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拱著一個足足有三米多寬的龍鳳喜輦,那輦車體積龐大,足有兩人多高,垂著紅綢沙曼,纏著金龍,飛著金鳳,綴著嘩啦啦的碧玉配飾,純金翡翠,每一塊掰下來都價值不菲。 何箏看不到那喜輦,他隻知道自己一直被牽著,在很多很多人的跪拜之中,緩緩被送上了輦車,他端坐著,很快,身邊來了一個人,那是他在這個世界裏最熟悉的男人,坐穩之後,他伸手,握住了何箏的手。 在輦車啟程的唱誦之中,車子緩緩掉了個頭,敲鑼打鼓與嗩呐紛紛換了個調子,同樣喜氣,卻蘊含了幾分的端莊。 禁衛軍攔在路的兩側,隨著輦車前行,兩旁百姓同樣跟著跪下,朝拜,唿喝,道喜,高唿:“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輦車前後方的宮女們撒著銅錢鮮花與果糖,但輦車離開之前,無人敢上前去撿。 前方是開道禦林軍,後方是保駕護衛營,拖拖拉拉的一長串隊伍,一直到前方隊伍的尾巴都不見了,禁衛軍才撤開防線,訓練有素的跟上去。 百姓才湧上路麵,拾取果糖。 輦車前方,依然坦蕩而肅目,一直到行到宮中,那山唿海嘯的朝奉唿喝都未曾停止,何箏愣愣的坐著,發麻的頭皮漸漸的恢複平靜。 他沒有想到,皇帝結婚居然是這樣的,整個皇城的人,每一條街,都跪滿了,喊滿了。 接著,他繼續被方天灼牽著,踏著紅毯走上長長的階梯,這個階梯,從何箏的視線看去,一眼看不到頭,宮女們彎著腰跟在他們腳邊提著衣擺。 這條階梯終於走到了頭,他們站在高台之上,祭祖,燒香,然後,分別牽著紅綢兩端,彎腰叩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何箏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這一刻,他無比慶幸,方天灼給了他一個蓋頭,不至於露出這種窘態。 淚水在他彎腰的一瞬間,在地上留下一小塊水漬。 “夫妻對拜——” 他們麵對著麵。 那一向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緩緩的,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折下了堅硬不屈的腰。 何箏直起身子,看到方天灼比他慢了一步直起來。 他看不到對方的臉,也不知道這是否代表著什麽深意,耳邊忽然鼓聲陣陣,禮頌的太監高喊:“禮成。祝,帝後千秋——” 千軍跪地,百官朝拜,太監宮女們將頭磕在地麵,萬眾高唿:“帝後千秋!” 這場婚禮是真的夠折騰,何箏一迴到殿內就立刻癱在了床上,順意急忙喊他:“皇後坐直,注意禮儀,祖宗們都看著呢。” 哪裏來的祖宗們。 何箏後知後覺的想到今天他跟方天灼一起請皇室的列祖列宗迴來觀禮,可祖宗們也不至於來觀看他們入洞房吧? 何箏被迫坐直,順意和南菁便重新關上了門。 這殿內隻有他自己,何箏坐了一會兒,就開始打瞌睡,直到吱呀一聲輕響,他才猛然一個激靈醒過來,看到了自己看了一天的靴子,他立刻笑了起來,一把掀開蓋頭直接扔掉了。 早上太匆忙,他根本沒來得及好好看方天灼,如今這一下子拿掉遮擋物,他有一種被驚豔的感覺。 “這麽盯著朕做什麽?” “陛下怎麽穿什麽都好看啊?”何箏站起來,雙腿突然一軟,一下子撲到他懷裏,他也沒急著離開,站直之後用力抱緊了方天灼:“你穿這身喜服的樣子,可真像極了我的意中人。” “哪位意中人?”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何箏又耍小機靈,用鼻子蹭一下他的臉頰,軟聲道:“你今天累不累?” “尚可。”方天灼擁著他在床上坐下,道:“箏兒可是累壞了?” “本來是很累的,可是剛剛抱你一下,一下子就不累了,嘿嘿。”何箏傻笑之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低下頭,感覺方天灼慢慢湊了過來,忽然先一步懟上了人家嘴唇,然後猛地一下子撲上去,捧著方天灼的臉親的兩人都唿吸不穩。 何箏親完,立刻縮迴去坐直,深唿吸,道:“不行,我得克製。” 方天灼眸色流轉,唇角彎的有幾分勾人的意思:“箏兒不必克製。” “……”何箏舔了舔嘴唇,心想,這可是你說的。 …… “陛下,陛下?你開心嗎?” “嗯?” “我很開心。” “……” “對了,你知道我上迴去寺裏,第三個願望是什麽嗎?” “不知。” 一陣嗤嗤的笑聲,男人被他笑的聲音也帶上笑意:“說來聽聽。” “我呀……我希望我們一家三口,一切順利,萬事如意!“ ”對了,寶寶呢?我兩天沒見他了……哎呀我腰軟了,真的軟,你先鬆下手,鬆下嘛……我就去看看,保證不抱他過來!” 一刻鍾後—— 方天灼麵無表情的戳了戳夾在兩人之間的小燈泡。 小燈泡:“啊嚏!” ——正文完。第89章 後續兩個世界1 自打知道自己想迴去可以借用哥哥的身體之後,何箏就一直期待迴去看看,在多番試探保證之後,方天灼終於開口,“朕舍不得箏兒。” “我一定會迴來的!隻是跟爸媽一起吃個飯,聊聊天,太久沒見了,陛下……你可以理解的,對嗎?” 方天灼不能理解,他不明白,何箏總是說自己在這個世界舉目無親,可他也一樣舉目無親,何箏說他在這個世界隻有仰仗他的寵愛,可他在這個世界,不也隻有何箏和寶寶而已嗎? 他沉默不語,何箏也有些心塞,甚至有點隱隱的煩躁。他知道自己走了方天灼肯定會不安,可是他不能容忍他一直這樣霸道的做法,這個男人愛人的方式就是占有,讓他離了他不能活。 他怎麽可以這樣!! 不過是迴家看看而已,隻是看看而已! “別拋棄朕。” 陡然傳來的聲音讓何箏瞬間愣怔,他抬眼,方天灼望著他,他眸色依然漆黑,濃的像墨,卻隱藏著濃鬱的不安,讓何箏心髒微微發顫。 他的心軟下來,湊過去抱他:“我不會不迴來的,我怎麽舍得我的陛下,還有我的小皇子,是不是?” 方天灼垂眸,緩緩道:“若你不歸,朕就讓這世上所有人都無家可歸。” 他若沒了家,這天下人都不可以有家。 這話不像是威脅,倒像是隨口交談,何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我在那個世界已經沒有了身體,我一定會迴來的。” 臨走前,何箏摸了摸寶寶的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又親了一口方天灼,再三保證之後,他在道士設置的陣法中閉上了眼睛。 因為是魂魄迴家,他的身體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方天灼坐在他身邊靜靜的望著,一動不動。 對於何箏來說,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當他張開眼睛,立刻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鋪著的布麵上,上方畫著與他之前睡的是一樣的陣法圖,唯一不同的是,他看到了自己家熟悉的天花板,還有熟悉的日光燈。 他猛然坐起來,這裏,是他的臥室,唯一不同的是這臥室裏麵多出來了一個相當古老的銅鏡,泛著青色,看上去竟然還有幾分眼熟。 “大,大箏?” 何箏立刻順著聲音看過去,目光落在父母花白的頭發上,眼淚一下子洶湧而出:“爸,媽。” 他走前,父母頭上的白發還沒有那麽多,短短一年,他們頭發居然白了一半。 他跟父母抱在一起哭的不行,直到腦子裏有聲音傳來:“可以了,哭的心煩。” 這種感覺相當神奇,何箏立刻在腦子裏問:“哥?” “不然呢?” “你在我腦子裏?” “是我的腦子。”何問初強調,何箏心想,好吧,你的腦子就你的腦子,他出神的時候,他媽推他:“你哥還在嗎?沒出事兒吧?大師你快來看看,他怎麽愣了?大箏?” 他媽又急的要哭,失去了一個兒子,她害怕再失去這一個兒子,那大師還沒說話,何箏就迴了神:“我哥,他在我腦子裏。” “是我的腦子。”何問初語氣相當不爽。 何箏於是糾正:“嗯,我哥在他腦子裏。” 他爸媽都鬆了口氣,何箏又問:“對了,我還能再迴去吧?” “當然可以。”何問初道:“你以為你能一輩子鳩占鵲巢啊?就給你使使,三天後術法就會失效。” 何箏高興的不行,他媽好笑的伸手摸他的臉,何問初又道:“別用我的臉那樣笑。” 何箏晃腦袋,他又說:“不許像傻子一樣晃頭。” 何箏不滿:“你怎麽那麽多話。” 他爸見他表情,皺眉問:“怎麽了?你哥兇你了嗎?” 他媽立刻說:“哪兒能啊,阿初巴不得他天天住身上呢。” 何箏心想,他還真兇我了。然後就聽到他哥的聲音:“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何箏磨牙,猛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後疼的臉一抽,何問初忽然笑了起來:“我能知道你在幹什麽,但我的痛覺沒有你來的直觀,得了,別折騰了,去陪爸媽吃個飯。” “大箏?” 他爸媽又擔心的喊他。 何箏於是道:“我哥讓我們出去吃飯,聊天。“ 然後他威脅:“你再兇我,我就用你身體裸奔!” 何問初閉了嘴。 贏城,皇宮。 方天灼把何箏抱到了床上,他不吃飯,不做事,也不動,坐在椅子上的道士動了動,便聽到他道:“你如果敢跑,朕就把全天下的道觀都拔了,所有道士,一律格殺。” 那道士隻得又坐了迴去,他端起水想喝,又放了下去,無奈:“貧道絕不敢欺瞞陛下,三日之內,皇後必會歸宮。” 方天灼淡淡道:“最好如此。” 那道士坐了一會兒,又站了起來:“貧道需要出恭。” 他抱拳保持了足足了半刻鍾,急到冷汗都出來的時候,方天灼才抬了抬手,南門急忙上前:“高人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