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7:【……】  杜雲停後悔不迭,【不該和百分之七比賽的。】  他與顧先生是一塊兒從籠子裏把鳥放出來的。可杜雲停這小麻雀可比不了顧先生的雄雕,分明是同時間開始的,人家都在天空上盤旋幾個迴合了,小麻雀連幾下都沒撐過,很快就徹底不行了,到後半截隻能抖摟翅膀,卻再也飛不起來了。  聽完比賽全過程的係統數據庫都扭曲了,飛快把“鳥”和“比賽”一起扔進了詞庫,再也不想看見這幾個字了。  找個法子的事在顧黎這裏徹底提上了日程。他並沒有感情經曆,這樣的體驗自然也是從未有過,沒什麽經驗可以借鑒,隻能靠自己去摸索,再向人請教。  請教出來之前,杜雲停暫時還能再休養幾日。  雖然說起來,總讓杜雲停覺得自己是要養的胖胖的等著上屠宰場的豬……  他們在迴村的時候撞見了桂花。說真的,若不是撞見,杜雲停幾乎要忘記還有這麽個人物了。這些天,白家人的行事低調了不少,幾乎不怎麽出門,村民大會也不怎麽去,從早到晚門都在關著,也不知裏頭的人到底在幹嘛,儼然有點深入淺出的意思。  隻有桂花在村支書那邊接受再教育,支書每天給她布置任務,要抄寫東西,還要多幹活。幹的活沒工分,全都記在集體賬上。  時日雖然不長,桂花卻已經受不了了。她原本在村子裏頭還挺招人喜歡,因為爹是前支書,孩子們都不怎麽敢惹她,隱隱又以她為首的架勢。  可偷盜這事兒一出,甭說什麽以她為首了,如今幾個小孩看見她扭頭就跑,誰也不想帶她玩。  偶爾有跑過來的,都是興師問罪,“桂花,我之前丟的那塊橡皮是不是你拿的?”  “桂花,你憑啥騙我們!”  “桂花,我媽說了,你可真不要臉。”  “桂花,桂花……”  有女人站在門口喊自己家孩子吃飯,遠遠看見桂花,就撇嘴。  “別和她一塊玩,小心她還偷你們東西。這才多大,就知道撒謊騙人了——小心待會兒把你們也給帶壞了!”  孩子們於是一哄而散,各自往各自家跑,鬧哄哄的。  白桂花被這些聲音吵吵的心煩。她先前隻恨鬱知青,恨他為了根鋼筆就把事情鬧大,害得自己不能收場;可如今,她不單單恨鬱知青了,她恨整個村子裏頭的人。這些人一天到晚都閑著沒事幹,總拿著這一件事不放過她,沒完沒了在她耳邊說起。  她已經受懲罰了,她還能怎麽樣?  想到這兒,她就恨不能一把火把整個村子燒了拉倒。  她往井邊走,卻瞧見了倆熟悉的身影。鬱知青和顧家的那個叔叔一塊兒並肩走過來,跟沒看見她一樣往前走,連聲招唿也沒打。桂花按捺不住了,張嘴就喊他們,“喂!”  倆人誰也沒搭理,仍然走自己的路。桂花把桶一扔,幹脆跑過去,擋在前頭,“你眼瞎?看不見我?”  她現在也不裝什麽乖巧聽話的學生了,這種不好聽的話張嘴就來,怒目而視,瞪著杜雲停。杜雲停也沒生氣,心平氣和道:“有事?”  “有事!”桂花越想越覺得委屈,“不就一支鋼筆嗎,你又不是買不起,至於總抓著這事兒不放嗎?——是不是你讓村子裏人都不理我的?”  杜雲停覺得好笑,“小妹妹,你有病吧。”  我連你是誰都快忘了,還會讓村子裏人不理你?  桂花咬著牙。  “要不是因為你,我——”  杜雲停就不喜歡聽這話。  “什麽叫因為我?”他挑起眉,“是我讓你偷的嗎?是我半夜把鋼筆塞進你衣服裏栽贓你偷的嗎?是我讓你把它帶到學校說瞎話的嗎?”  桂花啞口無言,心中卻仍舊不服氣。  “我年紀小,你難道不應該讓著我點?”  杜雲停聽了,愈發覺得好笑。他反問,“憑什麽?——你又不喊我爹。”  桂花一下子惱了,“你說什麽呢?”  杜雲停沒再搭理女孩,與顧先生轉身就走。留下女孩一個人咬牙切齒,到底是年紀小,火氣上來之後,便再也顧不得別的了。  怎麽才能報複全村人?  桂花想了好一會兒,忽然在地裏看到了什麽高高立著的。她的目光慢慢移過去,定在上頭看了半天。  杜雲停偶爾一迴頭,恰巧撞見小女孩臉色陰沉對著地裏發呆的場景。他順著桂花目光看了看,沉思片刻,心底有了猜想。  “二哥,”他對顧黎說,“咱們待會兒再來挑點水吧?就放這後頭?”  這種事情上,顧黎從來都是聽他的,毫無異議應下來,連挑水是為了什麽也沒問。  桂花之前偶爾從地裏頭找到了張紙,紙上標出了村裏頭的幾個麥跺,村民大會時,支書也說,那幾個麥堆尤為重要,得多加注意。  桂花聽了,就把這事記心裏。  她準備把麥堆點了。  火很好找,這時候家家戶戶都有生火的法子。她在半夜偷偷摸摸靠近,把那點火星一丟,蹭,火苗很快就燃起來了。  熊熊的火焰轉眼之間升騰而起,黑煙滾滾,在天上盤旋。桂花起初還覺得刺激解氣,繼續往上頭扔麥子,可後頭眼看著火越著越大,那火焰慢慢地竟是像要把她吞噬掉,不由得慌了神。  怎麽燒的這麽快?  桂花終於知道怕了,見勢頭不對,趕緊往旁邊跑。還沒跑出多遠呢,旁邊聞見味道不對勁的村民們都出來了,這一下子抓了個正著,桂花手裏頭還握著盒洋火柴呢。  這一看,可了不得,敢情這位不僅偷東西,還有膽子放火!  麥堆那都是公有資產,全村人打下來的,燒了那可是大事。幾個村民火燒火燎去打水,還沒吭哧吭哧把水桶拉上來,那邊傳來了聲音,“水來了水來了!”  杜雲停在看見桂花眼神的時候就有了防範,特意多打了好幾桶,瓶瓶罐罐都裝滿了。這會兒全村都出動,集體往上頭灑水,試著把火頭往下壓。  整整弄了二十幾分鍾,最後一點火星才在顧先生的腳下被碾碎了。村支書喘著氣,餘怒未消,“火怎麽來的?”  周圍人不瞞他,都說:“支書,是桂花放的。”  村支書就是一愣,當即扭頭去找人。  “桂花。……桂花呢?桂花人呢?”  桂花沒敢再在原地站著,趁著救火的時候兵荒馬亂,撒開腿就跑了。她知道她爹和她哥這會兒都在屋裏,誰也不願意為了公家的麥堆出來幫忙,就急急忙忙往迴跑。她爹正在屋裏吸旱煙,盯著外頭盤旋的黑煙,冷哼一聲,說:“燒的倒好。”  白建生沒迴答,瞧著妹妹驚慌失措推開門,朝著他們奔過來。  他皺皺眉。  “怎麽了?”  桂花嘴唇直哆嗦,終於哇的一聲哭出來。  “怎麽辦,哥?”她哭著說,“我本來隻是想給他們點教訓看看的,可是我被人逮住了……”  白建生耳朵嗡嗡直響,“逮住什麽了?”  總不會是那火——  “就是那把火,”桂花還在哽咽,“哥,我當時真是糊塗了,都沒想……我就想出點氣,沒想到鬧這麽大!”  她好像拽著救命稻草一樣拽著青年,“哥!你得給我想想辦法啊!”  白建生眼前猛地一黑。  ……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說開房的是我,不敢來真的的也是我。  我,弱小,可憐,又無助……  顧先生:……  可憐又無助的難道不應該是我??第40章 小知青(十二)  白建生心裏頭比桂花清楚的多。這時候, 燒了麥堆並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件大事。現在糧食值錢, 有多少人還吃不飽,要是鬧不好,全家都能拖累了。  可桂花到底年紀小,平日裏在家中又被護的太過, 竟然有些不管不顧、任性妄為的性子。平日她在村中闖禍,白建生出馬, 總能替她擺平局麵, 久而久之,桂花就不再考慮什麽後果了。  反正有她爹和她哥在, 難道還能不管她?  這會兒她還抱著這種心,一麵抽抽噎噎地哭一麵拽白建生袖子。  “哥, 你得幫我想個法子……”  白建生頭疼欲裂,把袖口一把從她手裏拽過來了, 語氣也不好聽,“我能有什麽法子?”  “你怎麽沒法子?”桂花不信, “之前我弄死了村裏的雞, 你都幫我處理掉了, 沒一個人知道……”  她說:“哥, 就跟之前一樣, 你再幫我說一迴唄!”  白建生經常給她收拾殘局,靠得還是自己那張嘴。他拿著大義把人一壓,往往都能治的服服帖帖, 村裏的雞丟了,白建生分明知道是家裏妹妹嘴饞,偷偷逮了拿迴家說吃肉,可在外人麵前卻仍然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後頭有人一再追究,勢必要抓出偷雞賊,白建生就親自出馬,去勸說那些人。  社會主義建設的重任在前,一隻雞不過是小事……  村裏的孩子都苦了那麽久了,平常隻能喝點稀湯,連點麵片子都看不見,難免有嘴饞的……  再給的人一次機會……  說來說去,居然也真能把人唬住。倒好像追究下去不道德、不懂人情、不大氣。於是這些事都被遮掩下去,沒半個人知曉。  可如今不一樣了。當初說那話時,白建生還有很高的聲望在,他還是前支書的兒子,村裏頭誰不覺得他念過書知識廣,都願意聽他說。  然而現在,有了桂花偷鋼筆的事在前,他們家的聲望早已經撲簌簌跌進了塵埃裏。  怎麽可能還會有人聽他的話?  白建生雖然極其自負,卻還不至於不自量力。他搖搖頭,說:“沒用。”  “怎麽沒用?”桂花眼淚都淌下來了,“哥,你別說這種話……你不管我了嗎?媽走的時候,還讓你照顧我……”  白建生忽然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眼睛裏頭的厭煩遮也遮不住。桂花被他與往常全然不同的眼神驚嚇住,一時間不敢再拽著他了,手緩緩鬆開,囁嚅著小聲喊:“哥……”  “你搞錯了,”白建生說,“給你收拾這些事兒,不是因為你是我妹妹,而因為你是白家人。”  白家的聲譽,不能讓妹妹這麽給毀了。  桂花低低地抽噎著,倒像是有天大的委屈。白建生不想再看她,徑直推開門,披上外衣,準備出去說說試試。  門口從剛剛開始,聲浪就沒小過。全村的住戶這會兒都聚集過來了,義憤填膺要討個說法。那麥堆,可都是家家戶戶趁著閑暇時候一根根撿起來堆成的!現在被燒得就剩一半了,怎麽能不氣?  那可都是糧食!——得廢了多少麵!  現在多少人想吃細糧都不舍得,每天幹啃生澀的加了糠的餅子。這會兒聽說麥堆居然被燒了,火氣躥的比桂花點的那把還快,二話不說圍過來,看見白建生出來了,聲音就更大,嚷嚷著讓白建生給個說法。  白建生倒是一如既往,像是並沒把門口聚集的人群當迴事。他蹙蹙眉,說:“支書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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