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的到來,算是解了許樂的擔憂。隻是曹玉文顯然怕許樂心裏沒想開,還專門找了一天夜裏,跟他睡了一張床,用來跟他談心,大體意思是有了孩子,許樂也是曹玉文心中的大寶貝,讓他放心。許樂瞧著滿臉憂心的曹玉文,隻覺得胸口滿滿的,抱著他爸好好的撒了次嬌,才讓曹玉文放心了。當然,小家夥也給家裏人帶來了福利,一天到晚覺得渾身這疼那疼的老太太一下子就啥病都沒了,天天樂不滋滋的想著怎麽給黑妹補身體,躺在床上被悶了兩個多月的許樂,被允許偶爾下床走動了。曹遠眼饞了好多好多天的玩具,被曹玉文順手就買迴來了,還有曹飛開學摸底考試考了倒數第六的事兒,也被放過了——沒挨打,曹玉文讓他將卷子正確答案全部校準後,一份抄十遍。曹飛為此還苦著個臉認為不公平,憑什麽小弟弟都來了,家裏每個人都得了好處了,就他還要挨罰。他又不敢衝著曹玉文發牢騷,隻能去找許樂,跟個狗狗似得跟在許樂屁股後麵唉聲歎氣,歎氣唉聲。許樂原本還不準備搭理他呢——為了讓曹飛好好學點文化,許樂把抄筆記的任務交給他,曹飛每次都拍著胸脯應下,也拿迴來了,但顯然他沒用心,否則怎麽也不可能考出這成績。但曹飛實在太會裝可憐了,許樂坐沙發上,他就靠在許樂旁邊,許樂要是坐在馬紮上,他就蹲在一旁,許樂拿什麽他就幫忙拿,放什麽他就幫忙放,但幹著活還用那種我好委屈好可憐的眼神看著你,一副如果你也不幫我我就會難過死了的樣子。可他都一米七六了,比許樂高個半頭,雖然不能說虎背熊腰吧,總也算比許樂大一號,這麽個撒嬌法,許樂隻覺得有種說不出好笑的怪異。他忍了一個小時後,最終也受不了這種精神虐待,隻好投降,衝著曹飛說,“我去求情,你不準再這樣了。”曹飛立刻跟個哈巴狗似得點頭,臉上那鬱卒的表情也立刻變成了開爛的太陽花,衝著許樂開始咧大嘴傻笑。許樂拿著他沒辦法,隻能歎口氣,去找曹玉文談談關於體罰的界定問題,這事兒才解決。但後續是,曹飛以要感謝許樂為由,直接卷著鋪蓋卷滾進了他的房間,美其名曰,一是為了看護許樂,二是自己屋子冬天有點冷,三是搬過來還能騰出間房子做書房。他小叔怎麽說也是個成功商人了,該裝相的地方一定要裝啊。這就要解釋一下老曹家如今的住宅情況,老曹家的房子是個小二樓,一樓有兩件臥房,老太太帶著曹遠住了一間,杜小偉也住在這兒,另一間就歸他了。上麵一共四間房,盡頭的兩個一南一北臥室,給了曹玉文和黑妹,一間是主臥,一間用來給以後的小寶貝。而剩下的兩間,曹飛把朝陽的給了許樂,他住的朝北的那間。許樂這時候才發現,曹飛的臉皮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厚了。說起這些歪道理來,還喜滋滋的一副我真是為了大家好的樣子,做奸商的必備功能啊。他其實跟曹飛都一起住了三年了,這屋子這麽大,兩個人就在一起住,他也沒關係,隻是看不得他那樣,就皺著小眉頭沒開口,抻著曹飛。曹飛就開始讓我住下吧,我絕不打擾你,我睡床腳,我睡床榻,我睡地上一係列的喪權辱國的談判,等著許樂答應下來,他的位置已經從一開始的床腳移到了大門口的地墊上。晚上入睡的時候,許樂洗吧的幹幹淨淨上了床,曹飛洗完澡出來後,緊跟著也鑽了進來,一把將人摟在懷裏,許樂的腦袋定在他有些瘦弱的胸口,不自在的動了動,問他,“你不睡地墊嗎?”曹飛壓抑著心中那種悸動,歎了口氣,“這世界太危險,還是我來保護你吧。”家裏有個傷員還有個孕婦,自然靠老太太一個人不行。老人家如今都快七十歲了,雖然沒大問題,但終究不是能操勞的年齡了,再說,一家人也舍不得,於是,曹玉文又請了個保姆張媽過來,給一家人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飯,順便,也陪著老太太聊聊天,別一家人都出去上班上學了,她寂寞。而曹飛既然上初中了,顯然每天去夜市擺攤不是個事兒,這裏課業抓得緊,從初一開始就有晚自習呢,天天上到八點半才放學,何況他學習不好,還是常年被補課的對象。正巧省城第一個大型服裝批發零售市場建成,正在往外售賣攤位,曹飛就聽從許樂的建議,用自己拿九萬塊錢存款,換了三個鋪位,他長了個心眼,這三個鋪位全部寫的許樂的名字。兩個租出去了,一個留著自用,專門賣他從廣州進來的衣服。因著上學,曹飛自然不能自己去進貨,原先函城給他供貨的張偉,原本金盆洗手,去了家裏給他找的稅務局工作,隻可惜他人閑散慣了,幹了幾個月就受不住這種朝九晚五的生活,又不顧家裏反對,辭職接著做生意了。曹飛聯係上他,讓他每次去給自己走貨運發一批過來,也算解了貨源的問題。當然,這比自己去批發要貴些,但總算省了精力,更何況他倆又不在一個城市,沒有那麽爭奪生意的說頭,所以,張偉賣什麽,曹飛就跟著賣什麽,張偉幹了這麽多年,眼光也好,曹飛的生意就一直挺不錯。至於許樂,他手中原本有曹玉文分給他的錢,後來又有了那五十萬塊錢,用來投資三萬塊一個的批發攤位,顯然用不了。許樂的法子是買了兩個攤位放著出租,收的租金就當零用錢了。剩下的則一部分投給了曹飛的攤位做本錢——曹飛買完攤位後,身上就沒大錢了,可服裝很壓貨,許樂又給他拿了五萬塊。剩下的則告訴曹玉文,讓他打聽著,市中心有人賣房子嗎?尤其是那種帶大院子的,他想買來屯著。曹玉文隻當孩子想給自己留個房產,在他看來,這顯然比存在銀行強。於是就應了下來,隻是這年頭哪裏有人賣房子啊,大家都不夠住,曹玉文費了好久也沒打聽到合適的。他就想起給他們牽線買了現在這房子的錢磊,把話跟他說了說。這家夥一聽直接拍了大腿,對著曹玉文說,“不住屯著的話,不就是投資嗎?在省城買什麽啊,來北京啊,四合院一平才2000來塊錢,還隻算房屋占地麵積,不算院子,多合算啊。我跟你說,這東西日後有的是漲頭呢。”曹玉文一聽是這個道理啊,迴去跟許樂一說,許樂其實壓根就沒敢想四合院的事兒,在他心裏,那都是幾千萬上億的地方。一聽當然答應了,讓他幫忙留意著。錢磊速度挺快,每兩個月就迴複了,有個四合院在舊鼓樓大街,房屋占地三百多平,有個百多平米大的院子,要價70萬,問曹玉文有意向嗎?曹玉文想了想,覺得那地方不錯,日後留著住住也行,就點了頭。這時候已經快過年了,曹玉文看看老太太,再看看一排三個小夥子,再看看已經有些顯懷的老婆,大手一揮,“咱去北京過年!”第79章因著家裏要去北京過年玩,一家人的準備就不少。過年是賣服裝的好時機,曹飛從張偉那兒又進了一批貨,做了賬後交給了他請的看攤子的王姐,好在這時候的人們還沒養成過年買花的習慣,曹玉文和杜小偉這邊的花卉生意都是大宗批發,這時候各單位都快放假了,倒是不影響什麽。等到臘月二十三的時候,曹玉文就開著家裏的麵包車帶著一家人去了北京。錢磊來接的他們,也沒安排在賓館住,反而是將他們帶進了個四室兩廳的住宅房,說是朋友的房子,人出國了,他們隨便住,別弄亂了就行。錢磊和曹玉文是在長春君子蘭熱的時候認識的,也是和曹玉文一起機智抽身的人之一,有腦子有想法,他迴了省城將他叔的房子賣給曹玉文後,就沒留那兒,而是來了北京,也沒再從事花卉行業,而是直接看準了機會,當了倒爺。文物、古玩、各種價格雙軌製下的貨品,還有房子,能幹的他都幹。所以,曹玉文買房子問他,算是找對了人。錢磊直接拍著胸脯說,“現在收四合院最合算了,隻按房子麵積算錢,院子壓根一分錢不要,而且這東西越來越少,日後有的漲呢。”曹玉文就問他,“那人家怎麽還想著賣呢?”錢磊搖頭說,“這不是有故事呢。他們家是老北京人,老爺子算個文化人,文革的時候,就成了嚴打了,房子也住進來好幾家。”他壓低了聲音,“有一天好像病的起不了床,小兵們以為他偷懶,就動了手,結果被打死在屋子裏。”曹玉文聽著就訝異了一聲,錢磊接著說,“他一共一兒一女,都下了鄉,女兒在那兒自殺了,兒子倒是安下了家。這不平反後,這房子就還給他了,好在搬進來的這幾家還算懂事,這費了幾年功夫,也都搬走了,但他吧,總覺得對北京的印象太不好了,不想迴來,更不想要這個他爸被打死的地方,就想賣了。”曹玉文聽了倒挺同情他的,可房子畢竟是自家買的,就有些躊躇,“這死了人?”錢磊搖搖頭,“這算啥,這種好幾百年的房子,哪個屋子沒死過人啊。我就是覺得價錢合適,位置也好,我帶你去看看,喜歡你們就要,不喜歡呢,我自己收著。”曹玉文聽了也不好拒絕,隻好迴去跟一家人商量,老太太和黑妹都是女人,對這事有些害怕,倒是許樂不在乎,“爸,咱可都是無神論者,再說,那老爺子就算恨也不恨咱們,賣房子之前不是有好幾戶住那兒多年嗎,也沒事啊。”一家人一想也是,再說都來了,總不能不看看吧,就第二天跟著錢磊去了舊鼓樓大街,許樂一到這兒就驚呆了,這地方他上輩子經常來吃飯啊。他還專門往後退了退,瞧了瞧,就是這地兒。現在這四合院還在鼓樓大街裏麵的一個拐道裏,瞧著不咋好找。但是許樂知道,90年亞運會在北京舉辦,舊鼓樓大街會拓寬,如果沒記錯,到那時候,這院子可就離著主道不遠了。於是,瞧著這看著破破爛爛的院子,許樂露出了從沒有過的狼一般的眼神。他要是有錢,真恨不得把這邊的院子全都買下,那可是躺在錢上睡一輩子就行了。反正,該成功的,他上輩子已經成功過了,這輩子他的目標不就是做個米蟲嗎?可他知道三十年後的事兒,一家人可不知道。老曹家所有人從一進來,眼睛裏就充滿了嫌棄了。那牆皮就脫落了,這兒漆也掉了色了,還有這地磚都碎成渣了,就算是在北京城,這房子也不能賣個七十萬啊。老太太就一句話,“倒是這院兒能種點菜。”等著迴了家,一家包括杜小偉六口人,剔除曹遠不懂事的,裏麵有三個投了放棄票。許樂眼見著這大筆的金錢馬上要砸頭上就扇著小翅膀飛走了,心裏別提多難受了,就一直抻著沒鬆口。晚上睡覺的時候,他都有些隱隱的心疼,趴在床上沒精打采。曹飛洗了澡出來就瞧見他頭發亂糟糟的那樣,跟個小豬仔似得,心裏忍不住就軟了下來。他一屁股坐在許樂旁邊,翹腿上了床,揉著許樂的腦袋瓜說,“就這麽喜歡啊。”許樂都想喊,那可是大筆大筆的錢。但又沒法解釋,隻能把腦袋調了個方向接著傷心,把後腦勺給曹飛了。說真的,兩個人認識這也五六年了,許樂學習好,又懂事,可從來沒這個樣呢。曹飛一瞧就覺得挺新奇,直接一出溜鑽進了被窩,去咯吱小孩。許樂一身癢癢肉,曹飛那帶著涼氣的手一碰著他,他就受不了了,等著曹飛在上下點火,許樂就已經把自己軟成一團,笑得喘不上氣來了,隻能間或的求饒,“不行了,飛飛,放手!”說著說著,就咳嗽了起來。曹飛嚇了一跳,低頭去看許樂,然後就瞧見小孩緋紅的臉,和因咳嗽顯得水潤潤的眼睛。不可抑製的,他的心就咚咚咚的跳了起來,仿佛要蹦出來。半年前,因著許樂受傷而產生的念頭,再一次冒了出來,十四歲的少年,幾乎立刻就有了反應,讓他頓時口幹舌燥。外麵的曹玉文顯然看出了許樂今天的不高興,一直擔心呢。屋裏鬧起來的時候,黑妹就說了聲,“你聽。”他這才往兩孩子住的屋子走了過去,聽見許樂笑,他就鬆了口氣,可又聽見許樂咳嗽,擔心又上來了,敲了敲門說,“飛飛,樂樂的身體還沒好,教訓的差不多就行了。”許樂就是在那時候突然反擊的,他一個挺身,就把曹飛給翻了開,自己坐在他身上,衝著他得意洋洋的說道,“哼,叫你欺負我,看樂大爺的千手觀音!”說完,許樂的手對上了曹飛的咯吱窩和脖子。曹飛被許樂的坐姿嚇了一跳,心虛的不行,他連忙向下出溜了一下,一邊伸手一繞,就捏著許樂的脖子,把人拽了下來,摟進了懷裏。一邊衝著外麵喊,“叔,沒事,我哄他睡覺呢。”等著曹玉文拖拉著拖鞋走了,他才發現許樂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曹飛有些不得勁的說,“看什麽啊,睡覺。”許樂眼睛就向下放了放,“飛飛,你長大了。”曹飛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壓著許樂呢,他小兄弟什麽反應,顯然讓人發現了。曹飛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氣急敗壞地衝著他說,“誰跟你似得,都十三了,連根毛都不長。正常發育,懂不懂?”說完,曹飛就一裹被子,背過身自己睡了,許樂有些羨慕的看著五大三粗的曹飛,再看看自己跟小雞仔似得,房子的煩躁就立刻跑到爪哇國去了,他上輩子條件那麽差也長到一米七五啊,這輩子隨便長長也得比原先高啊。可他使勁想,也沒想出來,他上輩子是什麽時候開始長個的。那時候,隻顧糊口了。曹飛尷尬了一夜,最終還是舍不得許樂不順心,又跑去問了問錢磊許多四合院投資的事兒,拿迴去給曹玉文分析這比他做生意還好呢,絕對隻賺不賠的買賣。錢磊說得頭頭是道,曹玉文又四處打聽了一下,再加上許樂實在喜歡,曹飛每天磨得人心煩,這房子終究還是落到了許樂頭上了,為此,他付出了七十三萬元的人民幣。這裏麵有金家賠給他的一部分錢,也有曹玉文在長春掙得錢裏分給他的兩股,總體來說,等著這錢付出去了,許樂徹底從財主成為赤貧。中間幾天,曹玉文帶著一家人去天安門看了升國旗,又爬了長城,逛了故宮,頤和園,原本他們還準備定個館子,在外麵過大年夜。可老太太這輩子都覺得過年得在家過,黑妹和一幫孩子也覺得想家了,最終在大年二十九,一家人又開迴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