時分,他才帶著衙差們迴來,傅玦和戚潯等在正堂之中。


    “世子,問了大概,此前六位姑娘過世的時候,的確村子裏都有人在辦喪事,七月和八月,是村裏白原和厲煬兩位老人病逝,這二人年事已高,身體不好,算是喜喪,九月是村西頭白五家的孩子,叫白憲的,發了羊癲瘋死了,十月和臘月也是村子裏有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病死,正月這個,是白海家的小兒子,也是因病死的,才十二歲。”


    他說完這些,又道:“這村子裏患病的人挺多的、”


    傅玦和戚潯想到白日裏厲冬雪和厲冬梅的母親,亦有此感,這時李廉又道:“而且我問了,這些人死的都要比姑娘們提前一兩日。”


    “提前一兩日?”傅玦立時覺得不對勁,“男子通常比姑娘們早一兩日,且竟然正好都碰上了,如此說來便並非巧合,男子亡故多為自然死亡,是姑娘們死的很不尋常,她們多為自殺,意外和病死的也都有疑點。”


    林巍忍不住道:“這簡直就是配冥婚啊,難道這村子裏的規矩不是什麽避免女兒家做孤魂野鬼,而是男子死的時候,需要年輕姑娘陪葬?”


    傅玦涼聲道:“皇室都早已廢除殉葬製,他們怎敢讓女子殉葬?”


    說至此,傅玦眉梢一簇,似乎想到了什麽關竅,然而此刻人多,他並未表明,戚潯捕捉到了他的神色變化,卻也不好直問。


    夜幕沉沉落下,這時他們入村子的第二夜,如苗文成說的那般,在這村子裏查案的確十分艱難,倘若受害者都不願意道出內情,旁人想要替他們伸冤,那簡直難上加難。


    他們正在堂中說話,楚騫從外麵走進來,“十一嬸已經鎖了正門,世子,屬下們何時出去?”


    傅玦看了眼外頭天色,“現在太早,子時之後再出去。”


    楚騫和林巍便嚴陣以待,所謂的村子裏有狼多為幌子,大家都明白,如果能弄清楚村子裏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案子或許便能告破。


    傅玦令眾人迴屋暫歇著,卻也要時刻保持警惕,又令人往十一嬸院中看,發覺她早已歇下,他便帶著戚潯迴了上房。


    祠堂裏並無外人,他們的房門也未上鎖,進門後,傅玦一直拿著名冊,他迴東廂時便叫了戚潯過來,將名冊給她,“你看看這幾家辦過喪事的,再看看幾家女兒出事的,看能否想到什麽。”


    戚潯接過來細細琢磨,越琢磨越覺得詭異,“幾個老人是年事已高死亡,羊角風是病,另外三人雖不知道是什麽病,可都是男子們先死,然後才是女兒家們相繼出事,這的確像林巍說的,像某種殉葬製度。”


    這時,傅玦才道:“前朝的確有殉葬製度,到了我朝,殉葬製度已經被廢除。”


    戚潯一訝,想到傅玦告訴他的,此村落所住之人都是前朝宗親之後,腦海裏立刻付出個想法,“難道說,他們表麵上安分守己,卻還是遵照著前朝宗法?”


    傅玦鳳眸微狹,“不無這般可能。”


    戚潯輕嘶一聲,“若是如此,那便是大罪。”


    在本朝卻遵前朝之法,與謀逆何異?若是如此,整個村子對此心存隱瞞便有了解釋,戚潯道:“難怪他們什麽也不說。”


    戚潯想了一瞬又道:“可如果是殉葬,那也隻有皇帝才有殉葬,這村子裏卻好像死一個人便殉葬一位姑娘,而且厲念已破身,欺負她的人又是誰?總不可能是與她同日出殯的白霄的爺爺,卑職看這名冊,白霄的爺爺已經六十七高齡了。”


    眼下並非停屍堂,傅玦坐在輪椅上,戚潯就坐在他不遠處的桌凳上,她說起此事,一本正經,全無半分不自在,倒是林巍和楚騫麵色微僵。


    “如果不是殉葬,便是某種儀式了。”傅玦沉思著道:“我朝風俗,喪事上是極注重禮儀的,無論是白喪還是紅喪,皆是要人入土為安,他們村子裏這般安排,一定有其特殊之意,至於殉葬之言,或許並非殉葬給一起出殯之人,而是殉葬給某個神佛。”


    戚潯想到了芙蓉驛的案子,兇手雖然借佛之名殺人,可世上多得是人深信佛道,倘若這村子裏也有人信了什麽古怪教派,這些詭異之處都有了解釋。


    戚潯道:“世子早有此猜測,所以才讓沈大夫來?”


    傅玦頷首,“幾個姑娘出事的日子不太一樣,我們在軍中行軍,也要看天時地利和卜卦吉兇來決斷進退,這便想到了或許她們的死日有特殊之處。”


    那些日子雜亂無章,戚潯全然沒想到這裏,她心底有些佩服,“世子思維縝密,在芙蓉驛之時世子便先於我們想到了迴京查探。”


    這話是真發自肺腑的,傅玦看得出,於是笑意更多了些,“行軍打仗本也要胸有籌謀,步步為營,與你推案子有異曲同工之妙,戰場上的爾虞我詐,還要更血腥些。”


    戚潯未經曆過戰場烽火,可隻憑想也知那場麵必定慘烈,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傅玦的腿,這次發自真心的問:“您的傷何時能徹底好?”


    這是在問他是否還能站起來,傅玦麵上雲淡風輕的,“難說,或許很快,或許要一直坐著這椅子。”


    傅玦是不露喜怒之色,有時刻意露出情緒,也多有目的,此時戚潯從他麵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遺憾悲戚,她心底暗自佩服,又覺自己多了迴嘴。


    傅玦倒是絲毫不放在心上,天色不早,他吩咐林巍和楚騫,“你們去吧,手腳利落些,若無所得,也早些迴來。”


    楚騫和林巍套上一件黑袍,就著夜色摸了出去,他二人一走,戚潯也不慣與傅玦獨處一室,很快便告辭歇下,傅玦應聲,看著她離開東廂。


    戚潯迴到西廂之時忽然想,楚騫和林巍還沒侍候傅玦躺下就走了,那傅玦自己能躺去榻上嗎?她猶豫再三,到底沒去問。


    她心底期盼林巍和楚騫能帶迴來好消息,又想著案子心不在焉的梳洗,而後摘了發簪放在枕側,掀被躺下,往日能快速入眠,這會兒她卻有些睡不著,林巍和楚騫說不定會很快發現異常而後迴來,她隻怕自己睡太死。


    她輾轉反側,又伸手將掖在頸後的墨發拂出去,可這一下,竟將枕側的玉簪拂落在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她心底一慌,去看時卻見玉簪滾進了床底,這玉簪是程佑安所贈,她忙一個骨碌爬起來。


    穿上鞋子,戚潯半跪在地掀開床幃,剛趴下身,她整個人便駭的一個激靈!


    她床底下不知何時趴著個男人,那人握著她的玉簪子,一雙瞪大的眼睛,正笑嘻嘻的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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