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讓謝姨等人懸心許久可能會出現的風波,在桑枝夏和徐璈的懇請下化作無形。


    齊老似是累了,滿臉疲色,沒去桑枝夏單獨給他安排的馬車,獨自一人上了擺著齊嫣兒靈位的馬車,車廂內沒傳出半點聲響。


    桑枝夏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跟徐璈對視一眼後選擇了沉默。


    徐璈抬手向後做了個手勢,淡淡地說:“再多休整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出發!”


    謝姨原本是滿眼擔心,見齊老被安撫下來,如釋重負地唿出一口氣的同時,忍不住歎道:“還是您有辦法。”


    今日但凡是換了個人,齊老都絕對不會這麽配合。


    桑枝夏苦笑道:“哪兒是我有辦法?分明是老爺子舍不得逆了嫣兒姐姐的心意。”


    齊嫣兒希望他活著,齊老十有八九就能活。


    桑枝夏充其量就能算是個打配合的。


    謝姨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不知說什麽好,桑枝夏想了想低聲說:“老爺子剛醒腹中空空,吃幹糧隻怕是受不住,趁著現在還沒走,熬點兒好克化的米粥。”


    謝姨垂首說是,剛要走就聽到桑枝夏說:“算了,我去吧。”


    別人熬的齊老不見得會吃。


    都這個時候了,也不差這一碗粥的功夫了。


    因著是在趕路途中,又是在荒野之地暫時休整,今日根本就沒架火。


    見桑枝夏挽了袖子,徐璈一聲不吭地去撿石頭壘起了灶。


    桑枝夏洗米下鍋全程都沒讓人插手,拿著一張徐璈掰來的芭蕉葉子對準了灶口扇了扇,額角浸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徐璈抓著帕子給她擦了擦,把人往邊上拉:“你來邊上看著就行,這個給我。”


    桑枝夏手上空了,坐在石頭上抹了一把腦門,熱得皺眉:“是不是要下雨了?不然怎麽感覺悶得不行?”


    徐璈看著熱得臉發紅的桑枝夏略顯遲疑,頓了頓才說:“枝枝,真這麽熱?”


    桑枝夏心不在焉地點頭,望著頭頂明明沒有一絲太陽的天兒,納罕道:“就感覺燥得慌。”


    “你剛才摘的果子還有嗎?再給我幾個?”


    徐璈身上是沒了,但記得果子是在什麽地方摘的,可以再去。


    但徐璈想到桑枝夏說想去河邊洗臉的事兒不敢自己去了,他要盯著桑枝夏不許去。


    被交代清楚了地方的靈初飛奔進了林子,鍋裏的米粥也逐漸傳出了淡淡的米香。


    荒郊野外沒什麽好的,桑枝夏索性往粥裏敲了兩個雞蛋和一點點鹽,等粥熬好,徐璈沒讓桑枝夏自己端,自己端著碗跟在了桑枝夏的身後。


    “齊老,您吃點兒東西吧。”


    桑枝夏沒貿然直接掀車簾,敲了敲車窗的邊緣低聲說:“您已經好幾日不曾吃過什麽了,多少先吃些米粥,等晚間到了地方我再給您安排些喜歡的。”


    車簾從內緩緩掀起,齊老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


    看到端著粥並肩而站的一對璧人,齊老眸色複雜:“我就是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東西,你們帶著我隻會是累贅。”


    “這般瑣碎,就不嫌我麻煩?”


    “這有什麽可麻煩的?”


    桑枝夏接過徐璈手中的碗,雙手遞過去說:“您多少吃些顧好身子,那就什麽都不是麻煩。”


    “您先嚐嚐,要是不合心意的話,我再去給您重新做。”


    齊老手裏現在已經沒剩下什麽可尋的好處了。


    能交出來的悉數給了桑枝夏,徐璈感興趣的也一早都交了出去。


    桑枝夏和徐璈大可扔下他不管不問,不必給自己多找這些麻煩。


    可眼前的一碗米粥香氣淡淡,最是尋常的東西,此時暈出的熱氣卻莫名地灼了人的眼球。


    齊老垂下眼低笑出聲,接過桑枝夏手中的碗說:“好,我知道了。”


    “我想自己安靜會兒,你自己去歇著吧。”


    願意吃東西了,那就是好事兒。


    桑枝夏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勾了勾徐璈的手指把人帶走。


    齊老默默地看著他們夫婦走遠,眼神恍惚。


    或許是不一樣的。


    眼前的姑娘聰慧堅韌遠勝他的嫣兒,她選擇的夫君麵冷心狠,卻獨獨對她留有三分餘地,更難得的是對她的絕對尊重和包容。


    這樣的人會過得好的……


    考慮到齊老可能心緒不佳的緣故,出發的時間再往後延長了半個時辰。


    臨出發前,桑枝夏特意去了馬車邊上問過齊老的意思,確定老爺子不反對,才轉頭對著徐璈揮手:“走。”


    徐璈伸手想拉桑枝夏上馬。


    桑枝夏都走到邊上了,上馬前卻毫無征兆地猶豫了一下:“要不我還是坐車吧。”


    徐璈頓了下有些好笑:“不是說馬車裏悶得慌還熱嗎?現在風起涼爽,我帶你騎馬兜一圈?”


    換作平時桑枝夏早就在抓韁繩了。


    可今日不知怎地,桑枝夏想了想還是搖頭說:“算了。”


    “我今日不想騎馬。”


    徐璈從馬背上躍下來,手掌落在桑枝夏的腦門上試了試,不放心地說:“枝枝,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桑枝夏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麽迴事兒,搖頭苦笑:“沒有的事兒。”


    “我就是突然間不想騎馬了。”


    徐璈很好說話,牽著她就往馬車的方向走:“不想騎咱們就坐車。”


    “我到車上給你當枕頭,你靠著我歇一會兒,好不好?”


    桑枝夏點頭說好的時候,隻是想應付一下,免得徐璈擔心。


    誰知剛上馬車沒走出去多遠,桑枝夏還真的靠在徐璈的腿上睡著了。


    徐璈把軟軟的毯子蓋在桑枝夏的身上,手指搭在桑枝夏的手腕上探了探,不明就裏後低頭用額頭碰了碰桑枝夏的眉心,唇角無聲拉緊。


    桑枝夏最近好像很容易疲憊。


    也許她自己都沒發現,她最近睡覺的時間比起以往長了許多,醒著的時候人也倦倦的,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而且睡著後也睡得很沉,跟她之前的容易驚醒區別很大。


    這到底是怎麽了?


    徐璈眼底沉色翻湧,想了想把摘果子迴來的靈初叫到了車邊,隔著車窗問:“胡老爺子開的藥還有嗎?”


    靈初想到桑枝夏送出去的,心虛低頭:“東家之前說,那麽多人參丸自己吃不了,拿了兩瓶給孟培,說給他吃了補補腦子。”


    徐璈:“……”


    徐璈:“我怎麽不知道人參丸吃了還能補腦子?”


    靈初慚愧地咽了咽口水不敢接話。


    徐璈不放心地把桑枝夏的手塞進毯子,果斷道:“往前的鎮上住一宿。”


    “等到了地方先去請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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