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桑枝夏收拾好準備出門,徐明陽和桑延佑跟兩隻被扔在家裏的小狗崽子似的,眼巴巴地望著桑枝夏。


    徐明陽可憐兮兮地說:“大嫂,我們真的不能跟著去嗎?”


    “我們保證不惹禍,就隻是跟著一句話都不多說!”


    出門的時候家裏的老爺子可是再三叮囑過了,他們此行最重要的事兒就是保護好桑枝夏。


    就算有徐璈跟著,他們也不放心啊!


    徐璈換了身尋常的隨從打扮,大手一伸就把往前抻脖子的桑延佑拎住了。


    桑延佑不滿瞪眼:“姐夫,我……”


    “牙都還沒長齊,就敢在我麵前呲牙了?”


    徐璈抬手賞了桑延佑和徐明陽一人一個爆栗子,嫌礙事兒似的擺擺手:“滾蛋,今天的熱鬧沒你們的份兒。”


    桑延佑和徐明陽捂著腦門,繼續可憐兮兮地衝著桑枝夏眨眼。


    桑枝夏忍笑說:“今天帶著你們不方便,你們跟著你們的陳哥去四處轉轉,等我們迴來的時候給你們帶好吃的。”


    陳菁安擺脫了日日都想把自己大卸八塊的田穎兒,隻覺得空氣清新神清氣爽,胳膊一勾把兩個狗崽子都扒拉到自己身邊,撇嘴說:“去吧去吧。”


    “你們兩口子想幹什麽就去幹什麽,我給你們看孩子。”


    徐璈對著林雲使了個眼色,自己走出去扶著桑枝夏上了馬車,低聲說:“枝枝,別怕。”


    桑枝夏上車坐定,透過車窗看到騎馬隨行在側的徐璈,無聲笑了。


    其實她一點兒都沒覺得怕。


    不過徐璈要是這麽想的話,她也不介意。


    馬車一路平穩前行,今天跟著桑枝夏一起去拜會桂盛的是薛柳。


    車馬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連續轉換了三次路線,薛柳沒忍住咬牙:“這個老狐狸。”


    桑枝夏把手中是書隨意翻了一頁,毫不意外地說:“他不希望被人發現,自己跟我有來往。”


    “這一點不是咱們早就知道的嗎?”


    桂盛習慣兩頭加碼,主打一個誰也不得罪。


    如果被人發現會首請了幾次都沒請到的人,反而是先跟桂盛有了來往,那明裏暗裏的猜忌就不會少。


    桂盛是當真一點兒風險都不想冒。


    桑枝夏似笑非笑地說:“不過這樣的性子,打起交道來也是麻煩。”


    一個習慣於當牆頭草風吹兩麵倒的人,要想讓這人真的死心塌地當磨刀石,不一擊必殺的話,隻怕是不太行。


    原定最多一個時辰的路,最後七拐八繞足足走了兩個半時辰。


    看到坐落在不遠處的別院,徐璈的眼尾泄出了一抹譏誚。


    徐璈輕聲說:“早聞南商富裕,今日得見,的確是漲了見識。”


    桑枝夏托腮看著窗外的徐璈:“怎麽說?”


    徐璈對著輪廓逐漸清晰的別院抬了抬下巴,微妙道:“枝枝,我上一次見到盤踞數座山,規模如此宏偉的宅子,是京都的皇族行宮。”


    桑枝夏無聲哎呦。


    徐璈嗤道:“太上皇避暑的行宮,比起這裏隻怕也弱幾分氣勢呢。”


    “而且……”


    “這裏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別院。”


    區區一個別院尚且如此,那別的地方估計就更是讓人瞠目了。


    桑枝夏沒見過多少世麵,但在別院門前下車的瞬間,還是下意識地覺得,徐璈的話說得太早了。


    這個別院,比起嶺南王府大出不知多少,比起皇宮隻怕也不差什麽了。


    得知是桑枝夏來了,門房趕緊進去通報,沒多久迎出來的就是桂聯誌。


    桂聯誌膀大腰圓的,一張胖臉圓乎乎的露出了笑,見著桑枝夏先是猛地一怔,像是沒想到讓自己父親忌憚不已的人,居然是個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


    桑枝夏唇邊噙笑,神色未變分毫。


    薛柳不悅道:“桂少爺,這位便是三又商行的主子。”


    “您理應尊稱一聲桑東家。”


    桂聯誌恍然似的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立馬就拘了個禮:“桂聯誌,見過桑東家。”


    桑枝夏不閃不避受了他的禮,視線越過桂聯誌的肩膀,淡淡道:“我今日來得周折,一路上多花了些時間也乏了,桂少爺想來是久等了。”


    桂聯誌一聽這是對繞路不滿,趕緊賠笑說:“桑東家說笑了。”


    “本來就是我等安排不周,才不得已讓您多受了些路上的顛簸之苦,說來都是我等的不是,桑東家不介懷,那便是我等的榮幸了。”


    桑枝夏笑了一聲也辨不出是喜還是怒。


    桂聯誌微微低頭,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客氣道:“今日招待不周,稍微宴上我定親自向桑東家敬酒賠禮。”


    “我父親得知您今日前來,已經在裏頭等著了,桑東家請隨我來。”


    桂聯誌守禮得很,親自走在前方帶路,卻仍稍落後桑枝夏一小步。


    轉過外門,在裏頭等著的居然是軟轎。


    桂聯誌解釋說:“前路依山而建曲折多彎,走過去實在辛苦,還請桑東家上轎,也免得多增勞累。”


    軟轎都是主子們的享受,隨從沒這樣的好處。


    桑枝夏從善如流地享受了一把,在軟轎上顛簸了小半個時辰,又上了被下人拉著的小畫舫,再一次在心裏暗暗歎氣。


    原來自己真的是見識太短淺了。


    雕梁畫棟鋪金墊玉算什麽?


    在家裏坐轎子又算什麽?


    先坐轎子再改成乘船,這才是正兒八經的家大業大!


    這麽大的畫舫,桑枝夏除了在河麵江麵,當真是沒在別處見過。


    桑枝夏隨手撥開落在船舷窗外的柳枝,注意到岸邊正在忙活的人,意外道:“這是在種什麽?”


    桂聯誌笑著解釋:“寒冬已過,這些柳樹空蕩蕩的也沒個賞景的意頭,索性先拔了,改移栽了開花的桃樹過來。”


    “再過些時日,桃花繽紛花瓣入水,沿途都是粉的白的,那景致方算尚可。”


    桑枝夏在心裏暗暗抽了口氣,失笑道:“那桃花開過了呢?賞桃兒?”


    “桑東家說笑了。”


    桂聯誌不甚在意地說:“春花秋月都是景,花朵落了空餘果兒,那就沒什麽可看的意思了。”


    “春桃綻過,便改栽夏花,入秋挪種紅楓,寒冬栽種臘梅,如此四季輪換,才勉強有些許雅味兒罷了。”


    桑枝夏在心裏估算了一下畫舫行過的路,不由得再一次為桂家的財大氣粗吸氣。


    別的不說,光是這追求四季輪換賞景的興致,就全是銀子堆起來的雅致。


    更遑論……


    人家還有一片看不到底圈起來的獵場,就緊挨著別院的後山。


    桂聯誌對此表示平淡:“說是獵場,其實也就是圈起來養些野物,權當是閑暇時走馬打發時間的去處罷了,算不得什麽。”


    桑枝夏帶著得體的笑點了點頭,免得讓人覺得自己沒見過世麵。


    等桂聯誌出去使喚人靠岸,桑枝夏視線落在緊跟著自己的徐璈身上,用口型無聲地說:“比起你見過的行宮,這裏如何?”


    徐璈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小聲說:“這裏比行宮大好多哦。”


    桑枝夏被他古怪的語氣逗笑,側眸看向河岸邊上正在被挖出來運走的樹,眸色唏噓。


    看樣子遠在京都的真皇帝,過的日子還不如南地的土皇帝舒坦呢。


    也難怪,江遇白會把這裏視作軍餉之地了。


    人家確實是非常非常有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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