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起的晨會都險些開不動了,點了卯就迴到家裏休息,揉著老腰哼哼唧唧,數落桓淩不知羞。桓淩自知有錯,這時候可賢良懂事得很,跪坐床邊給宋大人揉腰,一麵揉著一麵還分神給宋大人念著下頭各縣送來的文書,甚至要越俎代庖,分出一隻手越代他批公文。幸虧是沒人看見,不然叫人知道了,豈不要論他個瀆職罪?宋時低低埋怨了幾句,側過臉看他批公文的樣子,又被他投入公事時的嚴肅神情勾住心神,舍不得再說他什麽,隻能感歎自己意誌太不堅定。桓淩聽著他歎息,便扔下筆,推開手底下一本求他撥人幫忙建水利的文書,迴過身來安慰道:“時官兒不必擔心,便是有人看見我批什麽,也隻當是我份內的公文,不會疑心我代你批什麽公文的。”而且他的批文和宋時文風相仿,筆跡也能摹得肖似,外人看不出什麽。當初他才到漳州府做通判時,一應文書往來、糧食運轉、收稅、刑名、營造等庶務,都是宋時手把手教他的。如今隻當他重溫舊事,再跟著宋先生學做些地方庶政罷。第218章 如今京裏兩位皇子都要學宋時興工業、管束員工的法子,桓淩這個拜過天地、上了族譜的夫……的家裏人, 自然更有資格跟他多學學處理政務。既然學了東西, 也算半個師徒關係, 師父有事自當由弟子服其勞。他那愛師如今趴在炕上起不來,漢中府這兩日的庶務, 自然有他這個弟子代勞了。桓淩勤勤懇懇地給宋老師揉腰搓腿,服事得妥妥帖帖,抽出工夫又要批公文, 又要巡監舍, 又要跟下屬開會……擱在別人身上有越俎代庖之嫌, 可他一個僉都禦史,本就有權監察地方公務, 做這些自也是理所當然。唯一不對的, 大約就是知府大人沒從旁邊陪侍。但哪個做下屬的會沒眼色地挑剔上司?何況他們知府跟桓僉憲本就做了夫妻, 夫妻之間公事私辦、公辦私事……人人都能體諒的麽。馬同知如同在宋大人手下一般敬業地陪上官處理了本地政務, 看看今日之事不多,便體貼地勸他:“宋大人平日署理政務時, 總說要講‘效率’, 隻消做完了份內公務, 倒不是一天到晚都在衙裏的。今日衙門諸事既已安排定了, 大人也不妨稍事休息。”他差不多要把“迴房”兩個字說出來了, 桓大人卻沒從善如流地迴去服事老爺,而是遺憾地、艱難地,卻也堅定地拒絕了——他是知道宋時重“效率”, 可他更知道宋時從來沒因為做公務的效率高而早早散衙迴家,反而時常加班到夜晚。他今天既然要代行知府之職,就得做到宋時平日做的,哪有稍微做點事就迴去的?這不憑白耽擱了時官兒的事業?桓淩擺擺手道:“馬同知且自去忙吧,我代你們大人看看城外農事。”九、十月是晚稻收獲的季節,一般的稻田在此時已開始收割;試驗田中種的雙季稻收獲還更晚些,這時候還在灌漿,正是要用水的時候。他早上正看到下頭縣裏求府城撥銀款匠戶幫著修水車的文書,待會兒去漢水邊雙季稻試驗田巡查,正好順便看看附近水利設施的狀況。出門之前,他當然還是要盡代理的本分,跟宋大人請示一下。宋時被他按摩了一早晨,上午又補了個迴籠覺,此時倒覺得精神不錯,腰也不那麽酸軟無力了,便扯著他的衣角說:“等我換身衣裳,咱們一道去。”桓淩的目光落到他尊臀上,其中內涵不言而喻。宋時冷哼一聲,翻起白眼兒盯著他,盯得他不得不轉開目光,婉轉提醒道:“城外田間都是土路,車行在上頭顛簸。”顛簸算什麽,他這麽個盡忠職守的人民公仆能為一點小小的私人活動就放棄本職工作嗎?顯然不能夠!他迴手抓了兩個鬆軟的棉墊子,氣勢如虹地說道:“多墊幾個墊子就行了,有什麽不能去的!”桓淩這會兒真是溫柔體貼、百依百順,親自將床上的靠墊抱到外間,叫家人拿去擱到車裏,自己攙扶著宋時——也沒敢光明正大地扶,宋老爺要麵子,隻在袖子底下牽著他的手,稍微借借力而已。幸好他們平常也有乘車下田的時候,這迴出門也不大打眼。再將車窗關好,紗簾嚴嚴實實地拉上,再沒人看得見他們在車裏是怎麽個坐法兒了。車座上鋪滿軟墊,桓僉憲委委屈屈地擠在其中一角,宋知府大喇喇地占了半個車廂,還要把頭枕在他膝上,享受傳說中的膝枕。桓大人這個上司做得毫無體麵,自己主動將雙腿緊緊並著,好叫宋時後腦擱得舒服,手上還忙著替他揉太陽穴、揉眉心,緩和車身顛簸造成的不適。平常他坐這車走在柏油路上,已經覺得極安穩舒適了,今天卻總覺著座下不夠平坦,車輪在石子路上硌得一下下起伏,連他自己都坐不安穩。時官兒這樣躺著,豈不會顛簸得更難受?他的手指順著宋時的眉骨、鼻梁滑下去,將他從閉目養神的安寧中喚起,垂眸看著他問道:“這車子走得不夠穩當,墊子可還夠厚麽?要麽躺到我身上?”躺到……這麽薄的車廂……宋時腦中無法控製地冒出了些不太和諧的想法,在他指尖上親了一下,低低地說:“別鬧,大白天……咳咳,這個墊子還可以,我沒覺著太顛。”他看到桓淩臉上隨著他的話語露出迷惘之色,又從迷惘化成了難又言喻的笑容,頓時意識到自己想錯了,強行改口:“你坐的那裏沒墊子吧,我這兒還有富裕的,你先墊上,迴頭咱再改造改造這車……”都是車不好,震得太厲害,不是他的思想有問題!宋時沉痛地反思了一下,感歎道:“這車光裝避震也不行,還是缺個橡膠輪胎啊!中國怎麽就不產橡膠!”桓淩雖不知“車震”,但也覺得也他方才想歪了,隻是不敢笑他,順著他的意說:“正是,都是這車子做得不好。可惜橡膠不是產在關外、口外這樣的近地,不然我下迴奉周王出使時便能尋些個來,咱們自己先用上了。”豈止不在關外、口外,連近點兒的海外都還沒有呢。如今朝廷的海船大多也就到東南亞、阿拉伯等地方,離著西方地理大發現還有百十年,他們一時半會兒是用不上橡膠了。若非要用的話,新疆到西域一帶好像有種橡膠草可以提取橡膠,但是從產量不很高,千裏迢迢從西北運草膠來,成本也太高。另外漢中府特產藥材杜仲也以提取出杜仲膠,代替天然橡膠。但杜仲膠是硬膠,質地就跟塑料一樣,加工十分麻煩,同樣也有成本高的問題。更根本的問題是粗提取時需要石油醚、汽油等有機融劑。他們漢中又不產石油,陝北才有油井。本朝石油是軍中重器,外人不可輕碰,他上哪兒弄油來提取石化產品呢?什麽時候他能升個官,管到榆林一帶就好了,他就能直接在油井旁建廠,蒸餾出柴油、汽油、潤滑油,跑步進入內燃機時代。他在桓淩腿上打了個滾兒,懊惱地感歎:“漢中不產油,石化工業發展不起來啊!”桓淩這些年學化學,也看到些有機化學,知道後世許多東西都是石油製的。隻因經濟園尚未走到那一步,他們寫稿賺晉江幣又不容易,一向也沒想過要煉製石油。但如今想到宋時身體不適,卻連個平穩的車子都坐不上,他對於研究“石油化工”一事也有了幾分迫切之意。其實就算不為著橡膠之便,他對後世書中的“化工”二字也向來抱有極大好感——這兩個字就有造化萬物、巧奪天工之意,書中所寫的那些奇妙造物也令人神往。他攬著宋時的肩背,好叫他在自己腿上躺得更舒服些,低聲與他商議:“火油是軍中嚴控之物,便在咱們陝西,也隻能少少弄到些作藥材、膏車之用的,做不成多少事。等迴頭我從榆林弄幾車石油迴來,到時候咱們便將化學書裏寫的那些油和塑料都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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