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堅持一會兒。”白色的蓮花從清風的胸口發著聖潔的光芒,他拉著虛真子的手,將自己體內的靈力不停的往虛真子的身上傳遞。 床的另一邊,淚水已經模糊了雲暉的眼。為什麽?師傅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 “清風。”虛真子雖然將畢生的功力傳給了雲暉,但好歹是一代宗師,阻止清風的力氣尚且有些,“清風,你聽我說。”微笑的看著神情緊張的少年,“人一生,總歸是要離開的。但是清風你不同,你是不同的。我活的夠久了,久到我忘了時間。可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是先祖選定的繼承人,逸紫觀需要你,也許……也許天下也需要你。”這個孩子打從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平凡。 “可我不在乎天下需不需要我。”他在乎的是在這十年裏,給了他無微不至關懷的老人。 虛真子輕笑著搖了搖頭:“孩子,你還年輕,未來的路你還不懂。”他由始至終都在微笑,可是在微笑中,他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清風看著自己的手,真氣慢慢的斷了,他在不停的輸出,對方卻無法接受。未來的路……他開始迷茫了,從沒有想過什麽是未來,未來是什麽?可虛真子的話讓他青澀的心,仿佛在一下子成熟了起來。成熟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個道理年輕的清王殿下在日後漸漸的懂了。 “師兄……師兄……”眼睛有些澀澀的,清風不滿的用手去擦了。 “清兒。”赤上前,將清風抱進懷裏。 “哥哥?”清風抬起頭,“哥哥,這是什麽?”指著自己手背上晶瑩的淚珠,清風很天真的問道。 “清兒。”赤心一痛,清兒……清兒…… “哥哥還沒告訴我呢。” “是眼淚。”抱著清風的手不自禁的收緊了力道,懷中少年的身子似乎變冷了。 “我知道是眼淚,可是哥哥,為什麽我會流眼淚?”曾經再難過,即使撲克夫婦死在他麵前,他都不曾流過眼淚,為什麽現在他會流眼淚。 “因為清兒長大了。”因為你的心開始有了感情。 “那我可以不要長大嗎?” 不隻是赤,所有人在聽到清風的話時,心也不禁被割了一下。 “不行。”當那兩個字聽進每個人的耳朵裏時,他們看見了年少清王眼中的光彩一下子暗淡了下去。這一刻,他們都為帝王話中的殘忍感到不悅。可是隻有赤知道,他的少年需要長大,需要麵對。 虛真子走的很突然,突然到他還沒有將逸紫觀下一任的掌門之位傳給誰,就怎麽走了。 而在場中,除卻逸紫觀的弟子,多多少少是和逸紫觀是有些關聯的。比如樓玉晟,他父親是逸紫觀俗家弟子。比如第二書,之前虛真子的教誨還記在心裏。又比如暗納,因為雲暉的事情……可是唯有一人,他是理智的。 “既然道長已經走了,那麽後事也不得不備一備。”他冷漠著聲音道,“雲閑是大弟子,道長的棺木由你和樸德去選。雲悟你傳書給師門,交代一下道長的事情。如果沒問題的話,即日起程迴逸紫觀。” 雲閑為虛真子選了一副上好的桃木棺材。 他和雲悟將虛真子的屍體抬進棺木裏,中途雲暉過去幫忙的時候,被雲悟拒絕了:“閣下的好意雲悟代師門眾弟子謝過。”冷然的聲音夾著幾分恨意。雲暉手一抖,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他知道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天理不容,但是……如果重來還會這樣選擇嗎? 腦海裏閃過萊恩的身影,從十年前的初見,到如今下了格殺令。心疼的無法唿吸,這段情,他到底是陷的太深。 “師……”雲閑想開口,但終究是沒有開口。問他恨雲暉嗎?心裏的確是無法放下的,可如果師傅沒有救雲暉,那麽今日躺在這裏的就是雲暉,二選一,於他而言一樣的難受。 從望城去逸紫觀是有些距離的,因為虛真子的事情,赤暫先放下了自己的計劃,決定陪清風走這一趟。 山路雖然坎坷,但是對他們這些人而言,卻是非常方便行走。樓玉晟和第二書因為某種潛在的淵源,決定送虛真子到逸紫觀。顏少殤因為怕樓玉晟和第二書走進,所以也決定一路跟隨。 雲暉跟在眾人的後麵,始終保持著距離。 因為趕路衝忙,再加上眾人的心情拘謹,所以很容易疲憊。 林間的夜晚尤為漂亮,可是大家沒有興趣。 那縷白衣輕揚,不經世事的少年站在溪邊,他抬著頭,目光卻沒有焦點。對麵是石壁,石壁是秀麗的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夜風吹著他單薄的身軀。 “縱使每個人的生命都有走到盡頭的那天,我也會在清兒沉睡之後再閉上雙眼。”將清風攬住,赤輕聲在他耳邊低語。他知道清風在怕什麽,他不是怕死,他是怕寂寞。 “可如此一來,清兒怎舍得讓哥哥難過。”少年清澈的聲音夾著嗤笑,他迴過頭,注視著赤的雙眼,即便是在深夜,也依舊能在第一眼看清這男人眼中的情,“如此一來,又該怎麽辦?”如果他先死了,雖然感覺不到寂寞了,可是哥哥呢,他又怎麽舍得拋下哥哥一人? “不怕。”溫柔的承諾著,“因為那一天不會到來。”碧空人間又或者黃泉,他絕不會放開這個孩子的手。 隻能是遠遠的跟著,雲暉知道,一旦走進了,又會礙著大家的眼了。 “你也走吧。”視線看著前方,話卻是對背後的人說的。 暗納隻管守著,卻不開口。 “這一生,我不會再踏入紅塵了。”在這幾天,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既然犯了錯,那就讓自己去彌補吧,哪怕永遠也還不完。 “我不會打擾你。”隻要能讓自己靜靜的看著他就好。 現在的雲暉還不知道,是他開創了弗洛帝國的佛法,是他讓世人明白了佛道的弘揚精神,這個時候的他更不知道,有一天,他會被弗洛帝國的子民,萬世敬仰。 所以世人在提起佛的時候,總會提起道,因為他們的先祖,原是道家弟子。 聳立於半山腰的逸紫觀上空,雲霧纏繞。遠遠的望去,其巍峨之光,怕是任何一個門派都無法比擬,莫怪乎清王殿下狂言:我逸紫觀弟子若想取盟主之位,天下武林誰能阻擋? 且看逸紫觀門口幾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就該知道,這些人隨手一指,都是天下間難尋敵手的人物。 “長老。”眾人之中,清風的輩分最高。 “清師弟。”清風在逸紫觀名譽上的身份是虛真子的師弟,可這些長老們卻尊稱他為清師弟,因為他是遺夢唯一的弟子。 “清師弟,掌門的事情是怎麽迴事?雲悟來信上隻交代掌門過世了,卻沒有提起緣由。”其中一個性子有些急躁的長老道。 “師弟。”另一個麵色冷靜的長須長老出聲,“清師弟等人長途跋涉已經累了,何況還有幾位客人,此時稍後在議,先將掌門的遺體抬到正殿。率領各弟子去正殿和掌門做告別的事情,交由你執法堂負責。” “是。” “雲悟、子童先去休息,雲閑辛苦一下,你帶幾位客人去廂房。請清師弟隨我等來議紫堂。” 議紫堂是逸紫觀商量大事的地方。議取名為逸的同音,逸議皆直遺夢的遺。這逸紫觀的每一個名稱、每一個牌匾都是遺夢親自命名、親手提筆。 由此可見,遺夢雖一代先祖,可也算得上一個相當自戀的人。 議紫堂內,清風坐在中間,幾人圍坐,成一圓形。猶如十年前,清風剛來逸紫觀時,這幾位長老為他壓抑體內的靈力一樣。隻是如今……清風心一沉,那個慈祥可親的虛真子已經不在了。 “請清師弟節哀。”冷麵的長須長老開口:“今日和清師弟商議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關於掌門的死因;第二件事是關於下任掌門的繼承。” 掌門的死雖然讓他們震撼不已,然幾位長老已活了太久,久到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喜怒哀樂。所以在震撼過後,他們已恢複了平靜。 第189章 傳位 清風在外人麵前並不是一個容易泄露情緒的人,這跟小時候的經曆有關。就算後來跟赤生活在一起,旁邊有道夜、亞恩,和成群的宮女、侍衛,就算後來他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清王殿下,可他那時幼小的心裏,也唯有赤是可以讓覺得依靠,也唯有懷爾是他真正的朋友。 這十年,他雖然生活在與世無爭的逸紫觀,然生性的高傲卻是沒有改變過。隻是曾經的倔強慢慢被隱藏了起來,外人麵前,他是那個溫潤如清風般的清風。 就像此刻,長須長老的話很快拉迴了清風的神緒。他略點頭表示明白。 “我想幾位長老也知道,師兄如果不願意,今日就不會躺著迴來。”清風出口,冷然中帶著幾絲強硬的語氣令幾位長老意外。當然,在坐的長老都不是糊塗人,清風的意思很快他們都明白了。這是虛真子自己的選擇,旁人無從幹涉。 幾人麵麵相視,最後有長須長老表態:“清師弟的意思我等明白。” 其實站在清風的角度上,一則是尊重虛真子的選擇,二則是保護雲暉。雲暉沒有錯,錯在他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而且世界萬物對於對錯的定律沒有明文規定。在清風的想法裏,雲暉是沒有錯的。 當然萊恩也沒有錯,他有選擇愛人的權利。 但是……他太過無情。想到這裏,清風的手突然握拳,眼中閃過那麽幾絲的戾氣。這些長老都是修為頗高之人,那突然冷卻的溫度讓他們的心一震,這是怒氣……也是殺氣。 逸紫觀的弟子不會妄動殺氣,更何況是他們。刹那間,所有的視線集中在清風的身上。而那白衣少年,早已恢複如初。 哪怕連清風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在想到萊恩的時候,他會動了這層氣?作為三界萬法之尊的轉世,這是忌諱。他那純如明鏡的心,已經渾了。 可世界萬物在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即使身為天界的主宰,也無法改變這名為命運的注定。 “前段日子由於逸紫觀弟子殘殺武林人士的事情,想必幾位長老也耳有所聞吧?那是……”清澈見底的眸子一沉,少年的唇弧泛起了淡淡的笑意,“那是格萊恩組織的嫁禍。” “格萊恩組織?這與掌門的事情又有何關係?” “大家還記得十年前嗎?十年前清風來逸紫觀的途中,遇見了格萊恩組織的人。而其中雲暉為保護我而下落不明。” “此事我等也聽掌門說起過,莫不是掌門的事和雲暉扯上了關係?” “的確是。其實雲暉並非失蹤,而是被格萊恩抓了去。他失去了功力,命不久矣,掌門師兄心疼自己的弟子,所以將畢生的功力傳給了雲暉。” 而這一切,都是格萊恩的錯。 眾長老一陣沉默。孰是孰非,他們不想管。 “那掌門臨終前可有交代下一任掌門的人選?”對於逸紫觀的百年基業,這才是最重要的。 清風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各位長老如果有合適的人員,清風定會支持。” “那……”幾位長老頷首,“讓我等商量一下。” 出了議紫堂,清風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逸紫觀的空氣著實清晰,吸進身體裏有種甜甜的感覺,就算是浮躁的心,也會慢慢的平靜下來。 迴到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小居。清風站著院子裏,看著這裏的一草一木,十年來都不曾改變過,跟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 抬頭看見站著門口的男人,清風走進:“雲閑把哥哥安排在這裏?”有些意外卻也感激雲閑的細心。在這裏的十年,雲閑對他的照顧和關懷不少。甚至比任何人都多。 “清兒不滿嗎?”赤邁出門檻,來到清風的麵前,院子裏的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衫,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彼此。 突然,清風拉起赤的手:“哥哥,帶你去一個地方。” 哦? 赤挑眉,有些期待。是什麽地方可以讓清兒暫時忘記了悲傷,而流露出如此期待的眼神? 逸紫觀雖然處於半山腰之中,四周都是濃密的樹林,然此處的風景恰似別有洞天。遠遠的可以聽見潺潺的流水聲,卻又感覺非常的清淨。 看著那隻一直牽著自己的手,赤的目光越來越柔和了。 “哥哥你看。”走到盡頭,站在岩石上,頭頂是碧藍的天空,偶爾漂浮著幾層白雲。足下是一瀉千裏的瀑布,氣勢磅礴。 赤不禁感歎於如此風景。 “清兒是怎麽尋到得?”開始好奇這個孩子在這裏的生活了。又有些歎息於自己在他腦海裏十年的空白。 “記得剛來這裏的時候,我一個人非常的寂寞。”腳尖輕輕的踢了一下地麵上的小石子,小石子頓時飛了出去,在瀑布潭裏沉落,可聽不見迴音。又或者讓你幻想,那迴音迴蕩在心裏。“後來深夜裏,我一個人跑了出來,發現這裏非常的偶然。” 白色的身影翩然飛起,他躍下了萬丈瀑布。 “等我。”緊接著赤飛身而下。 兩人在瀑布上一前一後的追逐著,所有的煩惱被拋到了腦後,陣陣輕笑聲不斷的傳出,那悅耳的音符讓林中的蝴蝶起了美麗的舞姿。 “這是?”赤突然停下了腳步,目光緊緊的鎖著麵前的那顆樹。清風在前麵奔跑的身影停了下來,隨即想到了什麽,飛身來到赤的麵前,擋住了他停在樹上的視線。 “不許看。”少年白皙的臉變得通紅,之前還蒙著憂慮的眸子此刻神采奕奕中帶著尷尬。 赤輕聲笑了:“清兒讓開,讓我瞧瞧。” “不行。”怎麽可以帶哥哥來這裏嗎?清風忘記了這裏有他太多太多的思念。 赤雙手搭上清風的肩膀,堅定的看著他:“清兒,我想看。”清淡的聲音,表達著最深刻的感情。清風的腳步移開了。樹上的秘密呈現在赤的麵前,原本深不見底的雙眼,漸漸地泛起了情緒,是驚訝、也是愉悅。 樹身上有痕跡,盡管痕跡有些淩亂,但是不難看出,那是一個人的名字——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