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被怪病纏繞,江檀一宿都沒合眼,心裏始終無法安定下來,總是想著自己會變成何種可怕的東西,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恐懼過。


    望著上方的眼神很是空洞,無聊的翻了個身,才發覺到自己散在枕邊的發絲有些不對勁,江檀立馬慌張的撩起自己的頭發,才驚覺原本烏黑的發不知何時添染了一層白霜,他的手瘦的厲害,都能清晰地看見骨節和血脈。


    當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努力的撫平著自己的情緒,此時正值四更天,外間天色還黑蒙蒙的,這座宅院裏此時恐怕除了他所有人都正沉睡在夢中吧,而唯獨他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


    艱難的爬起身,輪椅就停在床榻邊,他努力的讓自己坐進輪椅內,屋中沒有掌燈,隻有打開的窗子透進一些皎月的清輝。


    怕吵醒其他人,他盡量降低自己行動的聲響,推動著輪椅走到銅鏡前。


    就著月光,他看見銅鏡中那個消瘦不堪的自己,整個人瘦得有些脫相,就像是突然瘦得下來,有些散亂的發絲也瞬間白了很多,鏡子裏的自己此時看著就像是鬼魅一般。


    看見這樣的自己,江檀難免的有些驚愕,瞪大了眼睛看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顫抖著手撫摸著滿頭的白發,整個人有些呆愣,一時間無法接受。


    因為是安靜如斯的深夜,周圍一切都很安靜,屋外走廊裏即使很細微的腳步聲此時也聽得很真切,江檀驚恐的看了眼窗外正朝房門走近的一抹身影,他慌張的隨手拉扯下掛在一旁屏風上的衣服,蓋在了自己的頭上。


    門被輕輕地推了開來,進來的人摸索到了燭台上的火折子,正要點著,江檀頓時一喝,“不要掌燈。”


    婁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嗬斥給嚇了一跳,她環眼望了屋內四周,瞧見窗台前的銅鏡前坐著的像是個人,她立馬警惕的又忘了眼床榻所在的位置,發現床榻上並沒有人。


    “是公子在那嗎?”婁寒謹慎的一步步朝那人走近,見是熟悉的輪椅,便鬆了口氣,“公子你大半夜不睡覺坐在這幹什麽?”


    江檀的聲音有些低沉,“睡不著而已,你怎麽過來了?”


    “我也睡不著,你沒讓桑來留下守著,我不放心,便過來瞧瞧。”在視線不太好的屋子裏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隻是有些奇怪,“公子你冷嗎,怎麽蒙著一件衣服啊,我扶你去床榻上歇息吧。”婁寒作勢要推他過去。


    “婁寒。”江檀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既然睡不著,就陪我聊聊天吧。”


    婁寒點了點頭,“那我把燭燈點亮吧。”


    “不用,這種氣氛更好。”


    不知道為什麽,婁寒突然臉頰紅了一下,他想在這種黑不隆冬的情況下跟她聊天,那就這樣吧,她搬了個凳子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江檀拍了拍自己的腿,“靠過來些。”


    婁寒便乖乖的像是以往一樣把頭靠在他的腿上,安靜的聽著他的唿吸聲。


    就這樣空氣中寧靜了好一會,隻有兩個人略有些不平靜的唿吸聲聽得很是真切,江檀抬手一下一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發,這種感覺讓婁寒很安心,覺得自己像是他心愛的寵物一樣,要是離家出走的大灰迴來看到這一幕一定氣炸了吧。


    “奕清今天是不是送來很多珍貴的藥材?”沉默了半晌,突然冒出口的竟是關於文奕清的事。


    婁寒有些納悶,但還是點點頭迴答道,“是啊,每次隻要你生病,那家夥就恨不得把我們家變成藥鋪,文侯府果真是有錢,那些藥材看起來可不便宜。”


    江檀微微笑了一下,“他倒不是個小氣吝嗇的人。”


    婁寒讚同的點點頭,“可不是,剛認識他時我還以為他是個性格蠻橫,心胸狹窄,小肚雞腸的富家公子,後來相處的久了,才知道他除了嘴巴毒一些,人倒是不壞的,很重情義,尤其是對待公子你,別看他總是和你拌嘴,其實心裏是很在乎你這個朋友的。”


    “對待朋友他的確是很重情義,若是對待感情呢,你覺得他會是一個值得姑娘托付終身的好夫君嗎?”


    婁寒忍不住對他這個問題有些發笑,“公子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關心起文奕清的終身大事了,難道你打算給他做媒?”


    江檀笑了一下,“是啊,有姑娘托我撮合呢,我這不是沒給人牽過線嗎,所以想問問你的意思。”


    “竟有這事啊。”婁寒笑了起來,“那姑娘也是有趣,竟然托你幫她牽線。”


    “為了盡快給人姑娘答複,你快迴答我剛才的問題。”


    “好好好,我幫你。”婁寒無奈的搖了搖頭笑笑,“文奕清這個人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出身侯門,家財萬貫,人也聰明,長得也不錯,對朋友仁義,對父母孝順,對下人寬厚,是個好人,若是姑娘嫁給他也算是福厚,我相信文奕清一定會非常的嗬護疼愛她的。”


    江檀撫摸著她的頭發笑了笑,“看來他在你眼裏評價還是挺高的。”


    婁寒嘿嘿一笑,“我也是就事論事,不能因為我討厭他,就抹殺掉他的好,我們不能耽誤人家姑娘的好事不是嗎。”


    “我可看不出你討厭他,他在你眼裏不是挺多優點的嘛。”


    “我就是討厭他總是對我···拿我打趣。”婁寒突然抬起頭看著他,“怎麽,聽到我誇他,你吃醋了?”


    江檀笑了笑,“胃裏還真有點酸意。”


    婁寒高興的笑著,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你能為我吃醋,就代表你在意我,你放心,我隻對你一個人動心,就算別人條件再好,我也不會生出一絲企圖之心的,我這輩子可就跟定你一個人了。”婁寒幸福滿滿的撲在他的胸膛前,說著自己最真實的肺腑之言。


    江檀的心裏卻並不怎麽好受,看來文奕清在婁寒的心裏也並不是沒有一絲喜歡的,能毫不猶豫的說出那人這麽多優點,說明對那人也是有些看重的,平時關注不少。


    他很明白婁寒這個人,眼下因為有他在,她心裏眼裏都是他,所以很容易忽略掉身邊的好男人,若是他不在了,她才會注意到身邊一直不離不棄始終癡心相對的那個人,或許她才會明白到底誰才適合自己,現在所謂的愛情不過是蒙在霧裏的,連她自己都看不清。


    最放不下的兩個女人,他都找到了可以值得托付的人,就算走,也可以走得安心了。


    終使敲門的動作很輕微,無枼還是聽到了,翻身下了床,開了門見是他,有些詫異,“你怎麽過來了?”


    “我能進去和你談談嗎?”


    無枼請他進了屋,轉身去掌了燈,迴頭看見他頭上蒙著衣服有些不解,“你怎麽了?”


    江檀這才毫不避諱的將蒙在頭上的衣服取了下來,無枼一瞧立馬有些震驚得瞪大了瞳孔,“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如你所見,我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無枼皺了皺眉,“我沒想到你的情況竟糟糕到這種地步。”他朝他走近了些,想更加的看清楚他身體的變化。“可有人發現你的變化呢?”


    江檀搖了搖頭,“剛才婁寒去過我的屋子,我沒掌燈,所以她並不知曉,無枼大哥,我不想讓她們看見我這個樣子,我希望你能幫幫我。”


    “那你想怎麽做?”


    天色一亮,宮無胭就去了江檀的房間,沒多久房子裏立馬響起一聲尖叫聲,宮無胭匆忙的到處喚著江檀的名字。


    婁寒和桑來也跑了過來,“夫人,發生什麽事了?”


    “檀兒···檀兒他不見了。”宮無胭由於兒子的失蹤害怕的聲音都在發抖。


    “怎麽可能,我四更天的時候還來看過他呢。”婁寒不確信的匆忙奔進屋內一探究竟,可是屋子裏就這麽大的地方,一個人都沒瞧見,她也有些擔憂起來,“公子到底去哪裏了?”


    三個人在門口著急的慌張無措,見玲瓏和心唐也過來了,急忙詢問她們有沒有瞧見公子,心唐和玲瓏立馬搖了搖頭,“我們沒見到公子啊,好像無蹤和無影也不在。”


    “什麽,他們也不在?”桑來驚訝的眼睛瞪得很大,“他們會不會陪同公子出門辦事了?”


    “不知道啊。”


    “要不,我們四處找找看吧,心唐姐姐和玲瓏姐姐去尋蕪閣和無藥閣,婁寒去文侯府,我去集市看看。”桑來分工好就立馬領著她們往外走。


    “你們都不用找了,我家主子說他知道檀公子在哪兒。”小胤和無枼從外麵迴來,見那幾個人正要著急的出門尋找江檀,便給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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