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之後便迴了房,盤膝坐在床上,自儲物戒裏拿出了藥材,沉下心神進入了識海。 青岩內視了一圈。 淺綠色的元力在經脈中奔騰運轉著,運行到丹田周圍的時候便被元力漩渦拉扯進去,化作金丹的養料。 玉骨笛安靜的在金丹旁邊呆著,偶爾吸收一兩縷金丹遺漏下來的元力蘊養著己身。 青岩的神識一掃而過,最終迴到了位於泥丸宮的識海之中。 他在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中尋找著關於藥材煉製的訣竅。 置於身前的藥材似乎被什麽東西抬高了,懸在半空,青岩睜開眼,右手掐訣。 “噗”的一聲,一朵燃燒躍動著的火自他手中騰起,外焰呈墨綠色,夾雜著一絲黑氣,越靠近內焰顏色越淺,透過外邊有些暗沉的火焰顏色看進去,隱隱約約能夠捕捉到一抹微亮的月白色焰心。 青岩伸出手,神識貼近眼前的藥材,仔細的與養心訣中的描述對照。 半晌,他一彈指,手中跳躍的火焰脫手而出。收迴停在藥材上的神識,轉而與那團暗沉的火焰融合。 暗色的火焰將藥材包裹在內,火舌吞吐著將藥材外表融化,將承載藥材靈氣的凡木剔除,他小心的控製著藥材與焰心的距離,使之不至於被焰心的高溫瞬間燒成飛灰。 不多久,原本那株藥材已然成了一灘靈氣氤氳的液體,卻不如水一般柔軟,狀似水銀。 這翻滾的靈液之中隱隱能夠看到不少黑色的雜質。 青岩輕舒口氣,而就是這放鬆的一瞬,那一小灘好不容易融化了的靈液瞬間被蒸幹,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 剛鬆了口氣的青岩一哽,一口氣頓時沒提上來。 半晌,他搖了搖頭,歎氣。 抬頭看看天,已然星光漫天,光是融化那藥材便花費了他大半天的時間,丹田也空虛的很。 顯然煉藥是極為耗費元力的。 青岩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用碧水滔天來恢複,他瞧了瞧天色,手置於兩膝,五心朝天,開始修煉起來。 之後的大半個月的時間裏,青岩每天白日裏被莊歡騷擾,夜間便嚐試在煉藥之途上更進一步。 直到莊歡提出,若是想要參加試煉,便應該動身離開了。 可廖曉嘯還沒迴來。 青岩眉頭皺了皺,他是極想去那萬花試煉的,也許就像摘星樓中的養心決一樣,穀主會在試煉的頂端留下些什麽。 “若是有分神期以上的大能帶我們去,自然不必此刻啟程。”莊歡道,“可你我修為都……” 青岩還是搖頭,“不能去,我得等著。” 廖曉嘯一天沒迴來,他就一天不得安心。 “等誰?” “一個朋……”話音未落,門猛地被推開。 青岩抬頭看著突兀出現的巫邢,眨了眨眼。 ☆、赤蓋毒蟲 浪寧寶跡一現,逗留南陸的修者就如同聞見了肉腥的野獸一般蜂擁而至,連著來趕西潮節的普通人一同算上,一時之間浪寧鎮人滿為患。 巫邢暗紅的眼睛掃過房內的兩人,向青岩點了點頭,便走了進來。 莊歡看了幾眼巫邢,眉頭微微擰起,他看向青岩,問道:“你的朋友?” 青岩應了一聲,視線在巫邢身上打了幾轉。 “魔修……”莊歡還想說什麽,卻對上那對暗紅色的眼睛,頓時便將之後的話咽了迴去。 巫邢十分自然的落座在青岩身邊,毫不避諱的打量著莊歡。 他對修道一途的人並沒有什麽偏見,但他一向嫌惡自詡正派對魔修喊打喊殺的那群。 就比如現在恨他入骨的仙帝。 莊歡渾身僵硬的接受著巫邢的打量,背後滲著冷汗。 這個人的修為很高,恐怕比家裏幾個老不死的都要高得多,他想,便看了一眼並無什麽特殊反應的青岩,垂下眼,識相的起身告辭。 醫者認識幾個修為高強的人並不是多麽令人訝異的事情,但就那人全然讓人升不起反抗之心的氣勢而言,青岩作為一個金丹期的散修醫者應該不會與其有什麽交集才對。 而且……那是魔修。 魔修修煉雖然快,但真正要扛過的劫難比正統修道的修者要難得多。 而那個人……身上氣息平和,並不像普通魔修那樣戾氣深重。 莊歡將青岩的房門關上,低下頭轉了轉左手上的戒指,手背於身後,離開了客棧。 房內,青岩看著巫邢在莊歡離開之後就開始扒衣服。 青岩掃了一眼桌麵上巫邢甩出來的一些藥瓶,恍惚中想起這似乎是他離開萬花穀之前收拾的東西,當時在海上遇著噬風鯤的時候弄丟了,沒想到巫邢幫他收著。 “那是誰?”巫邢上身裸.露,肌肉線條流暢,看起來十分有力。 隻是頗為違和的一處,就是巫邢胸前有一個頗大的手印,泛著青紫的顏色,其中隱隱有什麽東西在翻騰,狀似活物。 巫邢的臉色看起來很正常,大概這傷並不會讓他感覺疼痛。 “唔?”青岩翻出銀針來,上下打量著巫邢的上身,感慨著身材真棒。 “剛剛那個。”巫邢大方的隨著青岩的視線轉著身體,然後將手伸了出去,輕舒了口氣。 還是跟這人相處來得自在。 不同於魔界那群野心勃勃的家夥……巫邢眼神沉了沉。 “你說莊歡?”青岩愣了愣,隨機搭上巫邢的脈,淺綠色的光芒一閃而沒,“大概……算是朋友,他不壞,雖然有點煩。” 巫邢點點頭,半眯著眼感受著青岩的元力在他體內遊了一圈。 他心髒上沾著的黑氣越發的濃鬱了。 青岩眉頭皺了皺,讓巫邢去床上躺著。抽出幾根頗有些粗的針來,挑了桌上幾個瓷瓶,拿了一隻茶碗走了過去。 青岩給巫邢胸口那一塊傷處抹了藥,輕輕按壓了一下那處傷口,觸感如同硬塊一般,他手中握著針,點燃蠟燭燒了燒。 針頭有密密麻麻的小勾,看起來讓人感到背後發毛。 “忍著。”青岩道,然後將一根普通的針紮了下去。 那塊傷處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堅韌,幾乎不需要用力就輕而易舉的紮了進去。 銀針瞬間爬上了一層烏黑,那黑色似乎有生命一般想要順著針爬上青岩的手。 青岩還沒反應過來,他握著銀針的手就被巫邢打開了。 青岩頓了頓,抬頭看了巫邢一眼,停了手。 “我……沒見過這樣的傷,但我大概知道這是什麽。”青岩道,利針大約是有用的,但運功尚未完成,便被這侵蝕而上的黑色打斷了。 “無妨。”巫邢放下手,自己動手拔掉了已經變得烏黑的銀針,向青岩道:“繼續罷。” 橫豎他也不會去找其他的醫者。 光是他魔修的身份就注定了大部分醫者不會願意為他醫治,而以他的修為,要讓那些醫者的醫術真能作用在他身上也是極為困難的。 青岩是個特例,除了東方宇軒之外,巫邢這幾千年來也沒找到一個能夠跨越修為階級的限製醫治他人的。 也許有,但是他未曾聽聞過。 即便是元嬰期的醫者,想要醫治好一個出竅期的修者也是頗為困難的。 但東方青岩此人……雖然速度很慢,但的確能夠將他憂心許久的蝕骨之毒解決了。 巫邢眯了眯眼,看著自己胸口被銀針勾著撕開一小塊皮肉,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既然如此,讓他在自己身上試試也無妨。 青岩的元力注入手中不停換著的幾根銀針上,巫邢皮下是已然腐敗的血肉,泛著青黑的顏色。 他抬頭看了一眼麵不改色的巫邢,低下頭將被蔓延而上的黑色侵蝕的銀針放到一邊,換了一根新的來。 他手飛快的挑著腐爛的肉,直到看到了之前在巫邢皮下翻滾著的似乎是活物的黑色。 它在這中間扭動著,想要將暴露在那一絲絲空氣中的身體掩藏進尚且完好的肌理之內。 青岩將定位的兩根銀針位置微微挪動了一下,拿出之前那跟末端帶著細勾的銀針,順著自己在巫邢胸口處挑出來的小洞探了進去。 他的動作很快,不過幾息,就將一條足有他中指長的蟲挑了出來。 那是一條黑色的軟體蟲類,雖然青岩對修者的世界了解並不多,但托養心訣的福,他認識這個。 “赤蓋蟲,以劇毒與新鮮血肉為食,最愛活物的心髒。”青岩看了巫邢一眼。 這種蟲本身就有劇毒,在饑餓的時候細小如發,能夠輕易的通過傷口或是毛孔進入人的體內。 之後就是極為恐怖的侵蝕了。 因為赤蓋蟲本身帶著極強力的麻醉毒素,他在人體內遊走時,人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即便身體被赤蓋蟲遊過的地方很快就會腐爛發黑,也不會有什麽特殊感受。 “你的心髒裏還殘留有劇毒,對赤蓋蟲而言是極為美味的食物。”青岩道,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大概有人盯你很久了。” 赤蓋蟲大多為人所豢養,成活率十分之低。 野生的赤蓋蟲生存在極為險惡的地方,侵蝕活物之時速度極快。若是野生的,從那些腐爛的肉的程度來看,這麽長的時間,巫邢的心髒早該被啃幹淨了。 青岩說完,將赤蓋蟲扔進了隨身帶著的幹淨小瓶子裏,蓋上蓋子收了起來。 然後開始繼續給巫邢施針。 黑色的毒血溢出來,青岩讓巫邢測了測身子,用之前準備好的茶碗接住。 這些腐壞的毒血,對青岩倒是會很有用。 巫邢一滯,想起這傷的來由,暗紅的眼睛眯起來,隱隱閃過幾縷深暗的紫色。 他看了看青岩,對方明顯對他著傷的原因一點興趣都沒有,隻是埋頭給他清理著傷口。 巫邢看了一圈,微頓,問道:“廖曉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