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狀元在福建創出雙臂墊球的排球式打法,也是天下聞名啊!眾人想起這事來,不禁都看向宋時,那嶽舉子恰好搶著了一副羽毛球拍,便邀他下場:“我這武人便隨意尋個僧人打槳球也不要緊,但若不得見製成此物的宋三元親自打一場,可要帶著遺憾還鄉了。”宋時並不推辭,接過拍來在掌中轉了一圈,瀟灑地問道:“是要看我的技藝,還是哪位來與我對打,教眾人細觀雙人對打的技法?”自然是要看絕藝!不好看的,他們自己打起來還看不見麽!劉府尊指著那嶽舉子道:“嶽賢弟年少,又會武藝,必定動作靈活,你與宋狀元對打,叫他顯出一身本事來!”嶽舉人原本都做好了拉僧人給他投球,獨自打板球的準備,卻聽府尊大人如此安排,自是滿心歡喜榮幸,連忙排眾而出,站到宋時麵前。幾個僧人恰好送來臁網和白灰,送來後便留在院裏等著看球。宋時便不客氣地指揮他們在院裏劃了邊框,中間拉上球網,請嶽舉人和自己各站一側,拿著羽毛球發球。雖然人家要看他炫技,但對方接不起球,這技也沒法炫。他先看準了嶽舉子站的位置,拉了個短而低的弧線,幾乎是把球送向他的拍子。那嶽舉人也是個風流才子,擅長蹴鞠、標槍,手眼極準,打過幾迴便能接住他的球,也能發球過網了。宋時見狀,便微微一笑,喝道:“嶽賢弟小心,我要施展手段了!”說著腳下一個倒退,右手翻腕接住輕飄飄飛來的羽毛球,猛一揚臂將球高高吊到空中,劃出一道又高又遠的弧線,貼著邊線落在嶽舉子那邊的場中。球在空中飛得太陽,到至高點時幾乎被陽光籠住,仿如已破空而去,看不清球在何處。怪道這球拍中要編上網子而非用一塊板子,板子迎風吃力,哪兒會有線網這樣的輕巧靈速?還有那羽毛球在空中飛得又輕又穩,要緩則緩、要速則速,靈如飛鳥,真不負羽毛之名。一向因為沒有進士功名,不敢跟狀元論學的徐縣令此時卻格外有心得,慨然道:“咱們尋常踢的球皆是易低難高,踢得再好不過高一丈八尺而止。宋三元所製的球升入空中豈止三四丈高?正如他這連中三元、高入雲霄的運數一樣,信知這些小物也有占驗。”三元球能不懼羅網罩,借力上青天,於他們這些官員、讀書人真有些好意頭。作者有話要說:曆法參考《國學舉要.術卷》第90章 吊球、勾球、撲球、高遠球、殺球……有嶽舉人這位打得又高又遠的對手墊球,宋時也不必像在家哄孩子時那樣收斂力道, 盡情解鎖了自己所會的技術。雖然從大學畢業之後就沒怎麽碰過羽毛球了, 可手握上拍, 看到球飛來的路線勢頭,那些沉寂多年的記憶就又在腦中蘇醒。他這副經過多年農村基層工作鍛煉、上得了馬下得了河的身體, 也能配合得上大腦的轉速。覷著那球的來路,在場內時而前趨後退,時而淩空躍起, 動作極為飄逸灑脫。不過他也刻意照顧了嶽舉子, 所有撈迴來的球都盡量打在對麵場子中心, 叫他能接著。如此一來一迴,連綿不絕, 沒有幾迴停頓撿球的尷尬, 場外人也覺著熱鬧好看, 掌聲、叫好聲不絕。劉府尊掌心都拍痛了, 心中激情湧動,迴頭對王同知說:“不可叫他們年輕人獨占風頭, 王兄可願隨我下場?”自然願意, 早該下場!王同知重重點頭, 便要從門子手中接過球拍。可他那衣袖寬大, 一伸手長袖先蕩了幾下, 兜著滿袖的風。他這才後悔道:“早知要打球,不就該穿這蘇樣的時興衣裳,這麽寬的袖子, 便綁上也有些兜風,不如宋狀元那窄袖的,隨便綁綁就似胡服般利落了。”抱怨歸抱怨,他出門也沒帶窄袖的衣裳,隻好一層層裹在胳膊上,拿帶子狠狠纏住,免得抬臂時有妨礙。一旁的徐縣令含笑勸他們:“兩位老大人穿得不算麻煩,且看場下那些少年人,多的是穿著曳地長袍和高底兒靴的哩!不光要勒袖子,還要把袍子裹到腰間,又要找僧人借鞋——不然可如何滿場跑著接球呢?”他們好歹還隻要纏袖子,省事多了。幾位大人先纏裹好了,叫僧人比著宋時那場地多畫幾個框子,中間拉上網,便各各下場親試。下了場才知道,這羽毛球打起來可比平日蹴鞠更不容易。那球扔到空中容易,要拿手上的拍子找著球,再把球打到網對麵的場子裏卻是千難萬難。對麵打過網的來球也忽高忽低、忽遠忽近,雪白的球飛在空中又容易叫陽光擋住,隻見它從對麵拍上飛起來,還未見球到何處就已經落地了。好容易接著球的,那球隻在拍子上彈兩下便落到了自家場子裏,不肯往遠處飛……看人打球有來有往,輪到自家滿場撿球。好在撿球也不光是一個人撿。自家連打幾迴打不著球雖然著急,但抬眼看看四周,多的是弓著腰撿球的,拿拍子顛球顛到落地也打不出去的,打不好球的煩鬱便散去,隻留滿心快活。場上自嘲聲、笑語聲不斷,下場的人打的投入,場外人看得有趣,宋時這個示範的人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他接住一個嶽舉人打過來的球,卻不再打迴去,而是側拍撩向空中,自己來迴接了幾下消磨掉球的動能,而後抄入掌中,走到網前說:“嶽賢弟稍候,我去換個人來與你打。”嶽舉子見他都要下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霸著場子和球拍,便說:“我也打得夠久了,便與宋狀元一道下場歇歇兒吧。”兩人將拍子轉交旁邊等著的書生,到廊下尋僧人要了杯茶喝,坐著看別人打球。他在場上時還沒注意到,坐在上頭看著才發現能摸著網打球的人少,大多人隻能旁觀,廊下幾位老先生看得更久,恐怕也有些無趣。他想起自己車裏還有一套給小孩釣魚玩的磁鐵魚,便叫書童去取來,打開盒子給人看:“我帶了些木魚來,諸位若有愛釣魚的,咱們到廟後池裏釣魚如何?”木魚怎麽能釣?別說幾位在廊下閑坐的老大人,便是一心看球的年輕人也叫他這句話吸引,湊上來看熱鬧。那盒子裏恰擺著十條魚,分別雕出了鯉、魴、鯿、鯽等魚的形象,有的身子順直、有的打卷,有的張鰭擺尾,有的鱗片乍起……都不過手指長短,纖巧可愛。雕工精細,形象分明,可還是木魚,木魚又怎麽能釣?李中書拿起個鯉魚細看,擺弄魚鰭魚尾,卻怎麽也看不出其中關竅,含笑搖頭:“這魚怎麽看也隻是木魚,難不成入水還能活了麽?魚腹中定然有個機關,卻不知是什麽,宋狀元寧不肯先透露一句麽?”入水雖不能活,卻能自己吻鉤。民間發明家宋時矜持地笑了笑,隻說:“咱們尋僧人要幾個魚竿來,到池邊一試即知。”寺裏雖沒有魚竿,這木魚釣起來也並不需要真的魚竿,隻要有竹竿、麻線,串上浮標、粗縫針便足以當作魚竿。針也不用砸彎,他要用的不過是磁鐵吸鐵的性質,砸了針那些和尚還要重買,怪浪費的。這些僧人平常也做些生活賣,心靈手巧,砍個竹子綁釣竿不當什麽,過不多久就都做好了,拿到前頭奉給檀越們。知客僧親自引著他們到後園一個澆地用的水池邊上,宋時從匣中取出木魚,繞著水池一個個分開投了進去。本來就是為在缸裏釣魚做的小魚,放到正經水塘裏眨眼就衝沒了。池中原有些野生的小魚,見人灑下東西就浮出水麵來啄,推著小木魚在墨綠的池水中搖晃著隨波沉浮。眾人越發覺著這魚難釣,都看向宋時,想讓他示範一下怎麽釣。宋時也不推辭,拿起魚竿先將針穿過上麵係的鵝毛魚漂,好讓魚漂吊著針不能下沉;而後比著池中一小木魚漂浮的方向,瀟灑地一甩竿,魚鉤將甩到水麵時又猛地提腕收力——釣針衝入水裏的勢頭猛地被拉住,細細的鉤針在空中轉了幾轉,落到水上時已無甚衝力,就被鵝毛吊著浮在那片水麵上。水波搖曳,小魚輕輕在池麵冒頭,偶爾有大膽的魚兒來啄鵝羽,頂得木魚與鉤越離越遠。眾人雖然也不是猜不出他用了磁石,可那木魚與釣鉤越離越遠,磁石也吸不上,這一竿空釣,宋狀元的臉麵可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