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店員約了時間,把電話掛了。一扭頭,對上男人視線,儼然又是一朵楚楚可憐小白花。  顧黎從電話裏聽見了“江詩丹頓”、“預定”幾個詞。  “為什麽退?”  杜雲停小聲說:“我沒錢。”  男人蹙了蹙眉,身子往床頭上靠了靠,嘴唇微抿。杜雲停垂著頭,模樣好像有點低落,慢吞吞道:“而且,可能也沒有必要了。”  顧黎從床頭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  “你想要表?”  杜雲停笑了笑,表情不怎麽好看,那笑是硬生生從嘴角擠出來的。  “也不是,”他含糊說,“就是......送人。”  顧黎的眉峰鎖的更緊。  杜雲停就給他扔了似是而非的幾句話,之後目光便一直控製不住地往顧先生身上飄,男人身上跟有磁鐵似的,牢牢把他吸著。  他沒在顧黎家裏待多久,很快便告辭了,說是要去打工。  顧黎喊司機送他過去,“今天就跟著他。”  “不用了,”杜雲停連忙擺手,“我得去好幾個地方,不麻煩司機大哥......”  司機是個中年人,年紀也不小,家中小孩馬上就要高考了,算下來,跟杜雲停也差不了幾歲。  他笑著說:“要去幾個地方也沒事,我送你。”  杜雲停這迴才說了好。  從穿越開始,這是他頭一迴認認真真按原主排的上班表去上班,一天跑了四個地方打工,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從早晨一直忙活到半夜。送他的司機瞧見他一天這麽大的工作量,也很吃驚,在路上忍不住說:“這麽辛苦啊?——平常都這麽過的?”  杜二少其實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給自己找樂子上了,什麽班都沒去上過。這會兒倒是應的理所當然,笑得也靦腆,“嗯。”  7777給他打了一個代表抗議的感歎號。  杜雲停裝沒看見,仍然在笑,“這不是生活嘛。”  司機大哥心裏緊了緊,想想自己兒子,家裏什麽活兒都沒幹過,更別說出去打工,這對比強烈,心頭就冒上來點酸楚。  他把杜雲停送迴去,青年跳下車,彎著眼睛衝他揮手,“大哥再見。”  模樣乖巧又聽話,嫩的像是杏仁豆腐。  他知道,這些添油加醋的真相,今天晚上就得傳到顧先生耳朵裏去。  杜雲停:“嘿嘿嘿......”  正直的係統被他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  杜雲停把表的定金要了迴來,躺在家裏數錢。  手裏拿錢的感覺就是爽,杜雲停把那厚厚一遝票子翻的嘩嘩作響,若有所思,“買個什麽呢?”  他決定了,“買顯眼的。”  兩天後,杜雲停手握新手機,揣著新pad,在樓下撞見了正好來找他的蕭平南。  蕭平南穿的很講究,上上下下都打扮的齊整。他看見了杜雲停,笑著朝他招手,“阿青。”  杜二少:麻蛋,好像把他扔進垃圾桶。  他撐起演技,嘴角流露出一絲喜悅的笑,隔著老遠也衝渣男揮手:“平南!”  杜雲停小步跑了過來,“你怎麽來啦?”  蕭平南自然是來拿表的。  他這兩天已經按著套路又約了個男孩兒,準備拿塊真表去男孩麵前炫一炫,穩固下自己高富帥的人設。可東等西等,陳遠青隻是每天照例給他發早安晚安問候短信,偶爾還噓寒問暖問下他身體情況,就是不提送表的事。  蕭平南算算,這兩天陳遠青應該已經補過尾款了,表也該拿到手了才對。  他說:“想我了嗎?”  杜二少衝他緩緩笑開了。  “想。”  夢裏都想把你那二兩肉剁成餃子餡。  兩人東拉西扯了好一會兒,杜雲停還是一點都不提表的事。蕭平南耐不住了,率先笑道:“阿青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杜雲停裝不明白,問:“什麽日子?”  “百天紀念日。”蕭平南從兜裏掏出一根編織的紅繩手鏈,上頭綴著顆小金豬,杜二少眼睛毒,這麽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東西是鍍金的,街邊賣不會超過五塊錢。  蕭平南還在說:“喜歡嗎?手伸過來,我給你戴上。”  他把手鏈套在杜雲停手上,調整了下位置。  “這個是足金,我請大師開了光,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以後都好好戴著。”  杜雲停伸手摸了摸那小金豬,眼睛裏都有點含淚。他說:“平南......”  蕭平南臉上笑意沒減,心裏卻已經升起了點不耐煩。  陳遠青怎麽還沒把表拿出來?  眼見話題又被扯開,蕭平南終於按捺不住,說:“阿青,你有什麽東西送我嗎?”  青年怔了怔,隨後眨眨眼,想起什麽,“哦,有。”  幾個月前,蕭平南就和陳遠青提過許多次那塊表。他手上一直掛著的那塊據說是前男友送的,這話一說出來,陳遠青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兒,鉚足了勁兒也要送蕭平南一塊,就挑蕭平南最喜歡的那款。  這事兒,兩人心裏都清楚。蕭平南還在青年錢包裏看見過定金收據。  他無比確定自己馬上要到手的是什麽,卻還問:“真的有?讓我猜猜,是不是飽含阿青心意的東西?”  杜雲停無比確定地說:“是。”  渣男情意綿綿攤開掌心。  “快拿出來——”  於是杜二少掏了半天兜,最後把一塊硬邦邦的石頭放在了蕭平南手心上。  蕭平南:“......”  這什麽?  “我本來想送你一塊表,就是你之前看中的那款,”杜雲停很不好意思地說,“可是想了想,我還是不想送給你和前男友送的一樣的東西......”  蕭平南臉綠了。  “正好發現了這塊石頭,”杜雲停抬起頭,眼睛亮晶晶,“這是寺廟門檻那塊的石頭,不知道受了多少香灰,寺廟裏的師傅也給開過光的,他們都說很靈,可以許願!你喜歡嗎?我有繩子,現在給你戴脖子上吧?”  對麵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活像打翻了調色盤。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說:“阿青!”  “我的禮物有新意吧?”杜雲停還在笑,“平南,你那麽有錢,肯定不缺一塊表。不就是一塊江詩丹頓嗎?哪兒有這種石頭來的寶貴?”  “......”  蕭平南的胸好像被人錘爆了,悶的他頭疼。  不就是,一塊,江詩丹頓???  他難以置信。  可這話又偏偏是他之前說過的,因此胸膛起伏了半天也沒辦法反駁青年一句,最後隻好用力捏緊了那塊石頭,手勁兒大了,整個手心都震的疼。  “......阿青說得對。”  他目光慢慢轉到了青年身上,終於發現了對方手上抱著的新平板。  蕭平南現在看什麽都像是江詩丹頓,鬼知道這是不是本來該給他買表的錢買的,“怎麽突然想起來買平板?”  杜雲停心說怎麽著,花自己的錢還得跟你匯報是不是,“我工作要做ppt,沒個電腦不方便。”  蕭平南心裏頭相當不樂意,跟花自己錢一樣。他皺眉說:“你怎麽......”  一句話沒說完,他自己的最新款手機先唱著歌兒響起來。蕭平南接通了,表情便猛地僵了僵,沒再說話,抬腳就走,去那邊的樹蔭底下接電話去了。  “你倆來幹嘛?”  “上哪兒就有錢了?”他把聲音壓得更低,“沒錢!別聽人瞎說話!”  ......  “怎麽是聽人瞎說話呢?”那頭的蕭父聲音很大,“狗子打工迴來都說了,你現在手上戴著的都是什麽燉蛋的,說一塊好幾十萬——你有那個錢,不拿出來給你哥娶媳婦蓋房子?不拿出來孝敬你爸媽?”  什麽啊,蕭平南心說,那都是假的!  可陳遠青就在不遠的地方站著,他也不好明說,隻是不耐煩道:“等我迴去再說。”  他把電話掛了。  杜雲停這才過來,問:“平南,誰的電話?”  蕭平南含糊道:“一個想讓我投資他們項目的經理。他們項目前景不怎麽好,我不想投,沒什麽事。”  杜雲停哦了聲,像是並沒放在心上。渣男鬆了一口氣。  當天晚上,杜雲停在工地上又找著了蕭平南的一個老鄉,給對方塞了一把錢。有錢不拿是傻子,那人當晚就辭工不幹拍拍屁股迴去了,添油加醋地和蕭平南爸媽說:“蕭平南現在開的車可好了,住的房子也特別大,我看是在外頭混發了。你看,倍兒有腔調!”  他把拍的照拿出來,蕭平南爸媽一看,這一身像模像樣,忍不住咋舌。  “你說說,這得多少錢?”  那老鄉說:“就這個牌子,認識嗎,這幾個英文字母?——一件襯衫都得好幾萬!”  我嘞個乖乖,一件衣服都上萬?  這了不起啊!  “手機也快一萬,”老鄉指了指,“怎麽你倆就沒享過一點福呢?”  是啊,蕭平南爸媽也在想,怎麽兒子有這麽多錢,他倆一點光都沒沾上呢?  “不行,”老太太說,“我得去城裏看看,可不能讓有些個婊子把我家錢哄走了!”  她這點倒是和蕭平南一模一樣,立馬把錢都劃拉成了自己家的,護著這錢跟護蛋的老母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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