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聞言,像是得了什麽大好處一般,捧著夏侯的命令歡天喜地的下去了。 這廂夏侯正焦頭爛額,那頭崇光卻一溜煙兒跑進了禁地。 他知道,夏侯忙成這樣,定然是東方宇軒動手了。 崇光覺得自己怎麽著也得來打探一下情況才好。 即便現在都已經需要直麵洶洶來襲的魔界了,他依舊也沒想到自己應該以怎樣的姿態麵對夏侯。 也許不到最後關頭,他都下不了決心。 崇光明白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即便他在作出別的決定時都十分之幹脆,可一旦遇上夏侯相關的事,便變得束手束腳,寸步難行。 可崇光在禁地裏卻撲了個空。 他瞅了之前東方宇軒坐著煮茶的地方好一陣,那被磨平的石桌上還擺著一壺茶與兩杯尚還冒著熱氣的茶水。 看起來東方宇軒是知道他要過來的。 崇光抬頭看了看那個簡陋的屋子,最終坐在了石桌的一邊。 不得不稱讚的是,東方宇軒泡茶的手藝極好,崇光一直以為從青岩那兒喝到的茶水已經算的上世間少有的了,可到了東方宇軒這兒才知道,先前的見識實在太少。 早便知曉崇光要來的東方宇軒,此刻正靠坐在屋內的椅子上,緊抿著唇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尊玉石雕像。 他背脊挺得筆直,手握成拳,麵上再不是那一派悠然放鬆巍然不動的模樣,而是顯得極為緊張。 他身旁放置著已經全然沒有了聲息的小木甲人。 那尊玉雕卻仿佛要活過來一般,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就連那眼波,似乎也在流轉著光輝。 東方宇軒深吸口氣,抬手轉瞬打出無數道法訣,這禁地之中的靈氣瞬間如同被一隻大手拉扯著一般,洶湧的往屋子中灌入。 崇光喝著茶,看著這番動靜有些震驚。 在川彌,大能引起這番天地異象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因為下界的靈氣一點兒不同於上鴻天界的仙氣,輕易便能調動。 高等世界之中的仙氣與魔氣之類,多是經由陣法才能造成這樣凝實集中的效果。 但受天道眷顧的崇光卻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東方宇軒是憑借己身力量來攫取這處的仙氣的。 即便是夏侯,要做到這一點恐怕也不能說是輕而易舉。 崇光一直以為,東方宇軒之所以如此蟄伏,是因為實力和勢力不足以在短時間內顛覆夏侯。 畢竟夏侯一直以來積累的聲望和勢力,雙方僵持的時間一長,最終被打敗的肯定會是東方宇軒而不是根基穩固的夏侯。 但眼前的現實卻推翻了崇光的認知。 東方宇軒的實力一點兒都不遜色於夏侯,而從之前裴元交代給他能夠聯係的那些勢力來看,東方宇軒所滲透的,也絕對不僅僅隻有那麽一些宗派勢力。 崇光在內心重新估算著東方宇軒的威脅度,想到夏侯將要麵臨隱藏得這樣深且實力強大的敵人,心中不由的有些擔憂。 而正在他憂心忡忡的時候,整個禁地之中濃鬱的仙氣陡然一滯。 凝聚在那幢房屋之上的仙氣陡然間逸散開來,崇光深吸口氣,抑製住自己想喲就地盤膝吸收這濃鬱靈氣的衝動,目光落在那簡陋的房屋上沒能挪開。 東方宇軒在房內,看著那玉雕人心口處的一團黑色——那是水鏡鬼花的果實。 隻聽極為輕微的破殼聲傳來,一股強大的充滿了生機的力量從那玉雕人心口處噴薄而出! 東方宇軒表情閃過瞬間的狂喜,他手腕一翻,又是數道法訣打出,將那股生機強行鎖在玉雕之中。 那果實中長出無數根嫩綠的藤,或粗或細,在玉雕人體內橫衝直撞。 東方宇軒麵色沉穩,手中養心訣的淺綠色元力絲絲穿透進去,引導著果實長出的藤蔓,最終竟是在那玉雕體內形成了一副成形的經脈! 脈絡交纏分明,甚至連那些內髒之處也有著一團充滿生機的綠意,源源不斷的滋潤著這具由玉雕成的身軀。 東方宇軒不敢分心,麵上卻露出了欣慰與滿意的神色。 崇光在外邊喝完了一整壺茶,呆坐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東方宇軒出現。 直到他閑極無聊,給自己續了一壺茶水,才等到東方宇軒從屋中出來。 而此時東方宇軒卻並不是一個人,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氣質溫和,美顏如玉的華服男子。 那男子出門瞅見崇光也是一愣。 崇光瞪大了眼,天生與天道親近的兩個很快便發現了彼此的身份,他失聲驚道:“白……白澤?!” 那男子向崇光點了點頭,態度頗為友好,卻隻是跟在東方宇軒背後沒有說話。 崇光滿臉駭然的看向東方宇軒。 東方宇軒並沒有解答他的疑惑,隻是落座在他對麵,緩緩說道:“你來所謂何事?” “……”崇光整理了一下心情,隻道:“自是為了近日上鴻動亂之事。” “哦?”東方宇軒尾音上挑,他看起來心情極佳,即便麵色有些蒼白,卻依舊沒辦法掩蓋他內心的愉悅:“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還沒有。”崇光微微頓了頓,“近日這些事,都是出自你的手筆?” “是夏侯自己多行不義。”東方宇軒的話鋒轉了個彎,哼笑了一聲,轉著手中的茶杯,淺啜了一口,“當年他若不是趕盡殺絕,也不至於被我撿了這麽大的便宜。” 對於當年上鴻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了解的崇光沉默了一陣,在被東方宇軒這麽說過之後,他心中出奇的平靜——多行不義這種形容都被說出來了,他多少是能夠猜到當年夏侯做過些什麽。 也許是主動追殺,又或者是像對待他一樣,選擇視而不見。 而有的時候,視而不見比起落井下石還要更為讓人怨恨。 崇光想到自己被鎮壓在國都之下那些年被分食的痛苦與孤寂,又想到夏侯的那幾番作為,長歎口氣,最終隻是問道:“萬花穀的那些人,是不是要過來了?” 東方宇軒微頓,視線轉向禁地之外。 萬花穀穀主眉頭一挑,笑道:“你瞧,今日那登仙台,是不是尤為熱鬧?”☆、125·最終之戰 崇光聞言,心中一驚。 他神識迅速蔓延過去,當下隻見登仙台光芒大綻,一股與整個上鴻天界格格不入的氣勢瞬間直撲向在登仙台對峙的兩方人馬。 仙庭一方人馬齊齊愣住,而另一方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直接轉身麵相登仙台,作出了一副迎接的模樣。 而先前一直霸占著登仙台的幾個玄天宗的老怪物,此時此刻也眉開眼笑的在登仙台周圍打著轉,手中掐著法訣不斷打在登仙台上,毫無形象的嘖嘖感歎著些什麽。 一道天光代表著一個修真者升仙,這天光僅持續兩息的時間。 登仙台統共有登仙岩三十六數之多,每塊登仙岩都能接引任何一個小世界登仙而來的修真者。 上鴻天界曾經最強盛的時期,登仙台整日天光不斷,仙人往來絡繹不絕,而在那之後,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般盛況了。 瞧著登仙台這架勢,隻怕這一次上來的人為數不少。 崇光更是被這架勢給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僅僅是他,即便是安然的坐在仙庭之上有條不紊的安排事務的夏侯也被嚇了一跳。 登仙台周圍魔氣滾滾,黑雲翻湧,但在這魔氣之中,一股清冽之氣又隱隱自那漆黑的默契中穿透出來,昭示著自己的存在。 登仙帶來的天光迅速暗淡下去,數十個身著黑紫色係衣袍,手中盡皆握著一支平凡無奇卻讓人觀之神思入迷的判官筆。 那些人周身全無魔氣,而是與這上鴻全然相符的仙氣——更讓人驚駭的是,他們舉手投足間便帶著天道威勢。 這群人對於大道的領悟程度,決計不會低於如今的天帝太多。 事實上,萬花穀弟子一行來到上鴻之後,第一反應都是放空靈台,瘋狂的吸收起上鴻這充裕的仙氣——畢竟川彌是比他們的身體和修為低上一等的世界,能夠修煉到仙人的境界已經是托了天梯的福,但修為再要上漲,呆在川彌依然是不可能的了。 萬花穀的這些弟子們,就像空空蕩蕩的從荒漠中驟然降臨到綠洲湖水之中的木桶,周圍的仙氣瞬間洶湧而至,他們肆無忌憚的將自己空落落的缺乏仙氣的身體填滿,境界更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如同腳踏飛劍一般層層上升。 他們這番毫無顧忌的動作將登仙台周圍的仙氣抽取一空,而後更是直接奔向了仙庭的方向。 更為準確一點來說,是禁地的方向。 而緊隨他們之後的,是從一片黑霧之中衝出來的一頭渾身潔白的靈獸。 仙庭之人對這頭靈獸極為熟悉,那便是這五千年來時時刻刻盤亙在仙庭之上的虛影,擇賢王而佐之的神獸白澤。 白澤一出,整個登仙台周圍都驟然安靜了下來。 仙人們的目光不由的都落在了仙庭之上。 登仙台周圍的魔氣是怎麽迴事,他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能夠擁有這般威勢的,除卻魔尊巫邢不做他想,但巫邢為什麽會帶著這麽一群人從登仙台上出現,還帶來了白澤,這卻讓人有些想不明白了。 他們不禁聯想到當初那聲響徹天際的如同預言一般的話語。 ——夏侯失道,不日將亡! 幾乎是瞬間的,崇光豁然起身,身形轉瞬消失在悠然淡笑的東方宇軒麵前。 不過短短兩息之後,一聲嘹亮的龍吟自仙庭之上傳出,金光大盛,五爪金龍的實體自仙庭盤旋而上直衝雲霄。 心中有瞬間動搖的仙庭的人們瞬間放下心來。 即便他們對夏侯的實力相當的有信心,但真正要麵對天道的時候,他們心中卻是沒有底的。 可如今夏侯卻還身負龍氣,這對於他們而言卻是一個足以讓他們冷靜下來的事實。 五爪金龍,真龍之身,身為一個修煉之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青岩腳步一頓,沉默的看著那道盤著正衝他長吟的神龍。 白色神獸的視線落在領著萬花穀弟子們直奔禁地的為首之人身上,微微頓了頓,那人向他點了點頭,而後頭也不迴的繼續往前。 青岩腳下一轉,重新迴到了巫邢卷裹著諸多魔修,來勢洶洶的沉悶黑霧之中。 緊隨他的身影重新沒入黑暗,那與仙庭一方對峙的仙人們稍顯猶豫,最終卻也是站在了那黑霧之前。 巫邢認出其中一些是他率先埋下的勢力,而其他的一些,他猜測那些大約就是來自東方宇軒掩藏多年的力量。 魔尊眯著眼,伸手摸了摸重新迴到他身邊的白澤的頭。 東方宇軒手中握著這樣的力量卻寧願蟄伏這麽多年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但同樣的也有不少好處——比如他能夠更加肆無忌憚的在仙庭做些什麽。 “那邊有白澤的氣息。”青岩微微頓了頓,“不是我的,是另一個的。” 巫邢挑挑眉,視線往禁地的方向一飄,最終卻隻是抿著唇哼笑了一聲,“無需多慮,若是他對你有威脅,殺了便是。” 青岩一愣,而魔尊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了多讓人頭腦發熱的話,手腕一翻,掐出幾道法訣,魔霧翻滾帶著來自魔界的血腥與慘烈的嘶嚎撲向仙庭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