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的查抄被放在了最後,這是在多方默許下造成的結果。


    因為前幾日不斷頒出的聖旨多到五花八門,就連攥寫聖旨的薛先生都背著人說了好幾次手軟,宮門也是長久開合。


    如此熱鬧盛景,彰顯不出桑家的落魄。


    而到了今日,狼狽就憑空多出了許多。


    陳允抓過桑延佑抓著的族譜,掃了一眼一本正經地說:“按我朝律定,出了族譜就不可再算是三代之內,可比已出五服,不算宗親。”


    “想腆著臉攀親戚也要先看看自己是否夠資格,那可是一品護國夫人,尊榮得賜於聖上,品階為眾誥命之上,你們不夠格張嘴去咬,這地方也不配護國夫人親自來瞧。”


    陳允不動聲色地撞了下桑延佑的胳膊,輕描淡寫地說:“你出自嶺南王城桑氏,看這些作甚?”


    王城桑氏,另成一脈。


    而這一脈自桑枝夏和桑延佑開啟,與旁人都無半點幹係。


    桑延佑聳肩一笑表示讚同,徐明陽抱著胳膊往前走了幾步,嘖嘖幾聲說:“還跟這些人囉嗦什麽?”


    “動手啊!”


    “咱們今日可是奉旨前來的,客氣什麽?”


    擺在桑家眾人麵前的路就兩條,要麽老老實實被抄家搜刮完身上的最後一個銅板。


    要麽被整整齊齊被拉去菜市場砍頭。


    沒有人想死。


    哪怕是明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活得生不如死,但賴活著總比死了強。


    故而在死一樣的寂靜中,所有試圖藏匿的財物都被一次性找出,所有反抗的人都被悉數拿下。


    因反抗致死的人被扔到眾人的麵前,瞪大的眼睛仿佛是在說死不瞑目,但無人在意。


    令人窒息的絕望蔓延中,陳允把玩著指尖的一個琉璃盞,要笑不笑地對著身邊一個被迫扒去華服滿臉憤恨的男子說:“其實皇上起初看在護國夫人的過往功績上,是沒打算清算至此的,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改了聖意嗎?”


    桑延佑血緣上的二叔惡狠狠地盯著陳允:“為什麽?”


    “為什麽會……”


    “因為查出了一件貴妃娘娘曾經做過的事兒。”


    陳允把那個琉璃盞緩緩放在桑冰柔的麵前,輕輕地說:“據查,貴妃娘娘其心險惡,還曾在永順帝設宴那日,提議在宴席上下毒,毒酒的去向是送給當今聖上。”


    “而這個提議得到了貴妃娘娘母家的全力支持,甚至連桑夫人的母家也多有牽連,可稱是鼎力相助。”


    毒殺當今聖上,這放在何年何月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此話一出不知情的眾人紛紛變色,而處在眾人目光匯聚中心的桑冰柔猙獰著臉擠出一聲冷笑:“那又如何?”


    “是我……”


    “你個該死的小賤人!”


    桑家二爺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給了桑冰柔狠狠的一個大嘴巴子,打完了仍覺不夠解氣,又是一腳踹了出去。


    “都是你害的!”


    “要不是你,我們根本就不會這樣!”


    “是我提議的怎麽了?!”


    桑冰柔蜷在地上咳出一大口血,獰笑著咬牙:“我就是見不得那個賤人比我過得好!”


    “我才是桑家的嫡女!要不是她勾引徐璈當年嫁進嘉興侯府的人就是我!她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她憑什麽還能高高在上?!”


    “你還敢說……”


    “啊!”


    不知從何處撲出來的人再度摁住了桑冰柔抽了幾個巴掌,邊上的人冷眼看著,陳允眼底泄出譏誚。


    陳允提高了聲音說:“托貴妃娘娘的福,諸位今日的下場不冤。”


    “若不是護國夫人相求,爾等九族都該受牽連,多想想自己九族被免的恩德,也切記管住自己的嘴別瞎說,否則……”


    “夫人是個好性子有仁心的,旁人可不見得。”


    扔下最後該放的狠話,陳允和徐明陽一左一右拉住了桑延佑就要走。


    走之前徐明陽忍無可忍地迴頭看了一眼,走過去對著宛如瘋魔的桑冰柔厭惡地說:“還有,別攀扯我大哥,你不配。”


    “我大哥當年求娶的是我大嫂,要與我大哥白首到老的人也是我大嫂,再讓我從任何人的嘴裏聽到一句你羞辱他們的話,休怪小爺對你不客氣!”


    前來壓陣跟著查抄的幾位晃悠出了哀嚎遍地的桑家,臨走前桑延佑還見到了被人抬出來的渣爹。


    經此刺激,渣爹癱得好像更嚴重了。


    桑延佑頭也不迴拔腿就走,徐明陽想到桑冰柔的瘋言瘋語卻還是有些來氣。


    “咱們就這麽走了?”


    “那個瘋婆子嘴裏不幹不淨的,我還是覺得應該……”


    “你以為我白給她留個琉璃盞啊?”


    陳允白了徐明陽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那可是經過嫣然姑姑之手的琉璃盞。”


    徐明陽:“……”


    徐明陽在短暫的沉默後,攆上去難以置信地說:“這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你和嫣然怎麽背著我……”


    “什麽叫背著你?”


    陳允無辜地說:“我也是來之前才知道的好嗎?”


    徐嫣然自打入了京都就一心不問外事,哪怕被封為縣主之後也隻是整日在家中研讀自己的醫書,除了家裏人誰都不見。


    那個琉璃盞都是陳允今早才到手的。


    陳允說:“嫣然姑姑說了,那玩意兒見血就帶毒,毒效一個時辰之內發作,發作以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會變成啞巴。”


    “咱們要是來了誰狗嘴吐不出象牙,就讓我用那個讓人永遠閉嘴。”


    桑冰柔對此毫無防備,剛才更是被人打出去整個人都摔在了琉璃盞上,碎片紮了一身,毒素入體不止三分。


    那張說不出人話的臭嘴,一個時辰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徐明陽抽了口氣小聲說:“那毒對別人管用嗎?”


    “沒那麽管用。”


    陳允雙手一攤說:“想誘發毒素還需要引子,毒引在我的袖口裏。我彎腰放琉璃盞的時候就那個瘋婆子一人吸入了,所以隻有她會先變成啞巴,而後疾痛纏身。”


    “至於別的人……”


    陳允無所謂地嘿嘿笑了:“嫣然姑姑說毒啞毒死的好東西多的是,隻要有人渴望求死,咱們也可以隨時送貨上門,著急做什麽?”


    而且瞧今日這個情形,壓根就不用任何人動手。


    這個曾經的高門大宅中的自己人就能把對方逼瘋。


    狗咬狗,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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