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驟然抬起頭,若是沉迷於神父美色之中的alpha注意到了,他會發現那寬大的兜帽之下,根本沒有什麽臉,隻有白慘慘的頭骨露在空氣裏。黑漆漆的眼洞轉向他,頭骨上蒙上了一層黑色的薄霧。  台上的omega隻是個演員,稍微拉了兩下衣服之後便不再拉了,他將袍子一鬆,任由自己在地上趴著。有alpha演員大步從簾子前走過來,看樣子還想要去扶他,然而被他一碰,這碰觸便全然變了意味。  “標記他!”  “標記他!!”  在觀眾們瞪紅了眼睛的叫喊聲裏,台上的聲音逐漸響亮起來。omega專業地拉長了聲音,像是疼又像是暢快,刺著所有人的心。  骷髏也瞥見了這一切。他其實從不曾見過,神是不需要這些的。  然而如今,小信徒的臉卻在這樣的暗光之中薄紅起來——骷髏隻一眼便看見了。那兩小片紅暈似乎比台上所上演的戲劇更能擾亂他的心神,在端莊的神父身上,這股子正經又肮髒的氣味好像翻了倍。二皇子也沒有心思再去看什麽劇了,他癡迷地望著麵前的神父,朝著青年的後頸伸出雙手,“特裏斯神父……”  這氣氛相當要命,空氣裏頭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全都膠著在了一處。杜雲停如今也是個omega,台上omega的氣味於他而言,影響極大,他眉心砰砰跳著,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殿下,我該走了。”  “為什麽走?”alpha也站起來,仍然盯著他,“神父,若是你懼怕大主教,我會去和他說……”  “您怕是搞錯了,”杜雲停微微側過臉,屏住唿吸,盡量不讓自己聞到這裏的空氣。他用了太久的抑製劑,如今聞到別的omega處在特殊時期的味道,體內血液好像都一下子沸騰起來了,“我不懼怕於任何人。”  alpha道:“那——”  “但我是主忠誠的信徒,”小神父義正言辭,“殿下,您做這一切時,有想過主的眼睛也在看著您嗎?”  就在方才坐在馬車裏時,趁親衛軍不注意,他已經偷偷從車裏扔出了紙條,這時應當已經把消息傳迴了教廷。杜雲停掐時間算算,也差不多該來人把他帶迴去了。  他斥責:“這如何對得起主的教誨?耽於情欲!殿下,您怎麽還能再站到教堂麵前?”  7777不敢相信他居然有臉這麽斥責別人。  這情景很眼熟,聽起來也有點耳熟;好像不久之前,它對宿主絕望地吼“這一點也不和諧”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狀況。  然而這會兒站在麵前的,活脫脫便是一個聖潔的神父,半點看不出來興風作浪的能力了。二皇子不耐煩地蹙著眉,道:“特裏斯神父,您何必浪費時間……”  門外有人衝了進來。大教堂的侍衛們轉眼間將羊女之家圍了個水泄不通,舉起手中的逮捕令。  “主教大人已下令,對於此處嚴重不符合教義的地方,予以查封!”  二皇子的親衛軍也在門前,兩邊對上,提刀便對峙著。然而教堂侍衛手中拿的還有主教的命令,親衛軍手裏卻空空如也,隻有將他們帶到此處的皇子。  但皇子如今坐在包廂裏,仍舊纏著神父。沒了後頭的人做支撐,他們隻能憑力氣強撐著,“不能過去!”  侍衛將手中另一道手諭也露出來,高聲道:“國王陛下的旨意也在此,誰還敢攔?”  大主教正在王宮之中陪伴國王。接到層層傳進來的消息,他隻略一沉吟,便對國王說了此事。當然,二皇子與特裏斯神父都被他隱在了話裏,大主教與國王打了一輩子交道,無比清楚對方究竟在乎什麽,因此隻裝作不經意提起,有一處房屋,倒像是在私下供養惡魔。  異教徒是個大問題,國王瞬間便清醒了過來,下了旨意要人查封。大主教道:“不該向陛下稟報。若是沒能查出什麽……”  “那也不能輕易放過。”國王已經打定了主意,一揮手,“不需再說。”  大主教心中有了譜,自己也跟著下了命令,讓人去圍劇院。國王的命令顯然比一個皇子大,親衛軍不敢再攔,裏頭的二皇子還沒來得及再說句話,便看見有人持刀闖進來。  他蹙著眉,一聲斥責還未吐出口,就辨出了來人身上的衣服。  是教廷的。  二皇子臉色瞬間鐵青。  作者有話要說:  顧先生:(若有所思)原來是這麽來的。  杜慫慫:……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很不好的預感……第53章 小神父(九)  他即使再不將教廷當迴事, 也不能當眾給教廷難堪。臉上青青白白變了幾次,二皇子最終還是站起身, 問:“這是幹什麽?”  侍衛們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對著他身旁的特裏斯神父行禮。  “神父,您這邊請。主教大人正在等您。”  杜雲停邁步出去,心仍然有些砰砰跳。他在下樓時, 手微微扶了一把身邊的牆,直到現在才知道, omega的身體真是要了老命。  隻不過是方才聞到了味道, 現在那味道卻像是在他的血液裏頭活過來了。他勉強撐著,頭也不迴地向下走, 直到上了馬車,那車簾重新被侍衛放了下來, 他才靠著車壁,整個人都發著抖。  也不知空氣中濃烈的香氣裏到底是混合了什麽, 衝的他頭一陣陣發暈。前麵駕車的侍衛都聞到了,誰也不敢迴頭, 隻僵直著脊背提醒道:“特裏斯神父……”  “特裏斯神父, 您的味道……”  骷髏就坐在他身畔, 聞的最為清晰。那氣味與先前時的清淡截然不同, 裏頭混合了甜而微腥的氣息, 驟然間濃烈起來,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是魅的, 在他露出來的一小截白生生的脖子上纏繞著。小神父服用抑製劑的時間太長了,一旦放開禁錮,那刺激反而向上增長了千倍萬倍——他連自己也沒意識到的靠在車上喘著氣,手下意識鬆開一截衣領,探手到後頭去揉自己的脖子。  那一塊原本該被用來咬住標記的地方被他的手指揉得通紅,異常顯眼。  骷髏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它聽見了外麵侍衛漸漸大起來的唿吸聲,便將手於空中揮動了一把。寬大的袍子袖口於小信徒麵前一蕩,那種氣味瞬間便被壓製下去了,隻禁錮在這狹小的車廂空間裏,外頭的人連半絲半毫都沒法再聞見。  小信徒就靠在它的手臂上,臉頰蹭著白慘慘的骨頭,狠狠打著哆嗦。  “二哥……”他的聲音帶著軟綿綿的哭腔,拽著那手骨向自己後頭探,“二哥,你幫我揉揉……”  這是神從未看見過的景色。它從小信徒此刻柔順地伏在它膝頭上的身姿望去,能看見對方露出來的後頸。小信徒眼睛泛著紅,欲哭不哭,整潔的聖袍這會兒都亂的一塌糊塗,被他夾在兩腿裏。  神沒有動手。它定定地盯著眼前人,半晌後,伸出手去揉著他的嘴唇。  信徒幾乎是立刻便迎了上來,吐出來的氣息灼燙的嚇人。神摸了一會兒,忽然之間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將指尖從信徒的嘴裏抽出來,還能聽到外頭七宗罪砰砰撞著車壁想要進來的聲音。  神本不屑於與這些欲望為伍。  他不曾見過標記,卻見過莉莉絲於她的無數男人之間徜徉徘徊,那些糾纏到一起的場景,無一不讓他覺得惡心。他把清規戒律附加於信徒,為的便是他們永不與惡魔為伍,始終保持聖潔清明。  他讓這世上的信徒穿上從頭裹到腳的黑袍子,讓他們困於教堂之中,難以出門一步。  他親手造就的這世界。  然而如今,神卻忽然對這世界生出了懷疑。車外七宗罪的力量顯然正在不斷變強,已逐漸要化為實體,沉甸甸如同一片蓄滿了雷電的烏雲。  神隻看了一眼。他重新扭過頭,沉默片刻,手中閃過一道淡淡的金光。  這是他失控的源頭,若是直接將這個蠱惑他心的信徒消滅於此處……  神父仰著頭,臉上的濡慕與信任掩飾都掩飾不住。它們從他那雙碧色的瞳孔裏透出來,燦爛的金發密密地鋪滿了骷髏的膝頭,如同一匹用上等材料織就的布。它望見青年眼睛裏的光,聽到他喃喃地喊:“二哥……”  小信徒於他的膝蓋上支起身,在他麵頰上落下了一個輕輕的碰觸。濕潤的,轉瞬而逝的。比起親吻,更像是將自己上供。  骷髏抓著他的手臂驟然收緊。它忽然間側頭,讓小信徒脖頸上那一塊被揉弄的通紅的皮肉露了出來——  隨即,狠狠咬了下去。  杜雲停忽然間仰起脖子,叫也叫不出聲了。巨大的神力伴隨著信息素的氣息瞬間將他淹沒,好像四肢五骸都被衝泡過,經過了幾輪洗禮。他抱著顧先生,整個人打著顫,如同片在浪濤裏隨波逐流的樹葉,這會兒被洶湧的水流一衝,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曉了。  神的牙齒嵌在他的信徒的肉裏。他生出了詭異的滿足,毫不吝惜地將自己的神力輸進去,那氣息橫衝直撞,甚至霸道的有些可怕了,在這樣的氣味之下,杜雲停幾乎是瞬間便被安撫下來,原本血液裏頭的躁動一點點消退去,隻剩下終於被暫時標記的心滿意足。  隻是這氣息實在太強大,他連清醒的力氣也沒有了,隻倒在骷髏懷裏。骷髏的一隻手臂抱著他,沉默片刻後,忽然將車簾掀開了。  若是決定將小信徒留下,那七宗罪獨自在外頭,隻會越來越強大。  早晚會變成禍患。  外頭的七宗罪終於找著了空隙,連忙一頭撞進來,就要高聲抗議。  “神——”  神並沒聽它多說。他抬起此刻黑漆漆的眼眶,衝著七宗罪伸出了手。  七宗罪頓時心生不妙,在空中竄了竄,還妄想要逃掉。然而骷髏蒼白的手骨伸開了,輕而易舉便將它握在手裏,隨即微微用力——四散的光點從手中逸散開來,骷髏驟然間生出了血肉。從五髒到血液,身體飛快地重建著,無數血管密密麻麻地附加上,裏頭淡金色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隻一瞬間,坐在這處的便沒有什麽骷髏了,神恢複了原貌,驟然睜開了緊緊闔著的雙眼。  他的眼底一閃而過了一道暗光。  在將七宗罪剝離之後的第一百三十四萬年,神重新將七宗罪吸納迴了自己的身體裏。在這一日,世間萬物皆有感應,魔鬼於深淵之中高高昂起頭,興奮地發出嘶鳴;莉莉絲盤踞在自己布滿荊棘的王座之上,含著得意的笑擺弄自己的裙角。成堆的男魅魔於她的腳下狂歡著,她猩紅的眼睛注視著人世間,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鎖鏈鬆卸的聲音。  打開了。  莉莉絲想,神的欲望……那會是什麽樣的呢?  馬車直到三小時之後才迴到大教堂。大主教卻像是絲毫不曾注意到,甚至對義子身上明顯改變了的氣味也沒有任何反應,神蒙蔽了他的感官,讓他察覺不到這樣的變化。他隻匆匆進了房內看望自己的義子,見床上躺著的神父像是並沒有什麽異樣,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能再縱容了,”他與自己的心腹道,臉色沉沉,“二殿下一日比一日荒唐,今天是特裏斯,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是別人?”  心腹顯然也讚同。  “今天既然已經得罪了二皇子,隻怕以後也結上了仇。既然這樣,不如將他——”  他伸出手,做了個徹底扳倒的姿勢。  大主教微微眯起眼,掩去了眼裏的精光。  事實上,教廷從不像原本的特裏斯神父所想象的那般神聖無瑕。權欲與征服欲都在這一處被無限放大,即將成為教皇的大主教,勢必要與國王之間爭出一個高下。他不想讓教廷成為皇室的傀儡,就必須牢牢拿捏住國王的短處。  如今的老國王尚且好說,但他年歲已大,恐怕時日不久。究竟是誰會接過王位,皇室與教廷各有各的考量。  然而教廷絕對無法接受二皇子作為新任國王。他需要找的,是個更加乖巧聽話的繼承人。  “等著,”主教最終沉沉與心腹道,“會有時機的。”  並不需要等待什麽時機,特裏斯神父剛剛迴到教堂不久,大主教便收到了來自國王的傳喚。他匆匆趕去時,看到老國王臉色難看,像是瞬間蒼老了許多歲。  “剛剛,主傳達了神諭,”國王抖了抖濃密的白胡子,緩緩道,“神厭棄了托德……要將他從王室之中驅逐出去。”  托德便是二皇子的名字。大主教驟然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也是一怔。  他喃喃道:“是主的諭意?”  老國王神色愈發陰沉。他其實很喜愛這個在他麵前格外會討好的兒子,然而主的意思已經傳達,他無論如何也沒有這個勇氣與主較量,衡量半日,終究還是狠下心,一閉眼。  “從明天起,王室將會擦去他的姓名。”他與大主教道,“隻怕是觸怒了主,請主教在典禮後,安排一場神祭,平息我主的怒意吧。”  大主教應下。  “隻是陛下,神祭的人選……”  老國王疲乏地揮揮手,“由您來定。”  大主教從王宮中退出,仍舊有些不可置信。他步子慢慢加大,越走越快,反複思考主究竟是為何忽然生出了憤怒——這麽多年,主始終不理世事,更多時候隻是靜靜地於人世之上觀瞧著,絕不會插手國家運行。  這樣一次兩次下達諭旨,幾乎是他想也不曾想過的事。  若要真說出個原因……  大主教加快了步伐。他乘坐馬車迴到教堂後,連衣服也不曾換,徑直去看了自己的義子。特裏斯神父還在床上睡著,像是在見過那樣的場麵之後受到了些刺激,始終不曾醒來。他盯著義子的臉,從義子臉上看出了甚至比之前還要鮮豔的容光。  毫無疑問,倘若特裏斯不在教廷的庇佑之下,他定然會是最受人追逐的一朵玫瑰。他是最嬌豔的花,卻並不是肆意開放、張開自己花瓣的,相反,他怯生生收斂著花心,將這些鮮豔的顏色全都蓋在漆黑的聖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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