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豹雖然占上風,卻也著實狼狽不堪,被他咬了好幾下,咬的皮毛上都掛了彩,連聲嚎叫,隻能憑借著身形與絕對的力量優勢試圖去撲住商陸。 然而商陸最擅長的便是躲避,倒也不為他所控製,反而趁亂使勁兒蹬住獵豹的肚子,將它牢牢蹬在牆麵上,一頓猛踹。獵豹被踹的連氣也喘不過來,伸長結實的後腿去搗狼崽子的眼睛。 牆麵上滿是鋒利的爪子抓撓過後留下的印子,動靜一陣大過一陣,住在這一層樓的人家都聽見了。王媽透過貓眼朝外望,一看是兩個新人類在打架,嚇得肝膽都要裂開了,一個勁兒在屋裏叨叨叨。 “要死了,要死了……這是做的哪門子的孽……” 有人一眼看出那狼崽子還沒成年,身形還小,便要給警察打電話。江文康吃夠了狼的苦,打起架來活像是不要命的,連自己會不會受傷都顧不得,隻滿門心思想著躥上來撲咬,那架勢,比起他們當時末日時還要瘮人。江文康本來就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漢子,猝不及防被狼崽子這麽一咬,自己倒先慌了神。 它找著了個空隙,猛地向樓梯上躍去,轉瞬間化為了人形站在台階上。身上還掛著彩,衣服上滴著的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狼狽不堪。 “小子,下次再找你打,肯定好好教訓你!” 扔下這一句話,江文康便腳步匆匆下了樓。狼崽子仍然穩穩站在走廊上,低著腰緊繃著身子,背部的毛發都快根根豎起來,仍舊是滿懷戒備的模樣。它的鼻子在空氣中動了動,確認了下男人的確走了,這才低下頭,舔了舔腿上被咬的皮開肉綻的傷口。 片刻後,他也化為了人形,將長袖小心翼翼地拉下來,把猙獰的傷口擋住了。 他出門買好了菜,迴來給青年燉粥。 杜雲停睜開眼睛時,鼻間圍繞的都是飯菜的香氣,聞起來比平日裏還要清甜。他掀開被子下了床,看見桌上正擺著已經盛好了的粥,小孩圍著灰黑的格子圍裙,正站在鍋前攪勻,一迴頭,神色有些驚喜。 “哥哥已經起來了?”他乖順地說,“我正想著去叫哥哥……” 勺子被遞到杜雲停手裏,被煮成了半透明的米粒顆顆開花,粥不稠不稀,裏頭有剁的細細的青菜葉子,還有橙黃橙黃的胡蘿卜片。 杜雲停一看是胡蘿卜,就伸長脖子往小孩碗裏頭望。果然,全是綠色,半點橙色都沒看見。 他唇角微微一跳,故意用勺子撈起一片,往小孩碗裏頭放。 “小陸也吃點胡蘿卜。” “……” 商陸的手頓在那兒了,眼睛低垂,看不清楚眼底的神色。他含糊地說了句謝謝哥哥,隨即便陷入沉默,一下下用勺子把那胡蘿卜片撈上來又按下去,看動作倒像是在掙紮。 杜雲停終於忍不住笑了,用筷子把胡蘿卜夾迴來,“這麽掙紮?” 狼崽子看上去好像鬆了一口氣,卻又怕他生氣似的,用餘光小心地瞥著他。 “沒事,”杜雲停被他的眼神看得心發軟,伸手摸摸他的頭,“不吃也沒關係的,哥哥迴頭給你燉肉。” 這都幾輩子過去了,顧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厭惡胡蘿卜。 他禿嚕著小孩的毛,興許是摸的太舒服,兩隻尖尖的狼耳朵猛地從發絲裏頭冒出來了。杜雲停又拍了拍,在那耳朵尖尖上揉了一把。 這一迴,小孩沒有再任由他揉,而是眼巴巴地望著他。 “……哥哥?” “嗯?” “哥哥,”小孩小聲說,“尾巴……” 他盯著青年在坐墊裏被收斂成一個球的白尾巴。 杜雲停怔了怔,剛想說不行,卻被小孩猛地一下子從椅子上抱了起來。也不知道這孩子力氣怎麽這麽大,抱他這麽大一個人,活像是隻端了一盤子菜,輕輕鬆鬆的將他放置在了自己膝蓋上,尾巴的那一塊晃晃悠悠在兩條腿之間懸空著,小孩的手覆在上頭,堅定而不容拒絕地摸了又摸。 這個姿勢好像是在給嬰兒把尿,杜雲停怎麽坐怎麽奇怪,忍不住拍他,“先放我下來。” 商陸不放,不僅不放,還要用可憐兮兮的目光和眼神一同圍攻他。 “哥哥說,有了耳朵和尾巴就讓我摸的。” “說是這麽說,可這個姿勢不太對,你先讓我下來……” 狼崽子熱烘烘的氣息就在他耳畔,低聲道:“哥哥……哥哥說話要算數的。” 杜雲停其實很樂意說話算數,但現下他著實是心慌。就好像隻不小心錯進了狼窩的肥兔子,渾身的毛都快豎起來了,被摸尾巴摸的渾身上下直哆嗦,脊背僵直著,聞見這唿吸,根本沒辦法放鬆下來,被種族壓製壓製的死死的。 他沉默半晌後,幹巴巴道:“小陸啊。” “嗯,哥哥。” “你該不會是,看我看的餓了吧?” 杜雲停憂心忡忡,哥哥可是不能吃的啊! 哥哥不是那種肉兔! 作者有話要說: 狼崽子:嗯,不是肉兔,是毛兔。 慫慫:…… 狼崽子:看起來也好吃。 慫慫:……!!!第66章 小狼崽(八) 事情在第二天變得愈發不受控製。 杜雲停從床上起來時, 察覺到小孩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幾個度,一直專注地凝視著他的頭。他這會兒都不需要看了, 心裏已經有了譜。 “我耳朵也冒出來了是吧?” 商陸微微咽了咽唾沫,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點點頭。 他遲疑地小聲道:“哥哥……” 杜雲停腳步都不帶停的,立馬到洗手間的鏡子前看。他餘光已然瞥見有雪白的東西在自己臉側一晃一晃, 真正走到鏡子前,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模樣。那長長的倆耳朵垂下來, 白絨絨的, 內裏透著淺粉,活像是小朋友在貨架上挑選的戴在頭上的那種發箍。 商陸跟在他後頭進來, 伸手扶了把,有點兒擔憂。 “哥哥, 耳朵在垂著。” 商陸隻見過立起耳朵的兔子,還沒見過這樣垂在臉頰邊上的, 表情看上去生怕他生了病,前後跟著他。杜雲停頭也不迴, 解釋道:“有垂耳兔。” 他頂著長耳朵圓尾巴, 對著鏡子, 試圖做一個兇悍的表情。 剛一扯動麵部肌肉, 杜雲停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 ……這特麽難道不是賣萌? 他揪住尾巴那軟綿綿圓乎乎的一團, 試圖把它塞迴到屁股裏去。還沒塞兩下,小孩從後頭把這白軟軟的兔尾巴扶穩了,不讚成地道:“哥哥, 這麽下去會掉毛的。” 可杜雲停也沒辦法頂著這耳朵尾巴在街上走,他走在路上,那就跟在玩什麽奇奇怪怪的y一樣,羞恥的不行。 他問小孩,“小陸當時是怎麽學會把尾巴收迴去的?” 商陸是天生的新人類,他父母的血統讓他生下來便具有狼的形態,雖然如今未成年還有些不穩定,常常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冒出獸人形態,但總的來說,也算是掌握了變化方式。 青年又向他身邊坐了坐。那氣息很香甜,像曬過了暖烘烘陽光的青草香,淡淡的,並不過分濃重,裹挾著向他的鼻子中湧來。小孩微微深吸了一口氣,手在膝蓋上放的更緊了些,隨即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站起身來。 “我……我給哥哥舔一舔……” 杜雲停一愣。還未等他有所反應,小孩已經薄紅著臉頰湊上來,他如今個子並不算高,好在青年這會兒是坐著的,身高差剛剛好。他的嘴唇貼上去,輕柔地貼近了白絨絨的兔耳朵,舌尖梳理著那上麵細細的絨毛,情態如同母獸在舔舐自己的幼崽。 坐在沙發上的青年脊背停止了些,好像是僵住了。他道:“小陸……” “舔舔,”小孩埋在他的長耳朵裏,含糊地道,“舔舔就好了。” 他還是從所謂的母親那裏學到的這些。那時,母親很溫柔地舔舐遍他還是一隻眼睛都不怎麽能睜開的小狼崽子的全身,並告訴他,這樣才能讓那些毛毛長得更好。 狼崽子有樣學樣,也用這樣的方式來舔青年。在碰觸到耳窩裏那一片粉粉的、格外細膩的絨毛後,杜雲停的兔耳朵猛地抖動了下,連帶著尾巴也圓鼓鼓跟著顫。他忽的向後揚了揚脖子,像是有些禁受不住,喊了停。 商陸停下了,神色還有些不解。他又舔舔自己嘴唇,模樣茫然。 “哥哥?” 杜雲停沒辦法跟他解釋清楚,立馬從沙發上躥起來,就往衛生間裏跳。狼崽子眼睜睜看著那一團兔尾巴上躥下跳,最後砰的一聲,被阻隔在衛生間的玻璃門後頭了。 “……” 他呆呆地揉了揉指尖,仍然在原地坐著。 杜雲停跑進去,火急火燎往馬桶蓋子上一坐,又給自己人為開荒了個一兩迴。兩次加起來,連三分鍾都沒。 開荒完後,他兩眼放空,盯著自己的手。 【……二十八。】 【嗯?】 【我以後就這樣了?】杜慫慫難以置信,【每次都是閃電俠?】 7777嚴謹地糾正他,【在兔子裏,你已經算是頂尖了的。大多數兔子通常都隻有十幾秒。】 【……】 誰特麽要比這個! 【雖然時間少,但是次數多,】7777一絲不苟地科普,【如果覺得不夠,建議你再多嚐試幾次。】 光是聽著它說話,杜雲停就由衷地腎疼。 他伸出手,捂著自己腎的位置,從未有過這樣渴望一顆刀槍不入的腎。 這一場進化持續了近一周。這一周內,杜雲停沒有從這套房子裏離開,先前還知道捂捂,後頭索性就大大方方頂著圓乎乎的尾巴走過來走過去。唯一的麻煩在於,帶過來的褲子都被這一團尾巴給頂出了條縫,跟開襠褲似的,杜雲停不得不讓小孩再去幫自己買一條。 不然,他即使形態穩定了,也沒辦法走出這門。 三天後,藥劑完全發揮功效,他躺在床上,渾身都在發熱,像是得了一場高燒。小孩在幾個房間裏忙的團團轉,因為不能確定他是進化所引起的還是當真生了病,也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端來水和毛巾時時給他擦拭。杜雲停有時迷迷糊糊睜開眼,還能看見小孩抓著他的胳膊,試了試毛巾溫度,小心地為他擦拭手肘。 他的思路都因為這高熱混亂成了一團漿糊,低聲喊了句小陸,又翻過身,長腿一蹬,將被子也踹開了。 商陸抓著被子邊緣,重新把他覆蓋住,低聲道:“哥哥,得捂一捂。” 被子角被掖的嚴嚴實實,皮膚上好像蒙著一層薄汗。杜雲停來迴動著,終於找著了條縫隙把手探出去,一把拽住了什麽冰涼的東西,舒適地往上頭貼。 狼崽子猝不及防被握住手腕,倒怔了怔。 他的手慢慢垂下來,望著青年的臉,眼睫微微顫動。 他並沒把這隻握著自己的手分開。 這隻手從未打過他,不會拿起酒瓶,也不會響亮地甩著皮帶。它細細白白,與青年這個人有幾分相像,就用那點力氣握著他,小指頭勾著他衣角,隻要商陸輕輕一甩,便能把他甩開。 商陸低頭看了好一會兒,卷起了一截自己的袖子。 他露出了一小截手臂,那上頭曾經被皮帶抽過的斑駁青腫的痕跡如今已然消退了不少,隻剩下淺淺的、有點兒發黑的印子。哥哥不想讓他的身上留疤,因此買了最好的祛疤藥,每天為他塗抹受傷的地方。 第一次去看醫生時,那醫生還誤會了,一看狼崽子滿身的傷,立馬轉身教訓青年,“怎麽能打小孩?一看這就不是頭一迴了,怎麽著,過了末世還改不了這暴力習慣了?” 那時候,哥哥也沒解釋,隻是手指摸著那些痕跡,看上去倒像是比他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