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不知有多少次的情感經曆,如果說人生始終是在情感的糾結中度過的,這不算過分吧。可是說到初戀,這對我卻不知從何說起。這並不是因為怕說出來會遭到老婆的不待見,實在是拿不準那是不是戀愛。說出來了讓各位一看,滿不是那麽迴事,這豈不會引起各位的竊笑——這也算是初戀?原來這小子連個象樣的初戀都沒有。你說俺這麽大個男人能受得了這個嗎!所以俺和誰都沒說起過這個話題。說真的,這麽多年來,除了在書上看到某些作家寫的初戀,還真沒有聽誰說過他的初戀。恐怕他們也和俺是一樣的想法吧。或者初戀這美好的東西是不應該拿出來和大家分享的。

    既然如今要成就這一篇迴想錄,那麽這人生的感情經曆就不能不寫。但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所以這裏就難免有一相情願的。假如當時真的有個女孩曾經愛慕過俺,而俺卻渾然不覺。對各位來說,那隻是少了一幕愛情喜劇,可這對俺卻是事實在在的遺憾。當然這實在在的遺憾有沒有也未可知。

    哪一次算是俺的初戀呢,落筆之前俺真的是迴想了幾遍,可到後來又真的是拿不準。記得五六歲時,俺經常跟著張大爺家的五哥後麵跑,而俺的腚後,又常常的跟著五哥家的小老丫。這小老丫到底長的是什麽摸樣,俺是記不清了,也許當時也沒仔細的看過他的長相。隻是記得她冬天總是穿著長長的棉襖,夏天穿著長長的褂子。走起路來隻能看見她那兩隻緊搗騰的小腿。因為一到外麵玩,小老丫就非要追著俺換她的褂子。

    五哥的年齡比俺大,和俺玩不到一起去,所以兒時經常在一起玩的就是這小老丫。每次跟著五哥在野外跑累了,俺就和小老丫在村頭的老榆樹下摔泥娃娃玩。每人在河溝裏挖上一捧黑泥,坐在老榆樹下那半截石磨盤上,把那泥捏成個大碗狀,口朝下就那麽一摔,隨著一聲暴響,那碗底部便露出一個洞來,對方就必須用他的泥把那洞封好,這就贏得了對方的泥。俺輸了,就在旁邊摟一撮土,灑尿合成泥再和她玩。她輸了,也在旁邊摟一撮土,撒尿合成泥再和俺玩。一直玩到五哥他們從野外跑迴來,才匝撒著兩隻粘滿黑泥的手去爭槍五哥他們帶迴來的烤土豆,烤包米,有時還能吃到烤青蛙,烤魚。

    張大爺家人口多,小孩子天性是愛湊熱鬧的,所以俺幾乎天天長在張大爺家裏,常常玩的很晚了,就睡在張大爺家。張大爺家南北大炕,五哥他們男孩子和張大爺、張大娘睡南炕,女孩子們睡北炕。張大爺家是沒有多餘的被子的,所以就讓俺和小老丫睡一個被窩。記得那時小老丫非常不願意和俺一被窩,原因是俺愛放屁,“臭死了!”。可俺卻覺得很好玩,她越是嫌俺,俺越是要和她擠一個被窩,還故意的朝她撅起屁股放屁。惹得她經常的罵俺是“放屁精”。小老丫也有個毛病,那就是她睡覺尿炕!開始,俺還渾然不知,一覺醒來,發現被窩裏濕了,這小老丫就賴俺尿的。張大娘也瞅著俺笑。後來才慢慢的醒悟了,那濕的地方是她那一側,俺怎麽能尿到她那一邊去呢!這分明就是她尿的,還賴俺。後來她罵俺是“放屁精”,俺就迴罵她“尿炕精!”。每次誰覺前“放屁精!”“尿炕精!”的總是要吵鬧一陣才能入睡。

    冬天天冷,小孩們多是在家門前的院子裏玩。經常玩的遊戲就是過家家。玩的時候俺常常是扮演新郎,而小老丫自然是扮新媳婦的。俺騎著一條長長的高粱杆兒當馬,撅達撅達的去接新媳婦,小老丫腦袋上蓋著大老丫(二姐)的大頭巾,被幾個夥伴抬起來,邊走邊唱“嗚哇鏜--嗚哇鏜--,娶個媳婦尿褲襠。嗚哇鏜--嗚哇鏜--,娶個媳婦尿褲襠。”滿院子的亂轉。把個張大娘逗得直拍大腿樂。

    記得那時張大爺經常“傻姑爺”,“傻姑爺”的叫俺,俺也樂嗬嗬的答應,可俺卻不知那是什麽意思。兒時的兩小無猜,玩得是那麽的無所顧忌,但要說那就是俺的初戀,恐怕是不確切的。因為那時是不懂得什麽感情的交流的,可這卻又是俺兒時最深刻的記憶。

    要說在感情上讓俺深深的愛慕著的第一人要算是俺的小學老師了。這就是那位在俺入學時誇俺聰明,抱著俺,把俺領到她的班裏的那個大姐姐。她說話的聲音像鳥鳴一樣的好聽,俺每堂課都沉醉在她的聲音中。她長的是那麽的美,可美的又是那麽的模糊,形容不出她美在那裏。她出現在哪裏,那裏的光線就格外的亮麗。她簡直就是故事裏的仙女。他對俺又是那麽的關心,使得俺感覺俺就像是她養的小豬。記得俺那時是很淘氣的,一次爬牆頭把褲襠扯開了。上課時俺夾著腚溜進教室,被老師注意到了。下課後她把俺領到辦公室,讓俺爬在桌子上,按著俺一針一線的給俺縫褲襠。可能是俺當時太緊張了吧,不爭氣的俺在那時竟然放了一個屁!盡管是個瞥屁,沒有發出聲音,但那臭味俺聞著都嗆人,可老師卻沒在乎,縫好後還趴在俺的腚上咬斷了那線。然後拍拍俺的腚,:鳥叫似的說:“起來吧,調皮鬼”。這使俺感覺更是對不住老師,那麽聖潔的仙女怎麽能夠受得了俺那臭屁呢。第一次產生了悔恨之心,總是感覺俺玷汙了仙女,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一看見她就臉紅,不敢接近她。但是,隻要是老師吩咐的,俺都會撅著腚去幹。就連咱媽都納悶:“這個淘氣包子怎麽就這麽聽老師的話,幹啥都是老師說的,老師讓這麽做的,連親媽的話都不算數了。”

    俺那時真的眼中隻有老師。當俺聽說老師在縣一中當學生時曾掉進廁所的糞坑裏,俺真的後悔那時俺為什麽不在廁所邊,老師來了,俺也好給她提個醒。當俺知道是她的老師,就是那個戴眼睛的小王老師把她從糞坑裏撈出來的,俺又恨自己為什麽不是她的老師,她掉進糞坑,俺來救她。以至於每到課間,看到老師去上廁所俺都會遠遠的關注她,作好隨時去搶救老師的準備。同時也生怕那個一說話就“這是的啦,這是的啦”的小王老師欺騙了咱老師,所以每當看到老師和那個小王老師出去,俺就會和同學們遠遠的跟著,如果他敢欺負老師,俺們一定會狠狠的揍他一頓。但後來看到這小王老師除了說話嚕嚕唆唆、這是的啦,這是的啦的以外,對人還是很熱情的,是個大好人。尤其是看他在籃球場上是那樣的勇猛、矯健,又從心裏往外的為老師高興,老師就應該有一個這樣的人保護。

    可當俺三年級開學的第一天興衝衝跑進教室,卻不見了老師。聽說是因為小王老師父親的什麽曆史問題而受到了牽連,兩人被下放到農村勞動改造去了。上學期還沉醉在老師的課堂裏,沉醉在老師朗讀童話的故事中。這﹍這這﹍,僅僅一個假期,老師就走了。記得同學們知道了這個消息都難過的哭了起來。當時俺怔怔的呆在那裏,過了好一陣,同學們都不哭了俺才哇的一聲嚎了起來。這又引來了同學們的一片哭聲。那麽聖潔的仙女為什麽會去勞動改造?為什麽童話裏的王子和公主偏偏就會“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隨著歲月的流失,俺逐漸長大成人,對老師的這份感情更是越加的濃厚。而今,知道老師和小王老師現在已在上海安居,“從此過上了美滿幸福的生活”。總想給她寫封信,卻無從落筆;想給她打個電話,又不知說什麽;出差到了上海,想去見見她,可到了她家的小區,卻又返迴了酒店。

    是老師使俺生平第一次產生了情感,懂得了愛。而且深深的愛著的第一人就是俺的老師。這愛,是敬愛,是凡夫俗子對仙女的仰慕。但如果說這是俺的初戀那又實在是不確切的。因為在俺是那麽的愛慕著老師,可在老師的眼裏俺隻是個又淘氣又聽話的乖孩子。她是不可能體會到俺對她的那份愛慕的。假如老師當時知道俺是那麽的愛慕著她,她會不會感動呢?假如老師後來知道了俺是那麽的愛慕著她而當時卻渾然不知,那麽她會不會也感到遺憾呢?也許會失笑吧——這個小屁孩。

    然而,俺在那時也確確實實的體會到了被人欣賞的感覺。那是在二年級下學期開學不久的上學的路上,俺正悠蕩著書包往前走,忽然看見一個女孩,驚慌失措的,哭哭啼啼的向俺迎麵跑來,躲在俺的身後,拉著俺的後衣襟顫顫微微喊著“狗,狗——”。俺這才發現,前麵不遠處的路旁果然蹲著一條大黑狗,在那裏哼哼著。原來這女孩是被這大黑狗給嚇著了。俺當然是不怕狗的,想當年在寶石大隊和小朋友們玩捉迷藏,還專門藏在狗窩裏。俺迴頭對那女孩說:“別怕,看俺的”。說完就拎著書包帶,把那書包舞動起來,在頭頂上飛旋著向那狗跑去,快接近那狗時,俺突然往下一蹲,那狗見狀,夾著尾巴從嗓子眼裏發出吱吱的叫聲跑掉了。

    看來那女孩確實是被嚇壞了,一路上緊緊的拉著俺的衣襟,快到學校時才撒開手。以後,幾乎每天的上學或路上或放學的學校門口,都會看見那個女孩在路邊等著俺,不管是有沒有狗。當然,如果看不見她來,俺也會等著她。看著她那嬌嬌弱弱的跟在俺的腚後的樣子,感覺俺真的好象是故事裏的劍俠一般。

    原來,這女孩叫胡小麗,是三班的學生,就在俺班的隔壁,這學期新轉來的。

    在上學的路上,她經常會給俺帶些好吃的,看著俺一口咬碎那帶把的糖果,在嘴裏咯蹦咯蹦的嚼著,她眼睛裏透露出驚奇,也會把她那舔來舔去的帶把糖一口咬碎,張著小嘴使勁的嚼著,一臉的興奮。

    在放學的路上,俺們會在路旁的台階上寫作業。看著俺不看課本,就能默寫課文,做算術題就在作業本上那麽不停的一路寫下去,她嘴裏會發出啊——啊的驚歎聲。瞪大了眼睛羨慕的看著俺。寫完作業,俺們會常常的因為在路旁看螞蟻搬家,或是彈玻璃球,打啪嘰(一種用硬紙版做的圓牌,對方放在地上一片,你隻要用自己的一片向地上那片打去,將它打翻過來就算贏),而玩到天黑才迴家。

    一天,由於在路上貪玩,當聽到了學校傳來的預備鍾聲時,要是再想從學校大門進去,一定會遲到的。這會挨老師的批評的。看著她嚇得吭坑唧唧馬上要哭起來的樣子,俺突然有了主意,拉著她就跑,跑到學校北牆後,找到那牆下流水溝口,俺先鑽了進去,她也學著俺的樣子鑽了進來,大搖大擺的走到班級,竟然沒有遲到。放學後,在校門口又看見了她,正在那咧著嘴向俺招著手。迴家的路上,看著她一路興奮地唧唧喳喳蹦蹦跳跳的樣子,真奇怪原來那個嬌嬌弱弱的女孩也有這樣的時候。

    可是四年級還沒有念完,就在那年的秋季,她走了。聽說他的爸爸不知又犯了什麽錯誤,要被下放到什麽牧區去。她並沒有告訴俺她要走了,隻是在那天的放學的路上,給了俺一支鋼筆。是她爸爸給她的那支,黑黑的,大英雄牌的。那是她的寶貝,俺平時也喜歡用它來寫作業。她要了俺的作業本,說是迴家抄作業。什麽話也沒說,就這樣的走了。

    初冬的早晨,看著布滿了玻璃窗上那一層薄薄的晨霜幻化出的神秘圖畫,她好象也藏在那圖畫裏向外看著俺,俺不禁用指甲在那刻上了她的名字。那圖畫不斷的變幻著,漸漸的消在晨光中。俺確確實實的感覺到,她早晨真的來了,還在等著跟在俺的腚後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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