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如此響亮,簡直像是大地在震動,張大嘴咆哮。他瞪大眼,瞧著眼前的通道震顫起來,土撲簌簌地向下掉,緊接著是石塊——隨即,甚至連一聲哀嚎也來不及發出,那些人便被徹底埋進了墓穴深處。  青年震顫著身子站起來,抖著手去抓被扔出來的一袋子珠寶。果不其然,在接觸到外部空氣的那一瞬,它們也變為了沙土。  沒有紅繩。  楊達的手顫著,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沒有紅繩!  他想了那麽久,想的幾乎魔怔,想陸澄憑什麽過的那麽好。後來他在陸澄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繩子,他忽然明白了。  陸澄他成功了。他真的和鬼結了陰親。  於是那鬼護著他,送他各色財寶;他不僅安全了,甚至還發了。他如今有數也數不清的錢,那些珍貴的古錢幣哪怕賣出去一枚都價值連城。  楊達死裏逃生後,再次想起了這座大墓。他這一次聰明了,自己不再去盜,而是讓那些人去盜,自己再將他們手裏的紅繩拿出來。  這樣,他便不是那個滿懷惡意的擁有者,而是像陸澄一樣的意外機遇者。他費盡了心力,想給自己尋求一點生機。  然而現下,那些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死了。甚至連通道也倒塌了,他的念想跟那些人的骨頭一樣,被埋了個幹幹淨淨。  楊達手抖了很久,目光一點點陰寒。  結陰婚……  民間不是沒結陰婚的習俗,在那些鄉村裏,早亡的、還沒來得及成家立業的孩子,家中老人會張羅著給他和個活人安排一門親事。活人把靈位迎迴去,就跟對待尋常人一樣,據說能保佑家中平安。  楊達不是沒想過這法子,但始終不敢嚐試。陸澄的成功就像是一針強心劑,同時也讓他懊悔不已,要是當初,他沒將紅繩讓出去,是不是如今已然平安無事的就是他了?  他想活著,他不想死。  他想活著!——陸澄奪了他的氣運還活的好好的,他為什麽不能活?  他咬緊了牙,終於把身子支撐起來,深一腳淺一腳朝著最近的村子走去。他甚至沒感覺到,後頭有什麽東西張大了腥臭的嘴,在緊緊跟著他。  那東西不曾在地上留下半點痕跡  家中,杜雲停問:“怎麽樣了?”  顧黎收迴目光,道:“無礙。”  他給了那些貪心的人懲罰。然而這些不需要和小生人說,小生人膽子實在太小,在顧黎看來,就與米粒差不多,顧黎不想嚇著他。  杜雲停便也不再問。  他沒停止過對那座墓的調查,對於墓穴年份,考古界專家一直口徑不一,有說是百年前,也有人說是千年——它這麽多年都未曾被開采過,也沒任何人感到奇怪,好像所有人都默認了它就應該在那裏。  杜雲停若有所思,盯著男人的臉。  顧先生:“怎麽?”  “沒什麽,”杜雲停答,“隻是在算我們中間有幾個代溝。”  “……”  “三年一代溝,”杜慫慫說,“不多,也就大概幾百個。”  “……”  鬼王忽然意識到了年齡帶來的差距。  形勢險峻。  杜雲停晚上有同事聚餐,例行和顧先生報告,打申請晚點迴來。說是晚點迴來,他心裏其實門清,男人肯定在後頭跟著他。  不過心裏清楚,表麵工程還是要做。杜雲停說的冠冕堂皇,和顧先生道了別。  男人也很正經地親親他的臉,“少喝。”  杜雲停嗯嗯地應,一出門就往迴看。小和尚給他眼皮上抹的東西還有用,他果然瞧見了個熟悉的黑影,不遠不近跟著。  杜慫慫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老偷窺狂。”  也不知是哪兒來的那麽多的不放心。  聚餐地點是常去的家火鍋店,這會兒熱熱鬧鬧分坐了好幾桌。女同事坐在裏頭那桌上,衝著杜雲停招手。  許是因為共同經曆過團建時的事,兩人關係比尋常更近,說話也親近。杜雲停坐她身邊,便感覺有陰涼的氣一個勁兒往自己臉上撲,連女同事也察覺到了,抬起頭左右望了望,詫異,“這店裏頭還開了空調?”  這也不是暑熱天,火鍋店裏,哪兒來的涼氣?  杜雲停把距離拉的更開了,隻好笑笑。  不是涼氣,是醋意。  他沒喝多少酒,杯子裏的酒都被那黑影換成水了,反倒灌下去一肚子養生的熱水。桌上白氣嫋嫋,同事說笑,顯得一派熱鬧。  也不知吃了多久,等出店門時,外頭竟然下起了雨。出家門時還是晴朗的天,一溜人沒一個帶傘,都站在廊下等。  有對象的喊對象接,沒對象的隻好雨中苦等滴滴。女同事側過身,問杜雲停:“你女朋友不過來?”  幾個同事都對這話題感興趣,把頭探過來。  “來吧,肯定來!”  “讓她也來接接你,我們見見。”  “也看看是個什麽樣的妹子——”  公司裏人都知道,陸澄女朋友格外熱情,動不動就啃他一脖子印子。有時候不僅脖子上有,耳後也會有,陸澄第二天來上班,眼圈都還是紅的,走路不順暢,常常被說是被女朋友榨幹了。  杜雲停拿出手機,倒也沒推拒,隻笑笑,“他不一定來。”  同事攛掇他:“問問!”  做媒的大姐也一塊來聚餐了,聽了這話,表情沒之前明朗。杜雲停在同事注視下,給就在身邊的惡鬼發了信息,“你來接我嗎?”  惡鬼迴的飛快。  “來。”  幾乎就在這信息傳過來的同時,有豪車在路邊停下了。來人打開車門,率先將一雙長腿從車中伸出,不緊不慢撐開傘。  雨滴沿著傘麵下滑,半滴都沒濺到他身上。男人手修長整潔,握著傘柄,聲音極淡。  “陸澄。”  女同事懵了。  “顧先生?”  她盯著男人看,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歡歡喜喜的“顧先生!”  緊接著,她瞧見個人影,徑直朝著男人撲過去了。男人傘麵微斜,先將他護入懷裏,這才重新移迴傘,不教雨水浸染著他半分半毫。  女同事:“……”  臥槽,她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介紹一下,我對象。  顧先生:我有五險一金。  慫慫:……  老醋壇子記性真好。  然而你沒有。第120章 鬼夫(十二)  團建時有人見過顧黎, 這會兒再見滿含驚訝。  “這位當初是不是也住哪個酒店?”  顧黎頷首。杜雲停緊抱著他的手臂,與他一同站在傘下, 一把傘撐著,罩住兩個人。  胳膊挨著胳膊,肉眼可見的親密。  同事猶疑,“我不知道你們認識……”  “嗯, ”杜雲停的手緊了緊,笑得更甜了些, “他是我的男朋友。”  他半點沒有想隱瞞的意思。  在場人都是一怔, 再看這兩人,目光不同尋常起來。他們都知道陸澄有個熱情的女朋友, 動不動就啃他一脖子印子,可如今這麽一說……  熱情倒是肯定的, 就是性別不對。  居然是個帶把兒的。  他訥訥,聲音也弱了, “看不出來啊?”  他印象中那些gay都弱極了,從頭到腳透著想要男人的氣場。陸澄不一樣, 雖然長得清秀, 可大大方方, 人也陽光, 不像是那種圈內名媛, “什麽時候成的?”  杜雲停靦腆:“挺久的了。隻是沒和大家說。”  惡鬼在一旁,不動聲色添把火:“嗯,已經結婚了。”  眾人更愣。  好在現在觀念開放, 他們也並不覺得這性向有什麽,隻說了兩句恭喜。先前張羅著給杜雲停介紹對象的大姐老大不樂意,瞅著顧黎的眼光都透著不滿,可從頭到腳這麽一審視,顧黎衣著、頭發、模樣,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來,甚至開的都是豪車。  她隻好從別的地方下手。  “小陸,你對象是幹什麽工作的?”  杜雲停張了張嘴,還沒迴答,男人已經開口了。  “我在事業單位工作。”  頓了頓,又補充:“有五險一金。”  “……”  這惡鬼的醋意可真久,現在還記得五險一金呢。  顧黎沒再向下說,隻垂下眼,望著他,“迴家?”  “嗯,”杜雲停說,“迴家。”  他和同事告了別,跟著男人上了車。顧黎替他拉開車門,杜慫慫坐上去,摸了把,發現這真的是豪車。  他有點兒擔憂,身子坐直了,背著司機,小聲問:“顧先生,這車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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