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本來想得挺好,到了鎮上就去請大夫。


    誰知等到了地方才知道,這麽個偏遠小鎮上總共就一個醫館,坐診的大夫有且隻有一個,還不湊巧被人請去接生了,一夜都沒等到。


    更惱人的是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迴來。


    次日中午從小鎮出發前,徐璈的臉都是陰的。


    桑枝夏見了覺得好笑:“我說了沒有哪兒不舒服,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再說了,謝姨不是說了麽?畫扇是會醫的,要不讓畫扇來瞧瞧也行,我……”


    “她是萬毒穀養出來的好手,殺人恐比救人更行,她看的能作數麽?”


    徐璈實在擔心自己也不騎馬了,扶著桑枝夏往馬車上走的同時低聲說:“這裏找不到,就去下一處找。”


    他就不信了,還能處處都在忙著接生。


    但是在此之前,還是要讓畫扇先給桑枝夏看看。


    謝姨去叫畫扇了,來的卻不是畫扇,而是一夜都沒下馬車的齊老。


    齊老花白的眉心狠狠打擰,沉沉地說:“丫頭,你生病了?”


    桑枝夏沒想到齊老都給驚動了,哭笑不得地說:“不是生病,就是可能趕路累了容易犯困。”


    “您……”


    “你過來坐下,我給你瞧瞧。”


    桑枝夏被徐璈摁著坐下,手腕子直接擺了出來。


    許是怕沒有腕枕墊著桌麵會涼,徐璈順勢把自己的手墊在了下頭,虛虛的托住了桑枝夏的手腕。


    齊老看了一眼什麽也沒說,手指落在桑枝夏的手腕上,擰起的眉心痕跡逐漸加深,眼底漸添意味不明。


    “你身子積弱多年,脈息孱弱,平時可是吃著什麽藥?”


    “吃的補氣人參丸。”


    徐璈淡淡答了,如數家珍地把這味藥中配比的藥材都細數了一遍,末了補充道:“在家中秋冬時節還配有藥浴,隻是暫時沒尋著好的天然暖泉,是在家中人為打的池子。”


    齊老眼露了然,示意桑枝夏把另一隻手伸出來才說:“藥最近可還吃著?”


    桑枝夏不是很敢看徐璈的表情,底氣不足地搖頭。


    “有些時日躲懶沒吃了,我覺著也沒什麽不對的地方,耍滑了些。”


    齊老一聽險些被氣笑,收起手說:“既知道那是耍滑,就不該存這樣躲懶的心。”


    桑枝夏心虛地眨了眨眼。


    齊老話鋒突轉:“不過這次誤打誤撞也算是個好事兒,這份兒小奸滑耍得不錯。”


    桑枝夏這下是徹底聽不懂了。


    齊老懶懶地看她一眼,再看一眼怎麽都讓自己覺得刺眼的徐璈,嗬了一聲說:“她年紀小想不到就罷了,你這個當爹的都意識不到,你比她大出幾歲,空長的隻剩下這傻大個兒?”


    徐璈本能地想諷刺迴去,誰知嘴剛張開就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陷入無聲,眸子狠顫。


    “這……她……”


    “她有孕了。”


    齊老嫌棄地看著滿臉空白的徐璈,嘲道:“當爹了都不知道,你還能知道個什麽?”


    “就你這樣的,也配得上讓人放心?”


    齊老把不滿衝著徐璈一股腦的潑灑出來,懶得看徐璈眼都直了的無措,轉而對著同樣無所適從的桑枝夏換了副溫和的口吻:“別害怕,沒事兒。”


    “是第一個孩子?”


    桑枝夏怎麽都沒想到會突然遭這麽一番驚雷砸頭,驚訝之下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點頭。


    “是。”


    “那也不礙事兒。”


    齊老安撫似的拍了拍桑枝夏的肩膀,溫聲說:“你的身子被調養得很好,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是藥三分毒,你剛有孕什麽藥都不必再吃,好好休息好好養著,比吃什麽都強。”


    “這一路上有我幫你看著呢,隻要不太累就不會有問題,放心吧。”


    齊老溫聲細語的叮囑好了桑枝夏,直接對著門外同樣驚訝的宋六等人擺手:“今日走不了了,在此歇上五日,去傳話吧。”


    原本要走的隊伍走不了了,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起了喜色。


    徐璈和桑枝夏成婚已經兩年半了。


    換作動作快些的,年輕夫妻成婚不足半載便有喜訊。


    這個孩子足足來遲了兩年,宋六等人簡直不敢想這個消息送迴家中,徐家的人聽了會有多歡喜。


    所有人都沉浸在歡喜當中,徐璈小心翼翼地扶著桑枝夏迴到客棧簡陋的房間,突然間就開始看房間裏的什麽東西都不順眼。


    床太舊了,床幔也灰撲撲的。


    桌子是缺了角的,茶碗也褪了瓷色。


    就這樣一個窗戶都嘎吱作響的地方,他是怎麽忍心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住的?


    如潮似的愧疚席卷了徐璈殘存不多的理智,徐璈原地轉了幾圈就想發瘋。


    “換,全部都要換。”


    “不行,我現在就派人去買宅子,一定要……”


    “徐璈。”


    “這些都不行,委屈你和孩子了,我……”


    “徐璈。”


    桑枝夏忍無可忍地伸手抓住徐璈發抖的手,在徐璈發紅的雙眼中哭笑不得地說:“你別害怕呀。”


    徐璈身子僵得不行,手也一個勁兒發抖,反複張嘴後啞聲說:“我不是害怕。”


    “枝枝,我是歡喜到惶恐。”


    太突然了。


    喜訊來得毫無征兆,突然到來的孩子宛如個在腦中炸開的煙火,頃刻間便可讓徐璈失去所有理智。


    徐璈激動得說不出話,舌頭跟牙齒打架似的臉都憋得通紅。


    桑枝夏難得見他這副神態,原本縈繞在心頭的緊張散了許多,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兒。


    桑枝夏抓著徐璈的手晃了晃,仰頭望著他笑意盈盈:“就那麽高興啊?”


    徐璈喉頭劇烈一滾,雙目發紅:“高興。”


    “特別高興。”


    桑枝夏眼底笑意溢出,抓住徐璈的手貼在自己平坦的小腹,哪怕竭力鎮定,字裏行間也帶了揮之不去的恍惚:“我也高興。”


    “但我覺得像做夢一樣,好像一點兒都不真實。”


    “我肚子裏真的有個小娃娃嗎?”


    可能乖巧或者是頑皮的小娃娃,長大了會叫爹爹娘親的小娃娃。


    徐璈單膝跪在地上把臉貼在桑枝夏的小腹,深深吸氣後閉上了眼:“有的。”


    “枝枝,我們有小娃娃了。”


    “枝枝,我們要當爹爹和娘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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