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看著故作神秘的薛先生,帶著意外笑了:“是王爺和小王爺給的藥?”


    “不是。”


    薛先生笑眯眯地說:“我是替嶺南王城徐家的瑾寧小姐,以及瑜初小公子跑腿呢。”


    冷不丁聽到糯糯和元寶的大名兒,徐璈無聲一怔。


    “我家糯糯和元寶?”


    “可說呢,正是這兩位。”


    薛先生笑眼慈愛:“我中道迴了一趟嶺南,特意去老太爺門下拜訪,巧合見了一麵,索性就幫著當個信使。”


    “小姐和小公子要給爹娘的親筆信都帶來了,一封不落。”


    “這一路上生怕遲了半點,萬一耽誤了將軍和桑東家給這二位迴信,那當還真是我的不是了。”


    徐璈沒想到薛先生此來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愣了愣失笑道:“家中稚孩頑劣,先生見笑了。”


    薛先生好笑道:“將軍這就是過謙了。”


    “兩個小家夥長得極好,聰慧得很,就連王爺都喜愛非常,說起這兩個小家夥時常在笑,隻道將軍和桑東家是好大的福氣,得了這麽對可人疼的寶貝。”


    見徐璈麵上柔色笑開,薛先生見縫插針:“故而哪怕是為了家中的一雙孩兒多思量,將軍也萬不可忽視自己的康健。”


    “來日方長呢,將軍來日怎樣的福澤不可有?”


    徐璈心下感念薛先生的提點,笑著說:“先生教導的是,我記下了。”


    “多謝。”


    徐璈說完不由自主地看向車窗外,耳邊再響薛先生的話,眼底不受控製地鋪開了柔和。


    給爹娘的親筆信啊……


    糯糯和元寶已經會寫字了嗎?


    等枝枝看到這份兒遠隔千裏的大禮,肯定也會開心的。


    徐璈搭在膝蓋上的指尖無聲一蜷,望著車窗外掠過的人和景沒了聲音。


    都說小孩子忘性大,三五日沒見著的人都會覺得陌生。


    他已經九個月沒歸家了。


    那一雙小家夥再見到他這個爹的時候,還能認得出來嗎?


    徐璈揣著一腔老父親的悵然靜默不語,再下車的時候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倒是襯得麵上的病色更慘烈了幾分。


    薛先生見狀誤以為徐璈是在擔心自己的傷勢,又實在是找不到可寬慰的話,隻能是摁下心頭複雜,在徐璈的肩頭拍了拍。


    薛先生語重心長地說:“將軍放寬心。”


    “齊老醫術獨步天下,還有這麽多軍醫輔佐,定能痊愈如初的。”


    元才麵皮不動聲色抽搐一瞬。


    徐璈從善如流地接受了薛先生的好意:“先生說的是。”


    “薛先生,這邊請。”


    薛先生原道而來是為正事兒,跑腿隻是順帶。


    徐璈把人請到議事的地方,不想在自己在場弄得元才不自在,索性抱著薛先生捎帶來的家中之物,直接送到了桑枝夏的手上。


    薛先生的確是辦事謹慎。


    哪怕隻是兩個小娃娃玩鬧似的親筆信,也特地拿小匣子裝得整整齊齊,奔波千裏轉交到孩子爹娘親手中的時候,匣子上都沒沾上半點灰。


    桑枝夏把匣子上裝飾用的小鎖打開,發現裏頭裝的東西數量居然還挺多,不隻是兩張薄薄的信紙。


    巴掌大起了毛邊的布老虎,一看就是沒少被小主人抱著玩。


    鵪鶉蛋大小的光滑鵝卵石,每一顆還貼了徐明輝字跡的小紙條,指定了哪一顆是給誰的。


    還有一對拇指大小的小玉龜,玉質溫潤通透,用紅繩拴了打出精細的絛子,稍大些的是徐璈的,另外一枚是桑枝夏的。


    說是裝信的,實際上小匣子更像是一個充滿童趣的百寶箱。


    兩個小家夥似乎是絞盡腦汁,把想得起來的東西一股腦都塞了進去,樣樣都是自己最鍾愛的。


    各種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拿出來,最底下壓著的就是一疊厚厚的紙。


    桑枝夏一看就沒撐住樂了:“這說是信,有些太抬舉了吧?”


    紙張皺皺巴巴的,一看就猜得到是被人又強行展平的,邊沿還遺留著碩大的墨點,甚至還有幾張覆有小小的巴掌印。


    正兒八經的字一個也瞧不見,好大的一張紙展開細看,紙麵上畫了磨盤那麽大的一隻王八。


    還有畫了小貓小狗小魚的,隻是……


    那魚畫就三兩筆就罷了,看形狀大概是魚眼睛也畫到了魚尾巴上,不太像是能見到活物的。


    徐璈端詳著紙麵上的王八,笑得眸光澄澈:“這是我閨女畫的。”


    桑枝夏微妙挑眉:“這都混在一處不分彼此了,怎麽認出來的?”


    “這裏。”


    徐璈指著畫作左下角的一團墨跡信誓旦旦:“我閨女乳名叫糯糯,喚聲小糯米也叫得。”


    “這不是米是什麽?”


    桑枝夏:“……”


    桑枝夏膜拜似的盯著那團小娃娃巴掌大的墨跡看了半天,確定自己的確是分辨不出這是糯米的樣式。


    桑枝夏沉默片刻,佩服地對著徐璈豎起了大拇指:“要不怎麽說,你這個當爹的眼神就是好使呢。”


    “所以你閨女為什麽送你一隻王八?”


    “千年王八萬年龜,我閨女這是在祝我長壽呢。”


    桑枝夏被徐璈展開的牽強附會震得無言以對,沒眼看這個傻爹的癡笑,轉而拿起了一摞畫作下壓著的信封。


    信一式兩份,落款不同。


    桑枝夏拆開的第一封是老爺子的手跡。


    老爺子素來話不算多,提及兩個小家夥時卻不惜筆墨,事無巨細想讓徐璈和桑枝夏知道孩子在書房時的近況,還特意說起了此次送來的畫作。


    王八的確是糯糯畫的,那個墨跡卻不是徐璈牽強解釋出的糯糯落款,而是弟弟元寶舉著石頭蓋的元寶印章。


    三歲的小娃娃在家做不得旁的事兒,打著啟蒙的名頭進了書房,事實上也隻是圍在老爺子的膝前搗亂。


    老爺子疼曾孫,恨不得把一顆慈愛之心全都放在兩個小家夥身上。


    不管是什麽塗鴉亂畫的大作,都要親自收拾整理好了存放起來,什麽都看不出的信手塗鴉,全被當成了寶貝。


    這迴選出來給爹娘當書信的,都是一老兩少逐次過目,反複商定後選好的佳作,老爺子的字裏行間溢出的全是驕傲。


    欣賞過了孩童佳作,桑枝夏展開落款是給自己的第二封信,才知道那幾顆鵝卵石也是人家的寶貝。


    桑枝夏沒忍住笑:“糯糯和元寶使喚著陳允和錦惜謔謔三叔的魚池,折騰了好幾日就為了選石頭。”


    “三嬸說三叔白日裏樂嗬嗬做撈石頭的網,夜裏就去盯著自己翻肚的錦鯉歎氣,讓咱們迴去記得賠。”


    徐璈頭也不抬地說:“賠,扣他倆的零用賠。”


    桑枝夏把目光從信紙上挪開,眼底隱含著微妙:“話說,你給人家發零用了嗎?”


    徐璈:“……”


    桑枝夏幽幽道:“當爹的俸祿都花到哪兒去了,孩子兜裏揣你給的銀子了麽?”


    而且。


    桑枝夏自己也沒想起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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