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雙手合十,喊了句施主,杜雲停這才想起來,將寫了幾個字的紙匆匆揉成一團,迴答個禮,“大師。”  小和尚不與他打機鋒,直奔主題,“你如何出來的?”  杜慫慫被這問題難了難。  他實際上是被他老攻放出來的,但這沒法說。他隻好換了個說法,道:“我也不清楚。隻是天上有一道光,正好照到我,好像有個人對我說該醒了……”  他說的心虛,小和尚卻若有所思,打量了這施主好幾眼。  他雖然不像師父那樣,一眼便能看透一個人的功德罪惡,可打眼望過去,這個施主周身氣息和善,也是沒害過人的。  倘若手上沾的有血,他自然不會前來助陣。  若是對方家中幾代都是好善樂施之家,有祖宗蔭庇,從死局之中脫身,也並非不可能。  杜慫慫明知故問,道:“難道不是大師將我救出來的?”  小和尚臉上有了些愧色,迴答:“技不如人,慚愧,慚愧。”  他沒有在此處多待,自覺並不是這鬼物的對手,因此要迴廟中再找一找救兵,尋個辦法。臨走時,他邀請杜雲停一道往廟裏去,住上幾天以保安全,都被杜雲停含糊搪塞過去了。  小和尚也不勉強,人各有命,生死由天,他並不能幹涉,隻與這施主道:“施主務必小心。這惡鬼道行很深,並不是簡單的鬼,如今又與施主有婚約在身——請施主務必不要惹惱他,等我消息。”  杜雲停聽了這句話,簡直喜出望外。他勉強按捺著心裏頭的喜意,問:“我和他,還有婚約在身?”  小和尚隻當他是怕,長歎一口氣,答道:“解契書沒能奏效,已被燒掉,這婚約自然還是在的。”  yes!!  杜雲停簡直要振臂呐喊,沒離成!  小和尚還沒看出來他這會兒的興奮勁,繼續道:“請施主多多保重,惡鬼食人,請不要惹怒他。”  杜雲停心說,我哪兒會惹怒他。  我特麽恨不得現在就被他澆一迴花。  他想想,臉上不由得蒸騰上了股鮮豔的粉色,看的7777歎氣又咋舌。  小和尚走後,杜雲停把床頭櫃前的金擺件捧起來了。他原本以為這是鬼前夫送給自己的,一直碰也不敢碰,如今知道了是顧先生送的,拿的就毫無心理負擔了,抱在懷裏來迴端詳。  一直被供著的血玉也被拿過來,喜滋滋佩戴在身上。杜雲停手裏一個,身上一個,樂的幾乎要笑出聲。  【嘿嘿嘿。】  7777:【……】  看這春心萌動的樣。  杜雲停盤腿坐在床上,和自家係統感歎,【二十八,這麽看來,顧先生這個世界也很有錢。】  7777:【……是有錢。】  冥幣應該不少,隻要你花的著。  杜慫慫:【哎,其實我也想有錢一迴的。】  7777:【?】  它的宿主幽幽道:【我還挺想試試包養顧先生的感覺的。】  他還沒怎麽試過,唯一一個有些相像的小狼狗世界,等小狼狗長大後,他也就成了被養的那個。每天被舔耳朵毛,又揉兔尾巴,沒有半點金主該有的尊嚴。  係統覺得他著實想的有點多。  金主這個身份,想想都不適合杜慫慫。  杜雲停雙眼放空,表情又忽然變得高深莫測。他與係統說:【二十八,和你討論個技術性問題。】  7777:【你說。】  杜雲停真誠地說:【你說是鬼的話,還能用和諧膏嗎?】  7777:【……】  7777:【你就是在擔心這個?】  【怎麽能不擔心?】杜雲停咋舌,拍拍大腿,【剛剛我看見了,那就是一團黑影!黑影——】  還怎麽給他這朵小白花澆水呢?  怎麽在魚塘裏養魚呢?怎麽犁地開墾呢?  杜雲停還不想枯萎,他想盛開。  7777:【……】  它也情真意切地道:【你現在這樣子,就跟遇見女鬼的書生一樣,鬼迷心竅。】  不過人家書生都是想上,隻有你是想被上。  杜雲停摸摸下巴,隻對鬼迷心竅這四個字不怎麽滿意,糾正:【這叫顧先生迷心竅。】  因為顧先生是鬼,所以才會稀罕;而不是因為稀罕鬼,所以才稀罕顧先生。這個前後因果關係,杜雲停搞的不能再清。  他決定查查。  係統不吭聲,由著他打開電腦自去搜索。網上的獵奇內容不少,大多是小說,杜雲停接連看了幾篇濃墨重彩描寫女主角是如何生下鬼嬰的篇章,不由得低下頭,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看起來實在是不像能懷顧先生孩子的樣,這會兒上頭隻有因為害怕而被激起來的細小的疙瘩。杜雲停粗粗瀏覽過去,沒有人把到底怎麽和鬼開花澆水這件事說的清楚,一到重要環節就拉燈,用諸如“生命大和諧”“冰火兩重天”之類的詞匯匆匆對付過去。  他不高興了,這就跟你衝著一鍋紅燒肉去,等上桌了才發現是盤子炒青菜一樣,都讓人失望。——平白無故拉的什麽燈?  【誰說平白無故?】係統說,【分明嚴打。】  杜雲停明白了,感情是嚴打堵塞了他前往幸福的道路。  他沒能在網上搜羅到有用信息,直至晚上睡覺,都在擔心用不了和諧膏的事。  沒水澆這種事,是很容易顯現出來的。杜雲停上班時有點無精打采,對著電腦屏幕寫著程序。  前兩天與他一道加班的男同事經過了電梯那一件事,最近都下班下的早,說什麽也不肯再留下來加班,一過六點,便站起身來收拾東西。楊達從他桌旁路過,正聽見他嚷嚷的聲音:“真是邪乎了!你們是沒看見,陸澄往電梯口走的那架勢,攔都攔不住——”  楊達眼睛微微一眯,腳步頓住了,停在原地聽他講話。有同事信,也有同事不信,不信這個的就說:“你瞎掰的吧?上哪兒這麽邪門?”  男同事言之鑿鑿,要大家都去看監控,“我這騙你們幹嘛?監控裏頭都記錄的一清二楚——就差一點,陸澄差點連命都沒了!”  “可我看陸澄挺正常的啊,”有人說,“他平常最怕這種東西了。”  楊達聽了兩耳朵,又扭過身去看坐在辦公室那頭的青年。杜雲停仍舊對著電腦,手上動作並沒停,飛快地做著手頭工作,並沒什麽驚嚇過後的模樣。  楊達知道陸澄,陸澄從不瞞他,年幼時被鬼嚇過許多次,如今光是聽見鬼的話題就腿軟。  他腳步一轉,朝著杜雲停的桌子走去,在上頭輕輕一拍。  “陸澄,”他說,“寫程序呢?”  杜雲停抬頭看他一眼,並不想和渣攻虛與委蛇,隻簡單道:“嗯。”  楊達沒走,還探過頭看他電腦屏幕。這一看,他在青年的桌上看見了一塊血紅色的玉佩,玉佩玉質清潤通透,水頭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上好貨色;隻是裏頭有絲絲縷縷的紅色,像是人皮膚下頭蔓延蜿蜒的血管,在裏頭流動。  他眼睛毒,知道這是好東西,瞳孔微微一張,又鎮定下來,若無其事道:“這是什麽?”  他伸手就去碰。手指還沒探到那塊玉,隻覺得冷,冷的徹骨,指骨都發出了瑟瑟的響聲。楊達打了個哆嗦,猛地把手收迴來,手指上已然多出了一大片青紫,就好像把手浸透在了冰窟裏。  他聲音有些發顫。  “這是你的?”  杜雲停說:“是。”  他當著渣攻麵,自然地把那一塊玉拿起來了。比起楊達的劇烈反應,他拿起玉時,簡直就像是拿起來了一個尋常物件,相當平常地握在了手裏。  他問:“怎麽?”  楊達說:“沒什麽。”  他心裏頭砰砰直跳,知道那玉定然是個了不得的東西,——隻可惜到不了他手裏。楊達又想,陸澄如今連鬼也不怕了,難道就是這玉的功勞?  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平安符雖然能保他平安,卻隻在他不動歪心、不主動招惹的情況下有用。楊達嚐過了下墓的甜頭,並不甘心就此止步,他還想嚐試更多。  他當初還沒走到主墓室,那裏頭的財寶,已經足夠他花上幾百輩子。  要是有什麽辦法帶出來,他往後豈不是可以活的更痛快?  楊達又多看了兩眼玉,說:“陸澄,這塊玉看起來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怎麽隨身帶著?”  杜雲停把鼠標一放,這會兒倒真的有些想笑了。他裝作不懂,問渣攻:“為什麽不是好東西?”  楊達神色躊躇,吞吞吐吐,半晌才道:“陸澄。你也知道你我八字相同,都容易撞邪——我撞的多了,對這些東西也有感覺。”  他指指玉。  “這上頭有鬼氣。”  這話其實沒說錯,顧先生贈的,可不是有鬼氣?  瞧見青年並不當迴事,楊達有些急了,語氣也重了些,“不是我說——陸澄,你要是再隨身帶著,早晚有一天會害了你。”  杜雲停抬起眼,定定地打量了他一會兒,隨即說:“那你覺得應該怎麽樣?”  他語氣裏頭含了嘲諷,楊達半點都沒聽出來。陸澄是個老實孩子,心地也善良,純潔的跟那出淤泥不染的白蓮花一樣,從來不懂得夾槍帶棒是什麽意思;楊達也不會朝這方麵想,隻當他是聽進了自己的話,忙道:“你先放在我這裏,我認識幾個大師,明天下班之後幫你看看。”  他說的冠冕堂皇,“看看怎麽解邪祟。”  杜雲停身後站立著的黑影驟然濃了些,像是並不愉悅,冷冷朝著男人的方向探過來。楊達毫無察覺,仍舊試圖說服陸澄,“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下班之後跟我一起過去。”  他聲音忽的一低,裏頭多了些曖昧不明的意味,眼波勾著青年,“你還不信我?”  這還打算組團忽悠來了,杜雲停眼睛一眯,說:“好啊。”  楊達心頭一喜,又聽見對方追加了一句話,“不過,我有護身符,應該沒什麽事吧?”  他那一道符紙,一直都裝在荷包裏,並不經常打開。楊達也知道,以為他還沒發現符紙丟失,心中鬆了口氣,連聲道:“沒事,沒事。”  杜雲停嘴角往下一拉,徹底不高興了。  他很在意那道平安符,並不隻因為平安符能救人,更因為那是陸澄的父母費盡心血為他求來的。  父母廢了這樣大力氣,護的自然也該是自家孩子,而不是個無關的外人。  杜雲停對7777說:【兌張卡。】  7777:【兌什麽?】  杜雲停說:【速度卡。】  他把渣攻從頭到腳匆匆一掃,隻在對方脖子上看見了點露出來的紅繩,那道平安符又必須要隨身攜帶,這麽說,應當被藏在小袋子裏,係在渣攻的脖子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慫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扶蘇與柳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扶蘇與柳葉並收藏慫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