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箏頭暈目眩,但不敢動,不敢掙紮,也不敢推他,方天灼的氣勢像是攜帶著風刃,立刻要將他淩遲處死。 但他死屍一樣的反應卻成功的讓方天灼停下了,這男人臉色陰鶩的凝望著他煞白的臉,何箏又一次,大無畏的揚起兩邊嘴角,討好的笑。 方天灼按在他臉頰旁的手指收緊,何箏的耳邊可以清楚的聽到他捏的骨骼作響的手指,眼角甚至能瞥到上麵爆起的青筋。何箏仿佛繃緊的弦一般發著抖,臉頰旁的五指忽然張開,方天灼壓下心中陰霾,克製的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低聲道:“睡那麽久,也該吃點東西了。” 何箏點頭,方天灼重新坐起來望著他,何箏跳下床,飛快的拿起外袍披上,將長發抓出來,淺笑道:“我要不要,把頭發束一下了?” 方天灼伸手,何箏頓了頓,抬步走過去,被他拉到腿上坐下,方天灼嗅了嗅他的頭發,取過發帶為他綁起,眸子落在他脖子上方才弄出來的痕跡上,又一次暗了下去。 昨日春獵因為方天灼的缺席而未曾選出冠軍,但收獲最多的卻毫無疑問是薑複揚,此刻大家三五成群圍成一團,吃的均是自己的戰利品。 何箏跟在方天灼身邊去了大帳。 他的確餓了,肚子裏空空的,但剛才被嚇了一波,這會兒食欲其實有些下降。 方天灼在桌前坐下,桌子上還是隻有他們兩個,因為是春獵,到處都是肉食,何箏拿起筷子,照例先給他夾,方天灼卻道:“不必顧朕。” 南門良彎著腰上來伺候,何箏隻好把那一塊肉夾迴來,放在自己碗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驚嚇過度,他的胃裏隱隱有些不適,小口小口才能勉強咽下去。 桌上滿滿一桌野味,何箏卻越吃胃口越淺,但方天灼沒有吃好,他也不好放下筷子,於是就戳著碟子發呆。 總覺得繼續待下去,小命堪憂啊。 方天灼顯然在隱忍,但從他這兩日的表現來看,何箏覺得自己隨時會被捏碎脖子。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盡管不想,也不得不承認捏死他對於方天灼來說可能就像捏死一隻剛出生的小雞仔一樣容易。 方天灼停下了筷子,玉筷碰撞玉盤的清脆聲音讓何箏迴過神,他急忙放下筷子,對上方天灼看過來的視線,又一次揚起兩邊嘴角。 這是充滿著真誠、乖巧以及討好的微笑。 方天灼眯了眯眼睛,南門良向何箏使眼色,何箏隻得收起笑容,誠惶誠恐。 “吃好了?” “嗯,好了。特別飽。”何箏摸著自己癟癟的肚子說。 “下去吧。” 這種好事何箏當然不會拒絕,他站起來立刻朝外走,卻聽他又道:“等等。” 何箏轉迴來,被他招手叫迴去,溫順的走迴來,方天灼凝望著他片刻,道:“把臉遮起來。” “???” 何箏不敢不從,下意識抬起寬袖遮起臉,隻露出一雙剔透的眼睛,試探:“這樣?” 那眼睛漂亮的讓人心髒發緊,方天灼的手不自覺在桌上輕扣,南門良機靈的轉身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取了個紗帽過來,“善首先將就著。” 何箏接過來戴在頭上,方天灼看了一會兒,才道:“出去吧。” 好不容易走出大帳,何箏一口氣跑出去好幾百米,扶住一側的樹木大口喘氣,他雙腿發軟,順著樹坐在地上兩隻腿還像上了彈簧一樣抖個不停。 “箏兒。”耳邊傳來何錦華的聲音,何箏透過輕紗抬眼去看,用衣袍蓋住腿,道:“幹嘛?” 何錦華在他身邊蹲下來,道:“為何戴了紗帽?” 何箏皺著臉,滿心不爽:“關你屁事?” 何錦華愣了愣,低笑道:“陛下讓你戴的?” 何箏不想理他。 “我能理解他,若是我得了你,定然也不願讓別人看。”他隔著紗看何箏臉部的輪廓,目光癡迷,何箏大怒,突然一腳踢在他肩膀:“信不信陛下割了你的舌頭?” 何錦華被踹坐在地上,索性便坐著了,低笑道:“哥哥脾氣真的變了,不過我知道,你定然舍不得的。” “我呸。”何箏罵:“你個王八小蛋,如果不是你,我能有今天?!” 何錦華被罵的愣了愣,無奈失笑:“你還在恨我?” 可不是麽,何箏簡直恨的牙癢癢,他簡直想把何錦華生吞了! 不想繼續理他,何箏站起來就走,何錦華跟上他的腳步:“我知道你的委屈,你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何箏突然從地上撿了個石頭,憤怒的朝他砸了過去,何錦華條件反射的躲開,何箏更怒,從地上抓了一把土撲了上去,何錦華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泥巴,急忙握住他的手腕:“箏兒……” 何箏氣到爆炸,一腳踢他腿上,小孩打架一樣瘸著腿推何錦華,後者被後方石頭絆了一下,一下子跌倒在地,何箏惡向膽邊生,不分三七二十一對他一陣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你還裝!還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告訴你,你撅屁股我都知道你拉什麽形狀的屎,你個壞心腸的王八小蛋,以後離我遠點兒,離我遠點兒聽到沒?!” 身份有別,何錦華不敢反抗,被他打的極為狼狽。 直到薑複揚過來扯住了何箏:“怎麽了,他欺負你了?” “你瞎了……”何箏看清楚抓著自己的人是誰,語氣陡然變得溫柔:“嗎……複揚公子聲音好亮,我這一時閃了舌頭,您別放在心上。” 何箏又轉臉怒斥:“快滾!” 何錦華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臉,眉頭緊鎖,想說什麽,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他的箏兒,怎麽變成了這樣。 何箏把自己的手腕抽迴來,薑複揚默了一下,道:“你……為何戴起了紗帽?” 何箏笑道:“可能因為我見不得人吧,複揚公子這麽跑這兒來了,又想聽兩句好聽的?” 薑複揚頓了頓:“其實不用特意恭維我,雖然話是好聽,可你滿臉都寫著是假的。” 何箏沉默。 薑複揚又道:“善首心情不好,可是跟陛下鬧了脾氣?” 何箏轉身就走,薑複揚急忙跟上,道:“陛下這般疼愛善首,想是舍不得給你委屈受的,善首何不向他賠個不是,說兩句好話,這個你最擅長了,陛下也是愛聽的。” 何箏停下了腳步,他走到了樹林邊緣,下方是陡峭的長滿灌木的山壁,從這裏可以看到上山的蜿蜒小路,他問:“那些人運的是什麽?” “是水,這春獵還要幾日,這些人日日都會過來送水,還有一些酒館飯店會上來收走這幾日囤積的獵物,防止丟棄。” 何箏的心又怦怦跳了起來:“那,那些水用完之後呢?” “他們來送水的時候,自然就將空桶取走了,善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何箏道:“沒什麽,就是好奇。” 好奇,這上山下山的水車,是不是會比出入宮中的水車,管的要鬆散一些。第24章 何箏開始往迴走,走了沒幾步,肚子突然一陣抽痛。 這個痛昨天晚上就有了,但他當時滿腦子都是方天灼會不會把他殺了的念頭,完全沒往其他地方想,但現在,他臉色突然一變。 嚐試著撫了撫胃部,刻意去感受才發現,自己好像還有些反胃。 何箏的臉白了。 難道是……有,有了? ……!!!!!!! 這個念頭冒出來,何箏的腦子裏瘋狂竄過一整串不重樣的國罵,一時之間唿吸急促,憤怒一下子竄上腦門兒,差點兒把他燒懵。 “善首?” 何箏一言不發的繼續朝前走。 眸子掃過那輛水車,又飛快的垂下眼睫,沒有心情再理會薑複揚,他一頭鑽進了自己的帳篷。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找羅元厚確認,但這個念頭冒出來不到一秒鍾就立刻被他拍散。如今方天灼揣著明白裝糊塗,他絕對不能再跟羅元厚有任何牽扯。 站在方天灼的角度,他相信他可以容忍自己想跑,但絕對不會容忍自己跟別的男人牽扯不清,哪怕他跟羅元厚清清白白,哪怕方天灼隻是把他當做生育工具。 但在他心裏,自己絕對隻能是他一個人的物件。 何箏吸了口氣,此刻的心情就跟發現自己生病之後去百度然後認為自己得癌症的感覺,有些不能自理。他站在空無一人的帳子裏,開始思考,自己來的滿打滿算好像是個一個月零二十天,而以他對懷孕這個詞的淺薄理解,一般情況下都是兩個多月才有反應……有些明星懷孕三個月前不公布不就是因為胎兒不穩怕掉嗎? 那,假如他真的有了,在昨天那一番兇悍猛如虎又三百六十度旋轉我閉著眼自由落地的操作裏麵,是不是要掉了? 何箏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丟了腦袋上的帽子,開始在帳篷裏蹦,單腳,沒幾下就氣喘籲籲,肚子卻更疼了。 除此之外,還帶著一絲隱隱的墜痛,他心中大喜,打起精神繼續蹦—— 吭哧吭哧。 肚子裏咣當咣當。 何箏眉頭皺了皺,意識到不太妙。 他蹦了幾個來迴,跳到門口又跳到椅子前,跳到椅子上再一轉身朝門口跳,突然渾身一僵。 方天灼神色冷峻的望著他。 何箏臉色發白,額頭滲著汗珠兒,喘著氣兒道:“我,我在鍛煉身體。” 方天灼沉默的看了一眼他按在腹部的手。 何箏立刻鬆開,把手背在身後,但下一秒,他突然疼的彎腰。 何止是腹痛不止,到了下午,突然開始上吐下瀉,頭暈眼花,渾身綿軟。 方天灼讓人請了太醫來看,診斷之後說了一串話,總結就是墜崖後遺症以及輕微中毒。 方天灼道:“中毒?” “想是崖下食用了不幹淨的東西。”太醫解釋,並詢問何箏都吃了什麽,方天灼一一告知,太醫頷首,道:“善首身嬌肉貴,兔肉若未曾處理幹淨,或者山泉水不煮沸,很容易引發此種現象。” “可,可陛下也吃了……” “陛下乃真龍天子,百毒不侵。” “……”曹尼瑪狗比方天灼這設定真他媽逆天!!問題是這真不是馬屁,簡直寫實版傑克蘇。 何箏又酸又怒,氣若遊絲,嘴唇發白,怎麽都不相信自己會是食物中毒,他懷疑太醫發現他懷孕在誆他:“那我昨天晚上都沒這麽大的反應。” 太醫道:“臣觀善首體質與常人不同,而且受驚過度,精神壓力過大,緊繃之後突然放鬆,加上墜崖反應需要過渡,所以這身體上的不適便遲了時候找來了。” 老子信了你的邪,何箏直接發問:“我真不是懷孕?” 太醫驚的跪了下來:“臣萬萬不敢欺騙善首。” 方天灼眉梢微揚,眸中劃過詫異,又垂眸,道:“速去準備藥方。”