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已經處於偏僻的郊外,人煙稀少,而她現在縱馬慢步著的小道幾乎看不到人影。 少女抬手,摘下臉上的麵紗。 ‘她’一直微垂著的眼抬起來,風吹起她額頭上的黑色額發,那蓬鬆的黑色額發落進‘她’眼底的影子也隨之散去。 陽光落進‘她’的瞳孔中,映出明亮的金色光芒。 ‘她’抬起手,用力地按在胸口。 不久之前,胸口裏的那顆心髒曾經劇烈地跳動著,幾乎要破胸而出。 緊……緊張死我了! 按著胸口,伽爾蘭那種心髒都快要撞破胸口的緊張感到現在都揮之不去。 城門那裏,薩閣一眼看過來時,他臉都僵住了。 幸好麵紗掩蓋住了當時他嘴角的僵硬,讓他勉強撐了下來,沒有當場露餡。 還好……還好………… 一邊繼續縱馬在小道上慢步前行,伽爾蘭一邊心有餘悸地想著。 還好負責看守這個城門的是薩閣。 薩閣畢竟和他見麵次數不多,對他不是很熟悉。 這要是換成凱霍斯或者赫伊莫斯任何一個人,他就算染黑了頭發,換了這身女裝,肯定也立馬會被識破。 想到這裏,少年長長地唿出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他總算是成功地逃出了王城了。 已到了午時,太陽高掛天空,刺目的陽光直射大地。 沐浴在明亮的陽光之下,黑發的‘少女’一催身下駿馬,再一次縱馬飛馳而去。 漆黑的長發在空中飛揚著,偶爾泄露出一點微不可見的金色痕跡。 被他拋在身後的王城隨著駿馬的飛馳,漸漸離他遠去。第139章 將那極其女性化的半透明麵紗塞進馬鞍上掛著的包袱裏, 伽爾蘭抬手將身後披風的兜帽戴上,寬大的兜帽的陰影掩蓋住他大半的臉,幾乎將他的容貌都隱藏了起來。 他看了看身上白色的女式勁裝上那淺粉色的繡花,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 其實一開始伽爾蘭根本沒打算做到這個地步。 他從王宮裏偷溜出來的時候非常順利, 畢竟完全沒人能想到他會突然離開,就算偶爾撞到巡邏的衛兵, 以他王子的身份也根本沒人敢來盤查他。 隻是, 他在離開王宮最後一刻, 整個王宮的氣氛突然就變得緊張了起來,巡邏的衛兵也陡然增多, 當時他心裏一緊, 想著糟了,被發現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那麽無聊居然深更半夜跑去找他……嗯,好吧, 他大概能猜到是誰了。 赫伊莫斯那家夥不好好養傷, 大半夜地又潛入他的寢室裏了。 如此想著的伽爾蘭加快了速度, 還好,在整個王宮都動起來之前他成功離開了。 當時,他站在王宮外一條巷子裏, 就這麽眼看著那原本融於黑夜中的王宮一處接著一處亮了起來, 不過一刻鍾的功夫,整個王宮都變得燈火通明, 他甚至能聽見其中雜亂的腳步聲, 以及隱隱約約的喊聲。 王城的城門一貫開得很早, 太陽剛露出地平線就會開啟,伽爾蘭本來還想著,從城門開啟到塔普提去喚醒他這段時間足夠他通過城門了。 誰知他離開的事情半夜就被發現了,因此,王城從淩晨起就被嚴密警戒了起來,城門也被封鎖,隻準進不準出,他根本沒機會出城,隻能潛伏在那些商人、遊俠等人蛇混雜的地區,藏起來。 後來實在被逼無奈,隻能將顯眼的金發染黑,又換了一身女裝。 幸好他骨架不算大,身型也還算纖細,男扮女裝也不會有太大的違和感。也幸好為了方便騎馬、戰鬥等,女式勁裝也以方便和利落為主,與男式的差別不算特別大,讓他就算扮女裝也不至於非得穿上長及腳踝的長裙,心裏勉強還承受得住。 此刻,策馬在山間小道裏沒走多久,伽爾蘭前麵就出現了一個三岔路口。 他拿出羊皮紙地圖看了看,辨別了方向之後,又貼身收好。和他那個年代不一樣,在這個世界地圖是極為罕見且稀少的東西,在外流傳的地圖都非常簡陋和粗糙,而伽爾蘭帶出來的王宮地圖自然是精度最高,也是最準確的。 往左走,就上了大道,能到達城市。 往右走,還是山間小道,是偏僻的郊外。 伽爾蘭自然是調轉馬頭,毫不猶豫地奔向了山間小道的那一邊。 按照卡莫斯王兄的效率,近衛軍說不定都還要比他先到達王城附近的那些城市,他當然隻能選擇那些偏僻的道路。 山間林道其實是被人踏出的道路,還算平整,兩側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伽爾蘭騎馬在小道上一路小跑著,明亮的陽光照下來,落在他的身上,小跑著的漆黑駿馬也顯得悠然自得。 他仰頭看向天空,放眼看去,一望無際的湛藍色天空隻有朵朵白雲,偶爾數隻小鳥撲騰著翅膀從天空飛過。 這種開闊的感覺讓少年不自覺地揚起了唇角,雖然對於王兄他們有些愧疚,但是此刻他的心情有種前所未有的舒暢的感覺。 那自他再次重生以來一直隱隱壓在心頭的某種說不出的束縛感仿佛都在這一刻都散開了。 從現在起,他什麽都不需要再去考慮,再去多想。 從這一刻起,他隻要去隨心所欲地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伽爾蘭伸手摸了摸旁邊的包袱,心滿意足地笑了一下,那包袱別看不大,裏麵的東西可是相當值錢,足夠他富足地過上一輩子了。 他身上還貼身藏著一小袋價值極高的寶石,以備不時之需。 嗯,都是從那些王室特製的飾物上麵摳下來的,畢竟直接賣王室飾物太顯眼了。 黑馬奔跑了一段時間,到了下午的時候,那羊腸小道逐漸變得開闊了起來。 伽爾蘭隱約聽到前麵有悠長的樂聲傳來,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了那樂聲的來源。 在這條山路的前方,他看到一個長長的隊伍,隊伍的前方是一輛由兩頭公牛拉著的馬車,那馬車被鮮花裝飾著,火紅色的布條纏繞在馬車上,在空中飛舞著。 他聽到的樂聲是跟在馬車後麵的人們吹奏風笛發出的聲音。 雖然是白天,但是隊伍中有很多人都舉著火炬,映著陽光,赤紅的火焰在人們手中燃燒著,和馬車後飛揚的火紅布條相映生輝。 風笛,火炬。 那是正在進行中的婚禮。 伽爾蘭勒了下韁繩,讓身下的駿馬放慢速度,以免衝撞到前麵的婚禮隊伍。畢竟這條山間道路並不寬,他沒法從旁邊繞過去,隻能遠遠地綴在婚禮隊伍後麵跟著。 還好,那婚禮隊伍並沒有走多遠,就到目的地了。 那是山間道路邊的一個小村莊,村莊大門早有一群人在等候著,整個村莊大門都纏繞著彩色布條,小孩子們手捧著鮮花笑嘻嘻地在大門口跑來跑去。 風笛聲越發響亮,伴隨著迎接馬車的人們的歌聲在空中迴蕩。 那混雜的歌聲雖然粗陋,但是在這藍天白雲之下,夾雜著喜悅歡快之情,給人一種別樣的飛揚感。 伽爾蘭忍不住在一旁駐足觀望,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亞倫蘭狄斯民間的婚禮,讓他有些好奇。 他騎馬站在那裏剛看了一會兒,就被舉行婚禮的人們發現了,衝他指點了兩下,伽爾蘭剛想著是不是自己打擾到他們,要不要趕緊走的時候,就見到有幾個人簇擁著一個老者向自己走來,似乎是想和自己說話。 伽爾蘭翻身下馬。 那個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的老人微笑著開口說話。 “路過此地的旅人,您來到這裏必定是愛的女神阿芙朵彌爾的指引,如果你感到疲憊,不如來參加我的孫子的婚宴,飽餐一頓,一同享受今日的喜悅。” 在亞倫蘭狄斯民間的傳說中,跟隨著婚禮的馬車到來的旅人必定是受到了女神阿芙朵彌爾的指引而來。如果好好地款待對方,並在婚禮上得到這位被女神指引而來的陌生人的祝福的話,那麽新婚夫婦就能一世相愛。 伽爾蘭本有些猶豫,可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民間婚禮的他實在有些心癢,想著正好肚子也餓了,可以吃頓飯就走,於是他微微躬身向老人行禮,接受了對方的邀請。 眼見‘少女’如此禮貌,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受了何等大禮的老人樂嗬嗬地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少女’一同進去了村莊之中。 作為特殊的客人,伽爾蘭被安置在一側,可以近距離地觀看婚禮。 新娘是個年輕的女子,一身雪白的長裙,懷中捧著的是黃金麥穗,象征著豐收和多子。 小臂大小的愛神阿芙朵彌爾木製神像擺放在地上,前麵供奉著鮮花。 新娘取下腰間的腰帶,麵色羞澀地將腰帶呈送到女神像麵前。 那意味著她即將獻出自己的貞潔,從少女成為女人。 伽爾蘭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著,一邊喝了一口啤酒,結果剛入口就噴了出來。 王宮中有各種酒液,但是亞倫蘭狄斯的民間盛行的是廉價易製的啤酒。 伽爾蘭第一次喝到這種民間的啤酒,它像奶昔一樣濃稠,又酸又苦,裏麵還有很多糠粒,口感差到不行。 他一口噴出來,坐在伽爾蘭旁邊的一名婦女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遞給他一根麥杆,指指四周,伽爾蘭這才發現,四周的人喝啤酒都不是直接喝,而是用麥杆吸的。 伽爾蘭試了一下,原來用麥稈吸啤酒就能不吸到杯底下大粒的糠粒,這樣讓啤酒的口感好很多。 他怔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啤酒很不好喝,比他在王宮中喝的酒液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四周很嘈雜,風笛混合著歌聲,亂糟糟的,旁邊粗手大腳的婦女拍著他的手臂,動作粗魯,和宮中輕手輕腳地服侍他的侍女完全是兩個極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就是有一種很開心的感覺。 明明啤酒很難喝,但是他仿佛是被四周熱鬧的氣氛感染了一般,在人們熱情地勸說下,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了下去。 伽爾蘭的酒量不是很好。 考慮到自己還在逃跑的路上,他覺得有點暈了之後就立刻停了下來,看了看天色,快要到傍晚了,而他也已經飯飽酒足了。 向款待他的老人道謝,他在祝福了那對新婚夫妻之後,起身離開了這個小村落。 伽爾蘭一直都罩著寬大的兜帽,掩蓋住大半的臉,沒有摘下來過。而那些人似乎也沒怎麽在意這一點,依然很熱情地款待了他。 離開小村莊,前行的時候他騎馬放慢了速度,一種微醺的感覺充盈著身體,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愜意感。 走了一段路後,他隱約有些困倦了,就轉頭四處看了看,找了一處青草茂盛的樹下,離路邊不遠不近,那裏有幾個巨大的岩石擋住視線,又避風又隱蔽。 伽爾蘭將馬拴在更裏麵的叢林裏讓它吃草,自己就窩在那岩石窩裏麵稍微眯一會兒,醒醒酒。 他四肢張開躺在草地上,太陽已經西斜,開始變涼的風掠過他有些發燙的臉頰,讓人覺得極為舒爽。 他看著天空發著呆。 其實在那個小村落住一晚上才是最好的選擇,隻是他擔心給那些熱情的人們帶來麻煩。畢竟他出逃的事情王兄肯定不會廣而告之,隻會用隱秘的命令,讓士兵們將自己抓迴去。 如果自己在那裏留宿,追尋而來的士兵不知情,要是抓捕他的手段強硬一些,一定會打擾到婚禮。 啊啊,也就是說自己這段時間都得露宿野外了啊。 還好帶了不少塔普提配置的驅蟲粉。 仰麵朝天的伽爾蘭迷迷糊糊地想了好一會兒,直到太陽都落下地平線大半了,他覺得清醒了不少,這才坐起身來,打算繼續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