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閣老將家產分好,大房的兒孫都趕出,隻留下桓淩一人,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桓淩垂手立在他身前,用這幾年難得的恭順態度迴應道:“朝堂上的事孫兒自會慎之又慎,亦會照顧堂兄和元娘,不令祖父憂心。祖父還有其他吩咐,孫兒也會敬聽遵行。”他祖父思慮再三,終於說出了心底話:“我近日想起元娘進宮前你勸我的話,已經知道你比我這做祖父的強,別的事倒不須我囑咐。隻是、隻是你成日住在宋家也不像話……這宅子已給了你,你叫他跟你搬過來住吧。”好歹小夫妻獨自過著,比在人家父母眼皮下討生活舒服些。他對孫兒交待了最後一樁可擔心的事,便催促全家離開京城。因周王失寵,他的辭官又莫名帶了幾分不光彩的意味,朝中也沒幾個人來看他。桓閣老甚是要麵子,不想遞遍帖子卻隻見廖廖數人前來,索性也就不肯告知親交故舊,隻自家兩個孫兒送行,一家人悄悄踏地上了迴鄉之路。送別之後,桓升也過來跟他道別,說是要搬到國子監那邊。一來國子監學生本來就要坐監讀書,之前他是閣老之孫,能搬迴家裏住,如今祖父還鄉,他也該迴去老老實實當個學生了;二來……他怕哪天弟弟把宋時接迴家來住,他還記著當日自家親弟弟做下的蠢事,沒那麽大臉麵見人家。桓淩深知宋時不計較這些,但也知道這位長兄靦腆害羞,便答應了下來:“既是如此,我先謝過大堂兄好意了。”桓升也背過他跟宋時傳情的《鸚鵡曲》,深知他與宋時一往情深,含笑說道:“也不算什麽。這偌大個院子,單我們一家住著也冷清,還是搬到國子監外那個小院,日常夫妻相會,看看孩子們也方便。”他們也這趁這兩天收拾了東西,從外頭雇了幾輛大車運走,這個昔日繁華的侍郎府就真正冷清下來了。桓淩一個人對著滿目淒清,也住不下去,寧願搬去稍遠些的宋家蹭住,但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他親自去買了燒豬頭、香燭、鮮花、蒸酥點心,叫人到館局門口守著,請宋時散值後來桓家一唔。宋時早就聽說了他家今日離京,隻是不能請假來送,下值後自然立刻就打馬奔向桓家。這侍郎府門頭的匾額都摘了,還沒掛上新的,門外也不見平常車水馬龍、訪客不絕的盛景,看得人心裏有些傷感。更該傷感的,怕就是親人搬走之後,孤零零一人住在這院子裏的桓淩了。他見旁邊小門開著,也沒個家丁應門,索性自己推開小門,一道清寂得如欲融入這片清冷院落中的身影便撞入眼中。宋時一腳踩在門檻上,竟忘了邁過去,而是踩著門框蹦到裏頭,隨手扯上門便問:“你家人都已經迴去了?”隻剩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在這宅子裏等我?桓淩點了點頭,向他伸出一隻手:“如今連我大堂兄也搬到別院去了,我一個人住這麽大的院子也實在住不下去,時官兒……”宋時就吃小鳥依人的一套,憐惜之心大盛,簡直不用他開口就能答應:“你若害怕一個人住,我留下陪你!”桓淩原本既不怕一個人住,也沒想留在這空寂寂的院子裏,但宋時肯留下陪他,他自然求之不得,更不會反對,含笑拉著他說:“好,那你先陪我迴去換身衣裳,再去陪我見我爹娘。”他在宋家拜了祖先,也要讓宋時在父母靈前拜上一拜,這樣才算正式訂下姻緣。他早備下了合宋時體的大紅色喜袍,這迴可不用再拿大紅官袍假充喜服,兩人都能穿著紅衣裳拜堂了。他拉著宋時迴去換了衣裳,自己開了祠堂,領宋時跪在擺好了犧牲酒菜的香案前……家裏雖也有下人,可哪兒有下人倒管主人的?況且如今滿京都知道他與宋時相好,連他祖父和兄長也不管,別人自然更沒有說話的地方,早老老實實地替他擺了,灑掃靈堂,等著他們兩位老爺拜天地父母。這一迴沒有讚者,沒有人在外觀禮,也沒有親人的賀喜,比不得宋家那場結義大禮熱鬧。但桓淩拜下時卻比那時更激動——因為在宋家結拜時他還隻是義兄身份,這一迴拜過天地,他們便是真正由天地父母見證的夫妻了。他從香案上取來一卷紙,鋪開後在卷頭上規規矩矩地寫下二人的名字,字跡是從未有過的渾厚有力,紙背都被墨浸透了。宋時心知他寫的是什麽,但看著他的筆鋒在紙上運轉,竟似入了神,看著他完下兩人的名字,也絲毫沒攔他。桓淩寫罷擱下筆,將那張紙高懸堂前,含笑看著宋時說:“我家舊族譜被祖父帶迴老家了,以後這族譜便由咱們兩人起頭重寫,一代代傳下去可好?”宋時將目光轉開,視線擦著那張族譜晃悠了一陣子,半晌才憋出一句:“就這一張就夠了。”往後養了孩子什麽的,還是讓他上老家的大族譜吧,他們倆自己單這寫一張上就夠了。第126章 領證之後,一般就該住在一起了。住在一起之後……好像也跟之前沒什麽區別, 在宋家他們也是住一屋, 甚至有名份之前就已經那啥過了……不管怎麽說, 大紅喜袍一穿,感覺還是有點不一樣的。雖然桓淩沒買來龍鳳香燭, 但屋裏點的紅燭,差可代替,再加上這偌大個宅子就倆人住, 沒有爹媽半夜派人查房的危機, 就讓人不自覺地期待起了什麽。桓淩這會兒倒羞澀起來, 倚著書桌站著,對他說:“我也沒想到咱們這麽早就能成親, 這些日子又有許多事接連而來, 也沒做什麽準備。本該買一套圖書來, 咱們也好一起學著……今日來不及了, 過兩天我去書肆看看有什麽好的沒有。”這個“圖書”是什麽書,宋時心領神會。但是他拒絕。他在現代逛各大論壇首頁時就被推薦過古代xx圖, 看完的感覺就是圖上所有人一張臉, 發際線還有點靠上, 要是大晚上兩個人拿出來邊看邊搞氣氛, 這個氣氛……他有可能就硬不起來了。還是不要那種敗興的書, 讓他來吧。宋時朝著燭光之下低眉垂眼,打了柔光般楚楚可人的小師兄勾了勾手,邪魅一笑:“別想著圖書了, 看了也看不會,這種事還得靠言傳身教,來,哥哥教……”話還未說完,桓師兄已經奔到他身邊,將一個不算“嬛嬛一嫋”也稱得上“猿臂蜂腰”的身子依偎在他身邊,長臂一揮便將他攬進懷裏,隱含著激動問:“時官兒,方才你叫我什麽?”叫……“來”?他細尋思了一遍,剛才好像真沒叫他,就說了一句“來,哥哥教你”。他是誤會了那聲“哥哥”是叫他的了?自稱個“哥哥”還挺正常的,叫他……宋時不知哪兒來的羞恥感,怎麽也張不開這個嘴。桓淩卻揪著這聲“哥哥”不放,軟磨硬泡,非要他再叫一聲。連色誘的法子都不惜用上,投懷送抱,無所不至。宋時給他軟磨硬纏得差點窒息,終於撐不住叫了聲“哥哥”。桓淩不防備他突然叫出這麽一聲來,心尖兒都為之顫了顫,手上力道隨著心跳一時失控,扯碎了指間輕軟光滑的湖綢衣料。衣料下麵的肌膚已經有些發燙,和他的手一樣輕顫著。他低下頭吻了宋時一下,溫柔地安撫他:“不要怕,哥哥教你。”……不,不對,他不是還沒買書,還什麽都不會嗎?怎麽就從等著大佬現在場教學的純情小白花兒變成了自己親自臨場指導的專家了?這算不算欺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