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錯愕地看著徐三嬸忘了言語。


    徐三嬸帶著無盡的後怕苦澀道:“有關嫣然的婚事,王府那邊其實早就明裏暗裏打探過我和你三叔的意思,但我們思前想後裝作沒聽出來,也沒敢聲張。”


    “我和你三叔富貴過,也落魄過,經曆過這麽多事兒,早就不奢望多的了。”


    “與其盼著靠女兒的婚事一步登天,富貴至極,我們卻更希望她這輩子都能活得自在,免受多的負累。”


    江遇白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天子。


    徐嫣然一旦進了王府的大門,來日的尊榮就必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就算是這樣又如何?


    他們夫婦耗盡半生心血隻得了一個徐嫣然,恨不得把心尖子上最軟的肉挖出來養著。


    深宮之內就是個吃人不見骨頭的地方,哪兒會舍得眼睜睜地看著徐嫣然跌入火坑?


    桑枝夏腦中白光閃過,輕輕地說:“所以這風聲,三嬸和三叔一早就知道?”


    “不光是我們知道,你婆婆和二嬸也都知曉。”


    徐三嬸歎氣道:“隻是話到底沒說到明麵上,咱家動作過於頻繁,不免有欲蓋彌彰之嫌。故而就算是心裏著急,也隻能是隱忍不發,要等個合適的時機。”


    “不然你以為,我和你三叔為何會同意讓嫣然跟著你遠去滁州走一趟?我是怕再讓她在嶺南待著,一旦王府那邊開了口,我們留不住這孩子。”


    先讓徐嫣然出一趟遠門,暫時堵住王府那邊開口的時機。


    緩過一陣兒,再徐徐圖之慢慢打算。


    對上桑枝夏恍然大悟的表情,徐三嬸百感交集地說:“其實說來是我和三叔私心太重,實在舍不得嫣然,否則的話……”


    “嫣然入王府,其實是最好的,對誰都好。”


    自古以來前朝和後宮都有密不可分的聯係。


    凡是鼎盛的世家,前朝後宮都必有自己族中的人,借此盤成脈絡,拉攏聖心鞏固家族地位。


    三房人丁單薄,隻徐嫣然一女。


    徐三叔於仕途無意,也早已過了有雄心壯誌的年紀,大事兒上出不了力。


    三房既是承了徐家在前朝的戰功之榮,理應也當為家族出一份兒力,徐嫣然入江遇白宅中就是最佳選項。


    世家女的命數一貫如此,算不得多出奇。


    可他們舍不得。


    徐三嬸忍著愧疚自嘲道:“嫣然那孩子相當於是你看著長大的,你也知道她是什麽性子。”


    “若是尋得一個尋常人家,家中人員構造單純些,少紛爭多和睦,隻要姑爺的品行好德行佳,往後夫妻和睦把日子過好不難,可要是……”


    “要是入了個人心詭譎多算計的地方,她能被周圍的妖魔鬼怪吞吃得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我……我實在是舍不下這塊肉。”


    所以他們一直裝糊塗裝不知,盼著老王爺能舍了這個念頭。


    也一直等待合適的機會,想順水推舟把這事兒推了。


    今日收到消息得知南微微和田穎兒在外與人動了手,桑枝夏在不明就裏的狀況下,也不打算善罷甘休。


    徐三嬸就意識到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所以他們氣勢洶洶趕著來討說法,看似是為了掐斷不著調的傳聞和抹黑,實際上是為了借此跟老王爺表態。


    徐嫣然不可入王府。


    桑枝夏迅速反應過來呐呐無聲。


    徐三嬸眼眶微微泛紅:“夏夏啊,此事是我和你三叔對不住你和徐璈。”


    “你和徐璈支起徐家不易,我們都知道。”


    “我也知道,嫣然此時入王府其實都是好處,對徐璈穩固前朝地位也是有利無害,但……”


    “我和你三叔就這麽一個女兒,她就是我們夫婦的命,我實在是……”


    徐三嬸喉頭一哽徹底說不出話。


    桑枝夏恍惚一瞬哭笑不得地樂了:“三嬸這話就是說岔了。”


    桑枝夏把手帕放在徐三嬸手中,失笑道:“徐璈拚戰功,我廣種糧多賺錢,為的不就是選擇自由,來去也自由麽?”


    “如果這般辛苦,最後還得靠著妹妹的終生大事兒去穩固什麽,我們豈不是都白忙活了?”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徐三嬸難掩驚訝地看著桑枝夏:“夏夏,你……你和徐璈當真不怨我們嗎?”


    “這有什麽可怨的?”


    桑枝夏擦去徐三嬸眼角的淚,戲謔道:“而且三嬸放心,就算是老王爺有意,小王爺也不會同意的。”


    “小王爺大概率不想跟徐璈動手,所以不怕。”


    大不了放徐璈去跟江遇白講道理。


    江遇白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過多難為的。


    徐三嬸心口一直懸著的巨石終於落了下來,又是如釋重負又是慚愧難當,百感交集之下愣是話都說不出來。


    桑枝夏不想讓她強忍著的悲咽聲太過明顯,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不光是嫣然,往後錦惜和我的糯糯也是如此。”


    “咱家的孩子少時但求無憂,長大了也隻求絕對的自由。”


    “男孩兒若想建功立業,那大可站在祖輩的榮耀上去施展抱負,女孩兒若是想暢遊天地,那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兒,至於姻親來往……”


    桑枝夏輕笑道:“咱家的富貴了,銀錢也夠花的。”


    “不多求這些。”


    “三嬸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便是,無人會怨的。”


    桑枝夏一路輕聲寬慰著心情大起大落的徐三嬸,等進了家門看到徐明輝和徐璈,不由得揚眉笑了。


    “微微和穎兒去嫣然的院子裏了,你來我這兒可找不著人。”


    徐明輝麵上閃過一絲赫然,忍著局促歎息:“大嫂,你明知道我來不是為了這個。”


    桑枝夏裝作不知道他老早讓人打聽的事兒,忍笑坐下說:“行。”


    “你都這麽說了,我勉強信一信。”


    桑枝夏接過徐璈遞來的熱粥,笑吟吟地說:“都這麽晚了,在這兒等著是有事兒找我?”


    徐明輝下意識地看了徐璈一眼,見徐璈一副空長了兩個眼珠子,一點都看不見自己的樣子,木著臉點頭:“是有事兒。”


    “大嫂,嫣然的事兒你打算怎麽辦?”


    桑枝夏看看徐璈,又看看徐明輝,要笑不笑地說:“你倆怎麽合計的?”


    “要不你們先跟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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