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等著何問初把他罵的狗血淋頭,他知道何問初有很多理由可以罵他,因為他隻是動動舌頭,可暗地裏何問初卻是跑斷了腿,結果到最後他還不承情。 他隻希望何問初別太生氣,氣壞了就好。 過了很久,何問初都沒有說話,他小心翼翼的抬頭去看,卻見他正平靜的給自己夾菜:“多吃點,哥難得來一次,下次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最近公司有點忙,我睡覺時間都變少了,夢裏也不得清閑……” “哥。”何箏看著他,道:“你別擔心我了,好好休息,別累壞了,我就是因為熬夜不睡才會那樣的,你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何問初頓了頓,問:“哥是不是你心裏最重要的人?” 何箏立刻點頭:“當然是了!哥你最重要了,天底下最最最好的人就是你了!” 何問初沒有說話,也不知道信是沒信。他現在隻後悔,自己上次在寺廟跟方天灼大打出手,如果沒有給方天灼機會撞到他的劍上,何箏也不至於淪陷的那麽快。 第一次拿牌子進宮,他就發現何箏跟方天灼關係更親密了,他故意欺負方天灼,卻又屏退所有下人,就是為了在何箏能接受的範圍內,看方天灼會做出什麽迴應。如果自己太過分,不需要方天灼開口何箏就會把他罵的狗血淋頭,可這種日常小事上,方天灼要是斤斤計較,何箏心裏必然會對他生隔閡。 畢竟何箏自己心裏也有一杆秤,會自動衡量對方對自己的感情深淺。 隻要何箏不喜歡方天灼,事情就都好辦。 可哪裏能想到,方天灼這樣大的忍性,不光沒有因此讓何箏心生抵觸,居然還陰差陽錯好好表現了一把,瞧何箏現在這模樣,顯然是覺得方天灼對他情深義重了。 他一麵覺得方天灼肯為何箏做到這種地步很不容易,一麵又覺得方天灼實在心裏深沉,他愛的時候可以為了何箏主動受傷,可若不愛了呢? 最重要的是,何問初發現自己來這裏的時間變得很不固定,如果他一開始真的是被何箏召喚來的,那麽很有可能,何箏心裏現在已經不再那麽迫切需要他了。 他無法想象,如果失去這一途徑,何箏一個人呆在這個他們一生都無法再窺探的地方,會發生什麽事。 這種摸不著的感覺讓何問初相當不好受,他心裏縈繞著一股鬱氣,那是對命運無可奈何智能被迫接受的委屈。 “既然是,那你就要多想想哥,不然我下次就不來了。” “你不是忙嘛。”何箏吃著哥哥做的菜,甜甜道:“你呀,就好好賺錢養家,照顧爸媽,等我哪天迴去了,一起吃飯,對了,我的身體一切還好吧?” 提到他的身體,何問初眸子閃了閃,移開視線道:“嗯,都很好,我已經找到了一些很厲害的大師,在想辦法了。” “那我現在在醫院躺著?” 何問初塞他嘴裏一筷子肉:“吃這個,這個可以多吃,比較健康。” 何箏被他堵住嘴,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想問什麽又沒問出來。 接下來,何問初沒有再提方天灼的事,也沒有逼著他不許喜歡方天灼什麽的。 何箏吃飽後陪他說了會兒話,然後就托著腮開始打哈欠,也不知道他起的那麽晚,怎麽吃飽了還那麽困,何問初見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就道:“迴去睡吧,我去找方天灼。” 何箏困意頓時散了一點:“哥,你別鬧了行嗎?他,他生起氣來真的會殺人的,就算他不動你,也保不準他心情不好會拿下人出氣,他……” 何問初臉色陰沉:“你明知道他這樣,還不跟我走?” 何箏啞然,半晌道:“他,他對我好,你也看到了……我覺得他也沒那麽壞,而且他現在學好了,他說以後會考慮我的感受,以後……不會隨便殺人了,哥,我真不能走,我要是不聲不響走了,他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的。但你放心,我了解他,他不會動我的,他現在真的很聽話,真的!” 他說的時候,語氣篤定,可何問初清楚,哪怕感情再深,跟這樣的男人談戀愛也還是難免不安。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何問初站了起來,道:“我不找茬,有些東西要交給他。” 何箏立刻跟上他:“什麽東西呀?” 何問初道:“你以為我這段時間每天吃飽了撐的就光找你嗎?我跟著你們的船一路過來,沿途查到了幾個案子,如果你的陛下能把這些人抓起來,國庫能肥很多。” 何箏屏住唿吸,難以置信:“哥,你簡直是我偶像!” 何問初沒說話。 這要不是自己親弟弟,自己親自寵廢的,他才懶得管。 之所以這麽費心費力的為方天灼,也是因為他早就考慮到,如果自己再也來不了,何箏也迴不去,他總得盡量的讓何箏的日子好過一些。他行事習慣有備無患,兩手準備,也會做好最壞的心理打算,送何箏迴寢宮的時候,他忍不住提示:“如果有一天你在方天灼這裏過不下去了,就拚命在心裏想我,我一定會過來接你離開他。” 何箏用力點頭,道:“我帶你進去找完他,再去睡覺。” 其實是好奇哥哥會跟方天灼說什麽,他當然知道哥哥不管做什麽肯定都是為他好,可總覺得,他們聊的天會很高級。 何問初這次是真的沒找茬,而且進門就說明了來意,方天灼略顯意外,讓他坐下,何箏跟他們坐在一塊兒,豎起耳朵認真的聽。 二十分鍾後,他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迷迷瞪瞪醒來喝水,找了半天沒找到哥哥給做的杯子,說起來,這杯子好像昨天就不見了,不過因為他得了方天灼給他弄得新杯子,所以才沒察覺。 他揉了揉眼睛,先用別的杯子喝了水,打著哈欠去前頭打擾忙碌的方天灼,對方熟練的把他在懷裏,何箏仰起臉親親他,道:“哥哥做的杯子不見了,陛下有沒有見到啊?” 方天灼頓了頓,道:“朕不是給箏兒了新的?” “那個太貴重啦,我舍不得用。”何箏很困惑:“明明就放桌子上了啊,可就是不見了,下人應該沒有敢動我東西的。” 方天灼道:“改天再給箏兒做一個。” “可那是哥哥做的,我弄丟了他會生氣的。” 氣死他好了。 方天灼摟緊他,低頭嗅他身上的香味,覺得那香味帶著一點甜,讓他疲憊的身子都微微迴複了能量,正著迷的想吻他,何箏突然靈光一閃:“是不是您給我扔掉了?” 難怪突然賞自己個金杯。 方天灼立刻要吻他的嘴唇,卻被對方柔軟的掌心捂住了嘴,何箏微微瞪圓眼睛,再次發問:“是不是?” 方天灼抿嘴,剛要昧良心…… “一言九鼎的陛下是不可以撒謊的。”何箏坐直,鄭重道:“您可是金玉良言。” 方天灼沉默片刻,開了金口:“朕,沒有扔掉。” 他隻是藏起來了。第63章 何箏一臉狐疑,可又實在沒有辦法,隻能惺惺放棄,暗暗希望何問初不要問到。 第二天,方天灼又“賞”了他一個木杯子,質樣古樸,杯底居然還雕著他的名字,何箏看著新的吸管杯,一時哭笑不得,方天灼不會以為他們神仙都用吸管喝水吧?其實他們也用普通杯子的呀。 最讓何箏意外的是如今外麵對他的傳言,南菁出宮看了一趟母親,迴來就興高采烈的告訴他:“坊間都傳您是聖後,是專門兒過來拯救整個大贏的!” 原來是他那天救下幾十條人命的事情傳了出去,方皇暴虐成性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兒,那天朝堂之上那麽多人下獄,不到下午就傳遍了整個大街小巷,五十幾戶官員家裏愁雲慘霧,四處奔走求救,隻希望能在陛下麵前說上話,救自家親人一命,第二日,所有人都滿懷不安的等著天牢囚車將一幹人等押至刑場,已經有人在指責何善首妖邪,蠱惑君王。 哪知等啊等,這群人已經拿著牌子穿上體麵的朝服上朝去了,原來昨天半夜就被紛紛放了迴去。 方天灼素來一言九鼎,尤其在殺人上麵從不含糊,斷斷沒有下獄之後有驚無險出來連官帽都不掉的,你當方皇無聊故意嚇人啊! 但這群官員卻隻口不提自己怎麽被放出來的,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有消息傳了出去,誰也不知道第一個傳話的人怎麽說的,總之如今大家都覺得,何後人美心善,蕙質蘭心,他故意為難那些官員,實際是在安撫發怒的陛下,以便救人性命,可這群官員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有誌一同的覺得,他們是白眼狼! 哎呀,這個何後真是太可憐了,一群人對他喊打喊殺他還既往不咎主動營救,事後也不要求群官對他感恩戴德,簡直是神仙下凡! 至於那個誰誰誰,覺得他不配為後的,摸摸你頭上的腦袋想想身子不便還為你們下跪的何後,良心不會痛嗎?! 何箏含著吸管,聽著她繪聲繪色的講民間對他的看法,開心道:“他們真這麽說?” “當然了,您現在就是活菩薩轉世,他們還說您跟陛下啊,是天生一對,瞧這世間男子,有哪個跟您一樣可以孕育生命的?” 何箏更高興了。民間居然覺得他跟方天灼天生一對?天生一對! 他心裏甜的發軟,但他也清楚,民間這麽傳他絕對不會是自發性的,最開始必然有個推手,就像現代網絡水軍帶節奏一樣。聯想到方天灼那天說會為他考慮的話,這個悄悄帶節奏給他刷好名聲的人是誰,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這樣一想,心裏就更美了。 這幾天方天灼一直呆在文淵閣,何箏迫不及待想見他,於是讓人端了冰鎮水果,前去找他。 丘子留這段時間很忙,聖藥沒有方子,羅元厚又婉拒了他再次製藥的請求,從各地挑選了許多美男,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何後,也不知道究竟拿哪個來更能討聖上的歡心,他可不希望自己這邊辛辛苦苦搞出來一個可以孕育的絕色男子,那邊就被何後豔壓,那樣的話,別說用來爭寵了,太師一派必然要被何相那邊的人笑死。 丘子留端著書,側目去看方天灼,他最近來查資料,發現這位皇帝陛下居然開始對武俠古典感興趣,還專門從民間買了一些故事集,翻閱速度更快,不像是在閱讀,倒像是在查找什麽指定內容。 但陛下不說,誰也不敢問。 外麵突然傳來聲響,是守門的侍衛:“參見何後!” 一聲清亮悅耳的聲音傳來:“陛下可在裏麵?” 這聲音猶如一道清泉灌入耳中,丘子留下意識站了起來,這段時間他挑美人可謂是挑花了眼,可每個他挑出來的尖子,父親見了都搖頭,說明不如何後。 此刻聽到這聲音,陡然微微肅目,他實在太好奇了,能得到陛下如此高評價的何皇後,究竟長什麽模樣? 書架後麵先轉過來一個淡青色衣角,一個笨拙的身子走近,然後,他看到了一張讓人屏息的臉。難怪父親搖頭,他辛辛苦苦幾個月收集來的美人尖子,加起來連這位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身上仿佛帶著柔光,在走近的那一瞬間,卻連外頭明媚的日光都暗淡了下去。 丘子留神色愣怔,直到方天灼帶著冷意的目光利刃一樣落在他身上,才迴神行禮:“臣參見何後。” “平身吧。”何箏說著話,卻是喜滋滋的看著方天灼,他沒想到這兒居然多了個電燈泡,幸好自己還算矜持,沒有一下子撲過去。 丘子留站起來,恭敬的垂首,方天灼忽然開口:“子留若無事,把書帶迴去看吧。” 誰若敢看何後一眼,會被剜掉眼珠,這倒也不完全是空穴來風。 他沒敢繼續抬頭,躬身退下,走出文淵閣,被太陽晃得有些眼花。父親說的也不全對,聖藥或可製,可如何後這般絕色,隻怕篩遍天下,也難淘出第二個。 丘子留心情複雜。 外人一走,何箏立刻擠到了方天灼身邊兒坐下,朝他嘴裏塞個果子,問道:“陛下跟前擺這麽多書,是在找什麽?” “沒什麽。” 何箏心裏困惑,自己吃著葡萄,跟著他一起去翻,發現這裏俠義雜記很多,他驚奇:“陛下喜歡看武俠小說呀。” 方天灼擰著眉不吭聲。 何箏又道:“您武功這麽高強,也會向往武俠世界嗎?” “箏兒怎麽過來了?”方天灼打斷他的話,何箏眨了眨眼睛,看著方天灼的眉,看著方天灼的眼,心裏又滋滋冒甜:“我想您了呀。” 方天灼繼續翻書,從他的神情來看,他並不開心。何箏歪了歪頭看他表情,又遞了個果子到他嘴邊,卻被他偏頭躲過:“朕不吃。” 怎麽跟小孩兒一樣,還鬧脾氣呢。 何箏不解。 手裏的書被翻到最後一頁,他陰沉著臉放下,問道:“這便是全部了?” 南門良輕聲細語:“雜記俠義野史都在這兒了,市麵上能買的都買到了。” 何箏左右看看,發覺方天灼臉色越來越沉,試探著開口:“陛下在找什麽,要不讓人幫您找?” “不必了。”方天灼起身,道:“迴去吧。” 他率先走在前麵,何箏被下麵人扶著站起來,問道:“他到底怎麽了?” 難得有南門良也不知道的事兒,何箏從果盤裏抓了幾顆葡萄追了過去,“陛下,陛下,您去哪兒?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